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机“大爷”

□周云龙

杨爹，90 多岁了，幼年跟着奶奶逃荒到黄海之滨，后来成为第一代垦荒人，吃的苦受的累可以写上一本厚厚的书。不过，“杨爹传”的最大看点并不是这些。

“爹”，苏中方言里的意思是“爷爷”。杨爹早年身体力行，把这个“爹”字给坐实了，他的子孙特别“多”，二十多年间，杨家一直在不断添丁加口，共生育子女10个。

每一个多子女家庭，都有“重男轻女”理念，都是“不生男孩，绝不罢休”的坚守者。杨爹比你见过的所有重男轻女的老人，都更胜一筹。

杨爹行伍出生，退伍后回到农村。他的观察与思考是：在底层打拼，男孩更有竞争力。他一心想要个男孩，哪知天不遂人愿。结婚后，第一个降临杨家的是女孩。这时的杨爹做出了第一个惊人的决定，给大女儿改姓“储”，谐音为“除”，寓意是杨家从此“除”去女孩，都生男孩。

接着出生的又是女孩。杨爹内心遭到一万点暴击，改姓，看来并不灵。等到老三呱呱坠地，他终于扬眉吐气，便给这个儿子取了霸气也土气的小名——滚子。意思是，杨家的儿子从此滚滚而来。

按照两个女孩一个男孩的节奏，杨家十个子女，六女四男，除了第三个男孩早夭，其他都健康地活下来了。他给二儿子取的乳名——连子。当时已经有六个孩子降生了，他笃信多子多福，期待儿子继续连着出现。被改姓“储”的大女儿，嫁出去已经生了第一胎，杨爹还继续生了一个儿子——外甥年长于舅舅，多乎哉？不多也。

开枝，散叶，以杨爹为首的大家庭，目前拥有成员超过60 人，一旦有个大事小情，他们坐下来就是六桌以上。人数再多，杨爹一点不含糊，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他总是严格区别对待。门口长着两棵年代久远的银杏树，他指定给大儿子小儿子一人一棵，因为他们家里都生的男孩，希望孙子们继续传宗接代，像银杏树一样生生不息。一次，二儿子在家庭内部聚会上提出一个问题，虽然他生的是女孩，但是女儿留在家里招了女婿上门，生的是男孩，而且姓杨，银杏树是不是该他先得？老爷子第一次犯难了。

碰上这样一位重男轻女思想落后的父亲，子女们也没辙。幸好一娘九子，个个孝顺，即使是当初那个被他赐予异姓的大女儿，也没有“除”出去。后来，她也生了三个儿子，而三个儿子全部生的女儿，不过，她并没有受父辈影响，要他们再生儿子，时代不同了，观念不一样。

其实，杨爹并不是什么“落后分子”。当兵时，零零碎碎学过一点文化，只是现实的世界给了他太多的心理暗示。杨爹有个独特的癖好，一般天文学家恐怕也难坚持做到。每到夏日夜晚，他都要搬张凳子在海边看星星，一看能看两个小时。有儿孙们围拢在一边，他就讲星宿故事，讲星星之间的关系。遥望星空，看云识天气，他学会了“天气预报”。有一年，小女儿家种大棚西瓜，他提醒，几月初几之前，要把西瓜摘了，卖掉，否则会下雨跌价，果真灵验了。

杨爹一辈子干过时间最长的职业是屠夫。早年，起早带晚，走村串户，给人家杀猪宰牛。为什么干上这一行？杨爹并不讳言，子女太多，杀猪总能带回一些猪肉、猪头或者猪下水之类的，孩子们的伙食能改善改善啊！

老伴在望九之年先走了，杨爹正在信心百倍地向百岁冲刺。老人心态好，什么都不计较，什么事都不往心里去。不过，生男还是生女，他蛮在乎的。没办法，“老顽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