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锋
寒霜如雪。披着一层素纱的澴河河岸忽然卷起阵阵尘烟。尘烟里,闪出几十匹骏马,马匹喷出团团雾气,打着响鼻。骏马之上,人人长剑悬腰,弓弩负背,长枪在手。为首一匹血红马,马上端坐着一位锦衣汉子,汉子眺望着远方,肃穆的神情透出无尽的威严之态。
不多时,一匹黑马翩翩驰来,鞍上翻落一位壮汉,跪拜在血红马前:“主公,已探明贤王就在前面湿地一座庄园里,他现在改名叫信天道。”
“信天道?”血红马上的锦衣汉子紧皱的眉头忽然舒展开来,“哈哈,他终于开始相信天道,不再是‘天命由我了。”
马队驶过好几处沟道,弯弯绕绕拐进一个沟坳,路边立着一块石头,上书“集贤庄”三个大字。再向前,眼前豁然开朗,茂林修竹,屋舍俨然,鸡犬相闻。百来座农舍前都有序地陈列着几口大酱缸,散发出浓郁独特的沉香气息。好一个世外桃园!众人不由都暗喝了一声。锦衣汉子兴奋得脸色发亮:“呵呵,你纵有通天遁地之力,依然难逃我手掌心。”众人听罢,也都大笑起来。
正在此时,从屋舍深处涌出一干人,清一色麻衣短褐,手持大刀,背负弓箭,体形健硕,应该是乡团。领头的一位健朗老者拱手道:“远道而来的客人们,不知有何贵干?”
锦衣汉子傲然道:“我们找一个人,叫信天道,只要交出他,保你们无事。”
老者微笑着,表示对此并不知情。
“你们可知我是谁?”锦衣汉子皱起眉头,“集贤庄想平安无事,就别逆我心意,不然……”
老者见此情景,连忙施礼请求容他们找寻一番,明天再给答复。
翌日,锦衣汉子带着手下如约而至,集贤庄里却只出来老者一人,庄里成年男子们正在农舍前的大酱缸边忙碌着。老者指着其中一位神色悠然、动作娴熟的中年人說:“一念放下即是天堂,他,就是信天道。”
锦衣汉子的眼眶情不自禁地瞪得溜圆,身边的随从不由分说,哗啦啦抖直长枪。
“你们还是想着要斩草除根?”老者仰天长叹,“好,好,该来的终归要来。”说话间,只见他伸直腰板,整个身形陡然扩大了一倍,接着一把揭开脸上的人皮面具,一副满脸黑洞的骇人面容展现在众人面前。
锦衣汉子胯下的血红马骤然间连连后退,前蹄腾空,仰头长嘶。“是你!”锦衣汉子忽然面色大变,双手紧握腰刀,如临死神。
“是我,也不是我。”老者无比淡然,神态仿佛放下了整个尘世的旷世高僧,“一切都过去了,你们,胜了,成王败寇,只是,集贤庄村民都是无辜的。诸位要牢记,得民心者,自得天下,以孝治国,自固天下。你等何必忧心他人来夺王权?”
锦衣汉子默坐于马上,神情似喜又似悲。他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直到暮色四合,夜色降临。
“主公,昨天我们为何不动手直接铲除后患?今日又为何仍不动手?”
“昨天想要杀敌一千,必然自损八百。贤王手下‘一步一颗头,十步血河流的战神,谁又能正面扛得住?今天,战神毁容重生,贤王正用心打理酱缸,他们已经放下了一切,向我们表明不再过问政事,只愿做一位真正浸身田园生活的百姓啊!”
“主公,一切结束了?我们赢了?”
“是的,结束了,我们赢了。”
“恭喜主公,贺喜主公!”
“不,他也没有输。”
“他没有输?”众人面面相觑。
锦衣汉子眺望着远方,缓缓道:“是的,他放下了一切,把社稷,把朝政,把百姓,把所有的担子,都留给咱们了啊。”
“这……”
“不过,我们也没输!”锦衣汉子说着,猛一挥鞭,血红马腾空跃起,“我们也一定不会输,尔等随我速回都城,商议开朝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