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往者谓我不知晴川与沧海,
只拿着白鹤的尾羽,
且未能将命中的繁琐等闲而视。
我依旧是平庸的,很多人初见便觉错愕,
至今仍没有交付出一份至情的帛书。
在这可选择的巷口,我独身而去,
却难忘长空中颤动的星辰,
沧海路的尽头是怎样的人家或者废墟?
不可知,起码不是我的原籍。
如鲸的车流在风中慵懒地扬起花绒,
那是有意识的,它們遮蔽着对酒的斑白者,
起码不是我,我还在草木其后惊讶于某种宁静。
我总以为对楼的玻璃上贴着两张脸谱,
而且是属于居民区里两个陌生人的影印版本。
只要住户扯下帘子,他们就被拒在落日里,
那时我刚要下楼闯入更加泛化的人群,
卖蔬果的小贩从乡下赶来,
暮色停留在不固定的器皿中,某种程度而言,
唯有我是具体的,我熟知我的身体内部,
长着繁茂的苦樱桃花和瑕疵的玛瑙。
有人和我搭话,不需要问及名姓和分析我的泪痕,
我也不回答他一切关于生活的问题,
我生怕他知晓我恸哭的缘由并进行自我雕琢。
我也想在乡下开一间制陶的作坊,
在泥的基础上虚构器物的心脏和鼻息。
应该选择远离集镇的位置,也种竹和果树,
也不在乎出产的陶器如何受人欢迎。
我只在意那些破裂的小件还未勾勒花纹,
整个夏天,我都期待着落灰能够形成一幅惊艳的山水。
如果拙于技艺,或许不那么精致,甚至有残缺,
那也该是好的,当它们在火中定型,
这个世界便达到了美好的平衡,
不需要多余的修饰就能透过暮色,看见新的生机。
小区门口的老妇,嘱我把不用的东西给她,
搜遍全身,只在背包里找到一朵枯萎的玉兰花。
原本想要用作装饰,在它的清香中梦见年轻时候,
入窗而来的旷野和微凉的月光,此刻,
我就要否定它了,被消磨的花瓣皱缩在我的手中,
像一只信鸽,在雨水中健忘而不可玩味,
笨拙地覆在时间的深褐里,
孤独,无助,有自己的美感。
长河以西,落日与月光是不同种类的香料,
可熏染这人间的苍茫。竹杖已旧,
白发终难变,而佐酒的风有着塞外之味,
很久没邀约着一群孩子在渭水垂钓了,
独坐的时候,山果正落下,
远处的渡口泊着故友的船。忽然想起城中的繁华,
许多人意气骄奢,看过芙蓉又浅脍鲤鱼,
也有人多病,知音稀少,
在正午便下了逐客令,那时,香炉还很空寂。
你想要取帷为字,像古人一样,
在漫天的芦苇中找到灰色的鸟羽。
黄昏占据着乡下最美好的时段,
金鱼在水草背后呼吸,房屋还敞亮着,
最熟悉的人喊起你的名字,加着温柔的尾音。
并不是所有的陌生都被打破,
你不知道一个女侠客,也不知道关于她的传说,
只觉得书中描写的江南很美好,
莲子粥也应该不是故乡的味道,而鸬鹚的胃中
满是渔舟曲。你想要乘船而去,
在一座孤岛上留下你的信笺。
天边的云聚过来,麻雀成了孤鹜,
你便更加期待匆匆人生,山原盈视,
也能钟情于你的所见。
谢恩传,1999年生于云南腾冲。参加第十四届星星大学生诗歌夏令营,出版诗集《南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