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夫
我的小说常被归于“都市奇遇”,其中“市”的成分要大于“都”。“都”是高级的,既灯红酒绿又冷峻疏离,“市”是市井的,是人间烟火,是普通人的日常。我爱后者的热闹气息,常希望能为日常营造一点奇妙时刻。
《单程票旅行社》的两位主角都是普通公司职员,做着日复一日的工作,生活没什么盼头,能过一天是一天都实属幸运。在一个百无聊赖的夜晚,他们遇到了可以改变余生的机会,出发还是放弃,离开还是留下,成了一个问题。
这篇小说的缘起在大约两年前,一位朋友寄给我一本他刚刚出版的译作,凯鲁亚克的《达摩流浪者》。《达摩流浪者》是多年前我在中东留学时读到的,那时候没有简体中译本,只有一个从网络上打印下来的英文夹杂繁体的版本,但仍七拼八凑地看完了。写作和旅途,是学生时代我们心中的信仰。时隔多年,看着手中的中译版新书,我回忆起和这位朋友最后一次见面的情景。那是在酒仙桥附近的一个十字路口,他向我们挥手告别,不长不短的头发在粗糙的风中摆动,然后转身汇入人海。几乎一瞬间,我脑海中出现了小说篇末描述的画面:老远在一群新认识的朋友之间,向山下的都市抛别过去,踏上新的旅途。
《单程票旅行社》的写作过程十分顺利,情景和画面,句子和词汇,仿佛已经早就在脑海之中,只需要用飞快的打字来呈现。在我的青年时代,我有幸认识了许多从五湖四海聚到一起来的可贵的朋友。我们谈论创作、电影、旅途、租房、工作,一无所有但简单快乐。这样的千里跋涉不是為了所谓的前途,单纯为了与有趣的灵魂相遇。小说里的“老街口”影碟店,位于我们上学时常去买影视资料的新街口,书店以五道口附近的“蓝羊书店”为原型,“幸福村”理发店位于三里屯。那辆东摇西晃的“小黑”,是一位导演朋友北漂时的坐骑,小说中的西山露营地也真实存在,从那里可以看到整个城市的灯火通明。在我心中,这场单程票奇遇是对青春时代的怀念,也对人生选择的寄望。
十多年过去,当年的朋友们纷纷进入人生新阶段,许多人离开北京,也有人留了下来。无论如意与否,稀里糊涂又畅快热烈的青年时光逐渐远去,可它又从未真的走远。和沉闷的日常相比,远行的吸引力太大了。对于那些不安于常的人,哪怕生活如地球运行般无可撼动,也会感受到引力带来的潮汐,当招潮蟹挥舞钳子,他们便会义无反顾地踏上旅途。这就是这篇小说想要表达的了。
责任编辑:易清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