走进法兰西军事博物馆系列之一 军事博物馆与皇家荣军院

陈传生等

路易十四与皇家荣军院

皇家荣军院是法王路易十四（1638～1715年） 下令兴建的， 路易十四在位期间还下令建造了宏伟壮观举世闻名的凡尔赛宫。与凡尔赛宫相比，路易十四更加看重荣军院。他说，“荣军院是一座负有军事使命的建筑，设立荣军院是我统治时期最伟大的一项决策”。

路易十四肖像，作者雅辛特·里戈（Hyacinthe Rigaud），约1701年

挂毯画《皇家荣军院的建立，1674 年》，作者皮埃尔·杜林（Pierre Dulin），1710～1715年

巴黎皇家荣军院（北侧）

荣军院总建筑师里贝哈尔· 布鲁昂特（1635～1697年）和儒勒·阿尔杜恩·曼萨特（1646～1708年）

路易十四号称“太阳王”，被认为是法国历代王朝中最著名的君王，也是欧洲君主专制的典范，他以雄才大略和文治武功使法兰西成为当时欧洲最强大的国家。他4岁（1643年）登基，23岁（1661年）开始亲政，在位时间长达72年。从他幼年继位到亲政之初，法兰西的内乱和战争接连不断。发生于1618 ～1648年的三十年战争（由神圣罗马帝国的内战演变而成的一场欧洲战争），使全欧洲处在混乱与废墟之中，法国虽然取得最后胜利但也元气大伤。发生于1648～1653年的“投石党动乱”，是紧随法西战争（1635 ～ 1659 年） 而爆发的法国内战，内忧外患双重夹击，使数以百万计的法国人在暴乱中丧生。

发生于1667～1668年的遗产战争，是路易十四继位后发动的侵略西班牙的战争，揭开了对外侵略扩张的第一幕。连年征战不可避免地造成大量人员伤亡，如何安置和救助伤残病老的退伍军人亦成为国王面临的一大难题。早在亨利四世和路易十三时代这个问题就已经显现出来，当时的国王也曾为安置退伍军人建立了一些临时居所，但始终未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多少年来沦为游民和乞丐的伤残军人在巴黎城里随处可见。

作为国王， 路易十四非常清楚，无论平息反叛、抵御外侵，还是开疆拓土都离不开军队，要想稳定军心并源源不断地招募更多兵员，就必须从根本上改变退伍军人的悲惨境遇。在经过深思熟虑后，路易十四决定由王室出钱，设立一个大型伤残病老退伍军人安置中心，为这些人提供稳定的住所和医疗服务，这个安置中心兼具医院和养老院的功能， 被称为荣军院（L'h tel desInvalides）。

1670年11月24日，路易十四正式颁布建立荣军院的敕令；同年11月30日荣军院建设工程正式启动。法兰西国防大臣卢福瓦侯爵，弗朗索瓦· 米歇尔· 勒· 泰利埃（Fran?ois Michel LeTellier，Marquis of  Louvois）奉国王之命，担任工程总监。总建筑师先后由里贝哈尔·布鲁昂特（Libéral Bruant）和儒勒·阿尔杜恩·曼萨特（Jules Hardouin Mansart）担任。

荣军院全景图，约1680年绘制

木刻版畫《皇家荣军院大餐厅》，作者让· 勒波特（Jean Lepautre），1680年

雕刻模型，荣军院建筑布局，制作年代不详

荣军院建设工程进行得相当顺利。1674年，皇家荣军院的主体工程完工，同年10月，路易十四亲自参加竣工典礼，荣军院也入住了第一批退伍军人。根据设计规划，荣军院足可容纳6000人，但实际容纳人数从未超过4000人。

1676年主体工程完工后， 儒勒·阿尔杜恩·曼萨特开始着手设计建造荣军院教堂，此时他已接替年迈的里贝哈尔·布鲁昂特成为荣军院总建筑师。最初的设计方案是建一座带有双祭坛的教堂，即士兵礼拜堂和皇家礼拜堂合二为一的教堂，让国王和士兵通过不同的通道分别出入，并能够同时同场出席弥撒。士兵礼拜堂也称圣路易大教堂，于1676年动工，1679年建成。之后皇家礼拜堂也称穹顶大教堂开始建设，历经30余年，终于在1706年完工。两座教堂既融为一体，又相互独立。皇家礼拜堂气势宏伟，金色的穹顶高达107m，在埃菲尔铁塔建成之前一直是巴黎最高的地标性建筑。

博物馆保存的历史文物记载了荣军院建筑工程的历史。其中包括：荣军院全景图，1680年绘制；木刻版画《荣军院食堂透视图》，让·勒波特（Jean Lepautre）1680年创作；挂毯画《荣军院的建立，1674年》，画家皮埃尔· 杜林（Pierre Dulin）于1710～1715年间创作；皇家教堂平面图，1760年绘制；还有一个表现荣军院全景的立体雕刻模型，制作年代不详。

荣军院的建筑特色

皇家荣军院建筑风格为巴洛克式，结合了对称性、简洁性和庄严性，被认为是法国古典主义的标志性建筑之一。按照建筑师里贝哈尔·布鲁昂特的构划设计，皇家荣军院占地面积12公顷（12万平方米），所有建筑物都被安排在一个网格化的总体布局中，庭院和楼宇交替排列，主轴线是中央大庭院和向南延伸的教堂，整个建筑群由15个四边形庭院式建筑和2座教堂组成。建筑物上的雕塑装饰，突出了对“太阳王”路易十四的歌颂以及鲜明的军事色彩。

荣军院北部建筑物中央入口

荣军院带有军事色彩的天窗装饰

荣军院隐含卢福瓦侯爵标记的装饰：阁楼天窗“狼在看”

荣军院中央庭院

进入荣军院北大门，穿过一小片绿荫，人们最先看到的是建筑群北部长196m、高22m的4层楼房，中央入口處上方是一个半圆形弧顶，其上的浮雕装饰格外引人注目：最上边中心位置是象征“太阳王”的人脸太阳形象，这一代表路易十四国王身份的标志性装饰，在凡尔赛宫和国王使用的物件上随处可见；两边则是由百合花及武器战利品组成的花边雕饰；圆弧中央是骑着战马如同罗马皇帝般神采飞扬的路易十四的伟岸形象；下方是镌刻荣军院落成志铭的基座；基座左右为两个最美丽的理想人物的寓言雕塑（Allegorical sculpture）， 右侧是手持长剑和天平的“正义女神”朱斯提提亚，左侧是手握镜子和蛇，象征“谨慎”的美德形象；再往下，门庭入口两侧为战神马尔斯和弥涅尔瓦的雕像，寓意这里是两位战神日夜守护的圣地。据史料记载，这组浮雕图案是路易十四在位时期设计的，最后由雕塑家纪尧姆· 库斯托（Guillaume Coustou）于1734年接手完成。另外，还需要指出的是，在太阳王骑马雕像基座上镌刻荣军院落成志铭的文字是拉丁文：“LUDOVICUS MAGNUSMILITIBUS REGALI MUNIFICENTIAIN PERPETUUM PROVIDENS HASAEDES POSUIT，AN M.DC.LXXV”，意思是：路易大帝建造的这座宏伟建筑，为现今和以后的士兵提供皇家资助和保护。这座建筑完成于1675年。很显然，这里标示的落成年份出现了差错，实际落成时间应是1674年。

穿过主楼中央入口，进入中央庭院。中央庭院被带有双层拱门长廊的建筑物所包围，风格典雅朴素。这个庭院长102m，宽64m，是荣军院15个庭院中最大的庭院，现如今这里已成为法国政府接待外国首脑政要和举行重大仪式的场所。

中央庭院四周建筑物斜屋顶上的60个雨棚天窗别具一格，极具观赏性。这些天窗平均高3m，饰有武器、盔甲、大炮、旗帜、战马、纹章等军事元素，并以不尽相同的方式组合在一起。其中唯有一个天窗装饰似乎偏离了军事主题，表达的意思十分耐人寻味。这个天窗塑造了一匹狼的形象，它用两只爪子抓着天窗两边瞪大眼睛向外张望。据荣军院的官方解释，这是以一种俏皮和隐蔽的方式隐喻了荣军院历史上的一个重要人物：工程总监卢福瓦侯爵。卢福瓦侯爵是“太阳王”手下最具影响力的大臣之一，自1664年起成为邮政大臣，1677年在国防部继承其父亲担任的国防大臣职务，1683年又成为建筑、艺术和制造业大臣。在荣军院建设过程中，受路易十四委任担任工程总监。根据当时的习俗和传统，卢福瓦侯爵可以在建筑物的一些地方铭刻上他的个人标记：带有三只蜥蜴和星星标志的纹章，以纪念自己在荣军院建设中的作用。但是，路易十四对荣军院格外看重，不愿与任何人分享荣耀，下令将涉及卢福瓦侯爵的纹章印记统统除掉。鉴于此，卢福瓦侯爵采用了另外一种更加谨慎的方法，通过一个天窗装饰打上自己的印记。因为在法语中，“Loupvoit”的意思是“狼在看”，这恰好与他的名字“Louvois”谐音。这种解读虽合乎情理，但在荣军院历史档案中并没有明确的记载。

彰显荣耀的军事万神殿

1800年，担任法兰西第一共和国第一执政的拿破仑决定将法国著名军事将领蒂雷纳子爵的坟墓迁入穹顶大教堂，这一举措为穹顶大教堂日后成为法兰西军事英雄的安息之地奠定了基础。

士兵礼拜堂即圣路易大教堂祭坛拱顶陈列军旗战利品

蒂雷纳子爵（1611～1675年），全名为亨利·德·拉图尔·奥弗涅（Henri de La Tour  d'Auvergne），是法国波旁王朝时期最著名的军事家，1639年任驻意大利法军司令，次年取得卡莱列会战胜利；1643年被授予法军元帅头衔，指挥法军在弗赖堡、讷德林根和楚斯马斯豪森等地作战中获胜；1672年率法军入侵荷兰、神圣罗马帝国；1674～1675年，指挥法军在冬季作战中取得蒂尔凯姆会战胜利；1675年在萨斯巴赫战役中被炮弹击中阵亡，享年64岁。拿破仑对蒂雷纳子爵的军事才能极为推崇，在拿破仑排列的历史上最伟大的七位军事统帅（亚历山大、汉尼拔、凯撒、古斯塔夫·阿道夫、蒂雷纳子爵、欧根亲王和弗里德里希二世）中，蒂雷纳子爵是被认可的惟一一位法国人。蒂雷纳子爵死后，法王路易十四将他葬于圣丹尼的皇家大教堂。一百多年后的1800年，拿破仑出于对蒂雷纳子爵的敬仰，破天荒地将他的遗体重新安葬在荣军院穹顶大教堂。

1808年5月26日， 已成为法兰西第一帝国皇帝的拿破仑又下令将法国元帅、著名军事工程师塞巴斯蒂安· 勒普雷斯特· 德· 沃邦（Sébastien Le Prestrede Vauban）的心脏迁入穹顶大教堂，设纪念碑与蒂雷纳子爵墓相对。1847年，雕塑家安托万·埃特克斯（Antoine Etex）为沃邦的灵柩重新设计，由黑色大理石石棺取代了原先的纪念碑。石棺上沃邦呈半卧姿态，手执圆规，注视着自己的手稿若有所思。在这里他是以科学家而非军人的形象出现的。

1840年6月10日， 路易· 菲利普一世国王决定将拿破仑·波拿巴的遗骸从圣赫勒拿岛迁回法国，安葬到荣军院穹顶大教堂内，自此穹顶大教堂开始成为法兰西高级军事将领的安息之地，成为真正的军事万神殿。

绘画《拿破仑一世魂归故里》，作者维克多·让·亚当，1840年

皇家大教堂祭坛

拿破仑·波拿巴歷任法兰西第一共和国第一执政（1799～1804年）、法兰西第一帝国皇帝（1804～ 1815年）， 是19世纪法国伟大的政治家和世界军事史上最优秀的军事家。他带领法国对抗一系列反法同盟，在他所参加的战争中屡获胜利，以少胜多的战例屡见不鲜。1815年滑铁卢战败后， 被联军俘虏流放到位于非洲大陆以东、大西洋中心的一座孤岛圣赫勒拿岛上，1821年5月5日在岛上病逝，安葬在“天竺葵谷”的溪边柳荫下。1840年12月15日，法国举行国葬，迎接天子拿破仑一世魂归故里，迁入荣军院，等待陵墓建成。1842年，建筑师威斯康提（Visconti，1791～1853年） 根据路易·菲利普一世要求，对穹顶大教堂内部进行改建设计，修建皇陵。1861年4月2日，拿破仑一世终于在此长眠。

拿破仑的遗体被安置在由锡、桃木、乌木和双层铅涂层的木质棺木中。承重棺椁的底座来源于孚日山脉的绿色花岗岩。地面上雕刻着象征着胜利的桂冠、拿破仑八次克敌制胜的战役名称。灵柩周边环绕着12根白色大理石柱子，柱子上有雕塑家詹姆斯·普拉迪尔（JacquesPradier）创作的十二尊“胜利女神”雕像，象征着拿破仑12次克敌制胜的军事行动。柱子后面环形走廊墙壁上，有雕塑家皮埃尔·查尔斯·西马（Pierre-Charles Simart） 创作的10幅浮雕，表现的内容是拿破仑的历史功绩，如平定叛乱、建立中央集权、成立国务委员会、编撰民法典、签署法国政府与教会间的和解协议、设立法兰西帝国大学、成立审计法院、撰写商业法典、实施大建设及恢复荣誉勋章等。

此后，拿破仑家族成员和他麾下的军事将领以及其他一些法国军事英雄的棺椁也陆续进入穹顶大教堂。其中非常著名的人物有：

亨利· 加蒂安· 贝特朗伯爵（1773～1844年），法兰西第一帝国将军、宫廷大元帅，他陪同拿破仑被流放厄尔巴岛，后来去了圣赫勒拿岛，1840年将拿破仑遗体带回法国。

拿破仑二世弗朗索瓦· 约瑟夫·夏尔·波拿巴（1811～1832年），其遗体部分在此，心脏和肠子被安葬在维也纳。

弗里乌尔公爵杰罗德·杜洛克（1772～1813年），曾参加过法国大革命战争和拿破仑战争，是拿破仑的坚定追随者，被拿破仑任命为第一任宫廷大元帅。

托马斯·罗伯特·布格（1784～1849年） ，曾任法国元帅和阿尔及利亚总督。

弗朗索瓦·塞尔坦·康罗贝尔（1809～1895年），法国元帅，曾任拿破仑三世副官，参加过北美殖民战争、奥意法战争、普法战争。

鲁热·德·利尔（1760～1836年），陆军上尉，诗人，作曲家，法国国歌马赛曲作者。

拿破仑墓

蒂雷纳子爵墓

法国元帅、军事工程师沃邦墓

贝特朗伯爵墓

拿破侖二世墓

费迪南·福煦墓

费迪南·福煦（1851～1929 年），法兰西第三共和国时期军事家，法国元帅，一战期间联军最高指挥官。

皮埃尔· 奥古斯特· 罗克斯（1856～1920年），法国空军的缔造者，1916年时任法国战争部长，他的遗体最初被埋葬在他的家乡马赛，后来被转移到荣军院。

路易·赫伯特·利奥泰（1854～1934年），法国元帅，殖民地委员会主管。

菲利普·勒克莱尔·德·奥特克洛克（1902～1947年），法国元帅，二战英雄，著名的第二装甲师师长。

让·德·拉特尔·德·塔西尼（1889～1952年），二战中法军第一军团指挥官，第一次印度支那战争指挥官，死后被追授法国元帅。

军事文化遗产保留地

随着历史的发展变迁，荣军院作为退伍军人福利院的功能在逐步减退，而作为法兰西军事文化遗产保留地的作用却日益显现出来。

1789年7月14日，巴士底监狱被巴黎市民攻陷占领，这一具有历史意义的重大事件被认为是法国大革命爆发的象征。攻占巴士底狱使用的大炮和步枪大部分来自于荣军院，起义者在攻占巴士底狱之前先攻占了荣军院，从这里拿走了28000件武器。大革命爆发后，荣军院并没有因为代表君权制度而完全关闭，当时只关闭了士兵礼拜堂，并将其改为陈列革命者虏获战利品的展示地。

在大革命中未遭损毁的军旗战利品于1793年被全部收入荣军院，从此荣军院圣路易大教堂成为了专门收藏和陈列法军缴获的军旗战利品的地方。在1814年反法同盟国军队攻入巴黎前，荣军院管理者为避免军旗落入敌军之手，在院内烧毁了大约1500面旗帜。目前圣路易教堂还陈列着从1805年到20世纪法军缴获的100面军旗，它们代表了法军一个多世纪的军事荣耀。

利奥泰墓

1789年7月14日巴黎人民攻占荣军院

军事博物馆第一任馆长古斯塔夫·莱昂·尼奥克斯，1905年

王室盔甲武器展区

军械库

奇异藏品陈列室

将军戴高乐纪念馆

法国解放勋章博物馆

一战历史展区

1896年，陆军历史博物馆（Musée Historique de l'Armée）在荣军院建立。1905年，炮兵博物馆迁入荣军院，与陆军历史博物馆合并，重新命名为法兰西军事博物馆（Musée de l'Armée），由荣军院总督古斯塔夫·莱昂·尼奥克斯（Gustave Léon Niox）将军担任第一任馆长。博物馆包括穹顶大教堂/拿破仑墓和圣路易大教堂，统一由法国国防部管辖，馆藏涵盖远古及中世纪至当代法国历史，藏品包括历代法国国王的盔甲和武器、宝剑、战炮、军服、画作、摄影作品以及法国重要历史人物的个人物品，藏品数量多达50余万件。展区包括：皇家盔甲武器展区、古代战争（ 远古、中世纪至1643年） 展区、近代史（1643～1871年） 展区、现代史（1871～1945年） 展区还包括后来设立的戴高乐将军纪念馆、法国解放勋章博物馆、军事地理模型博物馆，奇异藏品陈列室（包括军队乐器、迷你人偶、迷你火炮典藏）等专题展区。（待续）

编辑/刘玉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