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唐嘉岑
如果说唐嘉岑有什么处世哲学,那便是自我保护式的悲观主义。倘若不将快乐当作人生的常态,偶然获得一些快乐便足以让他幸福。他不喜欢种花,因为不想看到花的凋落。是的,因为害怕结果,他抗拒开始。
“当你自以为对这个世界相当重要时,世界才刚刚准备原谅你的幼稚。”当陈凯歌写下的这句话在唐嘉岑的成长中不断应验时,他开始本能地畏惧社会。社会似乎意味着人们都要接受“必然”的洗礼或鞭挞,他或许最终要沦为“庞大系统的螺丝钉”一般的渺小、无力、麻木的“工具人”。
进入大四之前,唐嘉岑从未意识到自己即将上线成为“社会人”。他一直得过且过地活着,行事完全以自己的兴趣为准则,他为自己拥有的自由沾沾自喜。直到他看到志同道合的好友为了分担家庭的经济负担,不得已选择了“前景”更好的专业时,他才意识到自由其实是一件很沉重的事。
他不得不开始。他恐惧,他很有可能会选择接受“社会的教化”,从而得以“安全”地生活。他仓皇,他并不认可那种追求效率与竞争的功利性逻辑,或许他从学校中被动习得的专业能力,是经不起“社会人”审视的。
他终于开始。他带着并不出类拔萃的专业能力来到了《时代邮刊》,这是一个与自己所学的编导专业并不那么对口的实习单位,但这里意味着更多可能,唐嘉岑心想。
迎接他的第一项工作任务是为一本阅读类图书做拓展内容,这是他第一次感到自己平日积累的文艺常识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工作内容也充满人文价值,他很快便对这项工作任务产生了兴趣。
其实他曾经有过犹疑。在他对职场生活的想象中,虚伪冷漠的人际关系和层级鲜明的等级秩序占据了主要印象。刚到《时代邮刊》的那段日子,虽然大家都相安无事地扮演着上级下级、长辈晚辈的社会角色,但他还是能从编辑老师们的言行中感受到他们的善良与温和。后来的日子,他渐渐感受到老师们的鲜活与可爱。他们从未摆出过领导或者长辈的架子,协同工作、实习规划、专业指导、零食分享、玩笑闲聊……这些都不矛盾且统一地存在着。渐渐地,他随身携带的局促和惶恐逐渐消弭。
实习有很多收获,他知道了“现代汉语”对于一个人文学科学生的重要性;他凭兴趣积累的课外知识也并非毫无用武之地;他知道了改掉“决定性瞬间”的强迫症后,可以通过多次连拍来从一大堆照片中找出一张不错的;当然,他还知悉了一些职场的“大人”规则……
实习的最后一天,曾经恐惧工作的他居然有些不舍。他本想在下班的时候十分正经地跟各位老师好好道别,说些煽情的心里话,甚至还想和他们拥抱一下。不巧的是,编辑部突然来了一项紧急任务,当他敲击着键盘完成最后的工作时,正好听见老师们急促的足音从门外掠过……好吧,生活大抵就是如此,世界并不是按照他的逻辑运转的。不过不要紧,世界也从来不是他想象的样子。
想知道世界究竟是何样貌,只有在切身的实践之中才能找到答案。
好在,他已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