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 磊 罗诗艺
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也是我国在新时代新征程要完成的重要任务。怎样完成这一重要任务?党的二十大报告明确指出:“中国式现代化是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现代化”1《习近平著作选读》第1卷,人民出版社2023年版,第19页。,这一论断指明了新时代新征程实现共同富裕的路径就是中国式现代化。为什么我国的共同富裕要通过中国式现代化实现?中国共产党在探索中国式现代化道路上是如何坚持共同富裕的?在新时代新征程上我们应该怎样通过中国式现代化实现共同富裕?回答这些问题既是丰富中国式现代化理论的需要,也是解决共同富裕实践问题的需要。
在资本主义国家中,现代化和共同富裕是不可能同时实现的,因为资本主义现代化是以资本为中心的现代化,资本逻辑必然导致资本与贫困的双重积累,呈现出高度的财富分化,贫富悬殊。近代以来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现代化历程就是一部不断加剧贫富差距和制造社会两极分化的不公历史2周文、肖玉飞:《共同富裕:基于中国式现代化道路与基本经济制度视角》,载于《兰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1年第6期。。中国式现代化是社会主义现代化,是以人民为中心的现代化,以满足人民美好生活的需要为动力,全体人民共同富裕是其重要特征。
社会主义社会是人类共同富裕的社会。在资本主义私有制条件下劳动异化,“活的劳动只是增殖已经积累起来的劳动的一种手段”3《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46页。,导致了人类社会贫富的两极分化。在未来社会消灭了私有制后,“已经积累起来的劳动只是扩大、丰富和提高工人的生活的一种手段”1《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46页。,从而“生产将以所有的人富裕为目的”2《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200页。。要实现人类社会的解放,既要实现人的物质解放,又要实现人的精神解放,物质解放是人类社会解放的前提,精神解放是人类社会解放的归宿。人的物质解放是以共同富裕为基础的,没有共同富裕就没有人的自由而全面的发展。因此,“社会主义不是要大家贫困,而是要消灭贫困,为社会全体成员建立富裕的和文明的生活”3《斯大林选集》下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337页。。
建设社会主义要大力发展社会生产力。马克思恩格斯认为,共产主义社会必须建立在发达的生产力基础之上,因而他们主张在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进行无产阶级共同革命,推翻资产阶级统治,建立共产主义社会。马克思晚年在研究东方社会以后提出了东方革命理论,他认为在东方一些国家还存在原始公有制,这些国家可以不通过资本主义卡夫丁峡谷,直接经过无产阶级革命夺取政权,从而引发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无产阶级革命,推翻资产阶级统治,建立共产主义社会,在此基础上反过来支持建立无产阶级政权的东方国家发展生产力,建成共产主义社会。我国就是在东方革命理论影响下建立起来的社会主义国家,我们虽然建立了社会主义生产关系,但我们的社会生产力离社会主义的要求还有很大差距,我们必须大力发展生产力。
现代化是发展社会生产力的快速路径。现代化的基础是基于科学技术革命的工业化,核心是通过科学技术武装人,从而激活生产力中最活跃的要素,促进农业文明向工业文明转变,实现生产力的快速发展。自第一次工业革命以来,在科学技术的加持下,三百多年的现代化历史使得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生产力水平得到了迅速提高。西方国家的现代化历史启示我们,我国要快速发展生产力,必须走现代化的道路,只有通过现代化,提升人的科学文化素质,实现生产方式转变,才能激发出亿万人民的创造能力,创造出丰裕的物质精神财富,为实现共同富裕奠定物质基础。
中国近代的衰落源于错失了现代化的机遇。西方的现代化起源于欧洲,意大利的文艺复兴、德国的宗教改革、法国的启蒙运动促进了人的思想解放,推动了科学技术发展,奠定了现代化兴起的基础。英国的资产阶级革命推翻了封建君主专制统治,建立起了君主立宪的资本主义制度;法国大革命推翻波旁王朝封建君主专制统治,建立起共和制资本主义民主制度,形成自由、民主、平等的思想;第一次工业革命工厂制代替了手工工场,机器代替了手工劳动,生产力得到了迅猛提升,西方国家迈入现代化发展的快车道。西方国家进入现代化的时候中国正处于清朝的康乾盛世,在太平盛世下的闭关锁国导致了中国对西方现代化缺乏了解,错失了现代化的机遇,造成了中国近代的衰落。
中国近代效仿西方现代化的探索遭遇挫折。1840年英帝国主义的坚船利炮打开了中国的国门,中国开启了饱受帝国主义凌辱的近代史。看到中国与西方列强的差距,很多清醒的中国人也在反思一个有着五千年文明史的国家为什么会落后于西方列强,他们找到了答案,那就是西方实现了现代化而中国没有。为了使国家强盛,一些仁人志士开始了“师夷长技以制夷”的现代化探索。洋务运动大规模引进西方先进科学技术,兴办近代化军事工业和民用企业,为推进中国的现代化起到了积极作用,但随着中日甲午战争中北洋海军的全军覆灭而破产。戊戌变法力图学习西方治理模式、改良封建政治体制,由于变法触及守旧派利益,慈禧太后发动戊戌政变,戊戌变法失败。辛亥革命推翻了清朝专制帝制、建立起共和政体的资本主义制度,但并没有使国家走上现代化的轨道。
中华民族要复兴必须走自己的现代化道路。中国近代史的实践证明,照搬西方现代化的方法在中国行不通。因为中国是一个有着两千多年封建统治的国家,没有西方资本主义发育的过程,用西方资本主义的方法来解决中国现代化的问题往往会水土不服。要解决中国现代化的问题,必须把现代化的一般要求与中国本土文化相结合,走出一条不同于资本主义的现代化道路才行。这一条路中国共产党找到了,那就是把马克思主义的现代化理论同中国的实际结合起来,把为民族谋复兴与为人民谋幸福结合起来,开创一条中国式现代化道路,通过中国式现代化实现人民的共同富裕和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
“四个现代化”开启国家富强之梦。工业化是中国共产党人对现代化的最早认识。毛泽东早在1944年就指出“日本帝国主义为什么敢于这样地欺负中国,就是因为中国没有强大的工业”1《毛泽东文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146-147、146页。,“要中国的民族独立有巩固的保障,就必需工业化”2《毛泽东文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146-147、146页。。新中国成立后提出的过渡时期总路线为“一化三改”,国家工业化是核心,充分反映出党的第一代领导人对国家工业化的高度关注。随着新中国建设的逐步展开,中国共产党充分认识到要国家富强仅仅工业化不行,必须多方面现代化。1954年周恩来提出:“如果我们不建设起强大的现代化的工业、现代化的农业、现代化的交通运输业和现代化的国防,我们就不能摆脱落后和贫困。”3《周恩来选集》,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132、373页。1957年毛泽东提出将我国建设成为“一个具有现代工业、现代农业和现代科学文化的社会主义国家”4《毛泽东文集》第7卷,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268页。。同年周恩来认为工业现代化“包括交通运输在内”5《周恩来选集》,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132、373页。,此后交通运输现代化不再单独作为一个现代化的概念。1959年毛泽东又提出要把国防现代化加入国家现代化的内容中。1960年周恩来将“科学文化现代化”改为“科学技术现代化”。1964年周恩来在三届全国人大一次会议报告中提出:“把我国建设成为一个具有现代农业、现代工业、现代国防和现代科学技术的社会主义强国”6《周恩来选集》下卷,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439页。,擘画了两步走实现“四个现代化”的蓝图。“四个现代化”是国家富强的目标,是我国探索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里程碑。
“三步走”发展战略使人民富起来。改革开放后,针对当时生产力水平发展落后的现状,以邓小平为核心的党的第二代领导集体提出了“三步走”实现现代化的发展战略。“三步走”发展战略每一步的目标既有经济发展的指标,又有人民生活水平的标准,经济指标从国民生产总值翻一番到翻两番、再翻两番,人民生活水平从基本解决温饱问题到小康、比较富裕,“三步走”发展战略把人民生活富裕作为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标准。在“三步走”发展战略前两步目标实现之后,以江泽民为核心的党的第三代领导集体对新世纪如何完成第三步目标做出了新规划,即党的十四届五中全会提出的第一步,到2010年实现国民生产总值比2000年翻一番,使人民小康生活更加宽裕,形成比较完善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党的十六大提出的第二步,到2020年实现国内生产总值比2000年翻两番,全面建设惠及十几亿人口的更高水平的小康社会;第三步是在21世纪中叶人均国民生产总值达到中等发达国家水平,人民生活比较富裕,基本实现现代化。新世纪实现现代化的三步目标继承了“三步走”发展战略,突出了经济指标和人民生活标准,坚持把人民富裕作为我国现代化建设的重要目标,正是这样的目标引领,使得中国人民在现代化的进程中逐步富裕起来。
各族人民在现代化过程中迈向共同富裕。2010年我国经济总量超过日本,跃居世界第二,长时间的经济持续增长,人民的生活水平大幅提高。进入新时代,我国社会主要矛盾转变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与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共同富裕成为重要任务。我国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下的现代化创造了丰裕的财富,但也拉开了人与人之间的收入差距,基尼系数长期高居0.4以上,人民贫富悬殊较大。新时代中国式现代化不仅要解决“富裕”问题,更要解决“共同”问题。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对新时代的现代化进行擘画:第一步,到2020年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第二步,到2035年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第三步,到2050年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为实现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目标,实施了脱贫攻坚战略,致力于消除绝对贫困,缩小贫富差距。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实施了乡村振兴战略,不断补齐农业农村现代化的短板,缩小城乡差距。为缩小区域发展差距,实施区域协调发展战略,不断加大对老少边穷等欠发达地区的支持力度,促进其发展。解决平衡发展、充分发展问题,使全国各族人民共同进入社会主义现代化,是新时代新征程实现共同富裕的重要抓手。
新中国的建立为中国式现代化的发展提供了政治前提。在半封建半殖民地的旧中国废墟上建立起的新中国一穷二白,生产力水平低下,人民生活困难。中国共产党用多种方式探索解放和发展生产力的正确道路,推进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努力实现全体人民的共同富裕。在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中,由于时代背景不同,中国共产党选择实现共同富裕的路径不同,总体上可以分为以“平均主义”为特征的初步探索阶段、以“先富带后富”为特征的改革发展阶段、以“共建共享”为特征的新阶段三个不同时期。
实现工业发展布局均衡化。新中国成立之际,我国工业发展水平十分落后,毛泽东感慨地说:“现在我们能造什么?能造桌子椅子,能造茶碗茶壶,能种粮食,还能磨成面粉,还能造纸,但是,一辆汽车、一架飞机、一辆坦克、一辆拖拉机都不能造。”1《毛泽东文集》第6卷,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329页。发展工业成为新中国的重要任务,因为“中国落后的原因,主要的是没有新式工业”2《毛泽东文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146页。。为了发展新式工业,我国在第一个五年计划期间从苏联和东欧国家引进了156个重点建设项目,以这些项目为核心,发展900 余个大中型配套项目,初步建立起比较完备的工业体系,为我国的工业现代化打下了基础。工业项目的布局关乎人民的共同富裕问题,毛泽东十分关注工业发展布局的均衡化。他指出:“沿海的工业基地必须充分利用,但是,为了平衡工业发展的布局,内地工业必须大力发展”3《毛泽东文集》第7卷,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25、26页。,“新的工业大部分应当摆在内地,使工业布局逐步平衡”4《毛泽东文集》第7卷,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25、26页。。这对新中国工业经济的均衡发展产生了重要影响。
防止城乡生活水平差距扩大。新中国成立初期,为了迅速恢复战后经济,中央政府进行了农村土地改革,农民分得了土地等基本生产资料,土地、劳动力等生产要素可以自由流动,农民的积极性调动起来了,农村生产力得到极大解放。随着“一五”期间工业化的发展,城市人口比重上升,大量农村人口进入城市,城市发展进入快车道。针对城市的快速发展,毛泽东指出:“要使农村的生活水平和城市的生活水平大致一样,或者还好一些。”5《毛泽东文集》第8卷,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128页。为了保障农民的利益,国家采取措施进一步缩小工农业产品价格剪刀差,使农民从价格上获得利益,保障农民经济生活的稳定。随着社会主义改造的完成,我国城乡二元体制基本形成。城乡二元体制使得城乡分离,城乡发展差距逐渐加大,工农生活水平出现较大差别。毛泽东高度重视这一情况,认为“在工农生活水平、城乡生活水平之间,在不同工种、不同技术等级、不同地区的工资之间,一定的合理的差别是必要的,但是应该避免不合理的过大的距离”6《建国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11册,中央文献出版社2011年版,第276页。,把防止城乡生活水平差距过大作为实现共同富裕的一项举措。
通过合作化实现共同富裕。“耕者有其田”是中国共产党进行土地改革的初衷。经过几年的实践发现,由于农民各自的禀赋和家庭条件差异,有的会通过勤劳耕耘富起来,也有的仍然处于贫困状态,而且在农村出现了新的两极分化。“新富农已经到处出现,许多富裕中农力求把自己变为富农。许多贫农,则因为生产资料不足,仍然处于贫困地位,有些人欠了债,有些人出卖土地,或者出租土地。”7《毛泽东文集》第6卷,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437、437、495页。毛泽东敏锐地认识到搞单干不能实现农民的共同富裕,必须要探索一条新的道路,这条道路就是农民合作化。他认为,“实行合作化,在农村中消灭富农经济制度和个体经济制度,使全体农村人民共同富裕起来。”8《毛泽东文集》第6卷,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437、437、495页。在毛泽东看来,实行合作化,走集体发展的道路,既可以发挥集体的力量大力发展生产力,又可以避免部分人因禀赋不足而陷入贫困,这样发展起来的农村不会出现两极分化,是一个都能共同富裕的社会。他说:“现在我们实行这么一种制度,这么一种计划,是可以一年一年走向更富更强的,一年一年可以看到更富更强些。而这个富,是共同的富,这个强,是共同的强,大家都有份,也包括地主阶级。”9《毛泽东文集》第6卷,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437、437、495页。在合作化的思想指引下,农村从初级社发展到高级社再发展到人民公社,确立了我国的农村集体所有制。
先富带动后富实现共同富裕。实现人民富裕是中国共产党建设现代化的重要目标之一,但在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极“左”时代,富裕被等同于资本主义,以致人民不敢富。人民失去了致富的动力,生产力的发展就会停滞不前。改革开放后,解放和发展生产力成为党的主要任务,这必须激发全体人民的劳动积极性和创造性。激发人民的劳动积极性和创造性就要把党的目标和人民的愿望结合起来,激励人民走出不敢富的禁区。思想解放是一个渐进的过程,先富起来的人享受了幸福的生活、受到了党和政府的肯定,就会带动其他人在致富路上前行。“一部分人生活先好起来,就必然产生极大的示范力量,影响左邻右舍,带动其他地区、其他单位的人们向他们学习。”1《邓小平文选》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152页。先富带后富的举措打破了平均主义“大锅饭”,让一些有区位优势的地区和禀赋强的个人在共同富裕的赛道上优先胜出,为其他地区和个人做出示范,并对其他地区和个人进行帮助,使得其他地区和个人也逐渐富裕起来,最后实现共同富裕。正如邓小平所说:“我的一贯主张是,让一部分人、一部分地区先富起来,大原则是共同富裕。一部分地区发展快一点,带动大部分地区,这是加速发展、达到共同富裕的捷径。”2《邓小平文选》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166、123、64、364页。
“两个大局”擘画共富蓝图。改革开放之初,我国用于发展的资金十分有限,无法满足地方经济社会发展的需要。如何使用有限的资金推动生产力的发展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面临的首要问题。在整个国家生产力水平发展不够的情况下,国家选择了效率优先,将有限的资金优先投入到沿海地区支持其发展,待沿海地区发展起来后再反过来支持内地发展。邓小平说:“我们的发展规划,第一步,让沿海地区先发展;第二步,沿海地区帮助内地发展,达到共同富裕。”3《邓小平年谱(1975-1997)》下卷,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年版,第1253页。在共同富裕的道路上,党的第二代领导集体改变了过去均衡发展的做法,采用非均衡发展分步骤实现共同富裕。第一步是内地支持沿海地区,让沿海地区优先发展起来,这是党和国家的一个大局;第二步,沿海地区发展起来以后,反过来支持内地发展,这是党和国家的另一个大局。正是在“两个大局”思想的指引下,我国在20世纪末完成了第一步发展规划,沿海地区富裕起来,开启了第二步发展规划,实施西部大开发,支持西部落后地区走上共同富裕之路。
效率优先必须防止两极分化。效率优先的非均衡发展必然会导致贫富悬殊,一定差距的贫富悬殊比平均主义有利于促进生产力发展,但如果差距过大就会背离社会主义共同富裕的初衷。“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不同的特点就是共同富裕,不搞两极分化。”4《邓小平文选》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166、123、64、364页。社会主义分配制度有效防止了两极分化的产生。“坚持社会主义,实行按劳分配的原则,就不会产生贫富过大的差距。”5《邓小平文选》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166、123、64、364页。随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发展,生产要素参与分配,按劳分配只是一种分配形式,贫富悬殊进一步拉大,邓小平十分忧虑,他担心这样下去会出现两极分化。他说:“社会主义最大的优越性就是共同富裕,这是体现社会主义本质的一个东西。如果搞两极分化,情况就不同了,民族矛盾、区域间矛盾、阶级矛盾都会发展,相应地中央和地方的矛盾也会发展,就可能出乱子。”6《邓小平文选》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166、123、64、364页。防止两极分化成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下的重大问题,推动了国家在税收、转移支付等方面的政策调整,通过提低限高的办法扩大中等收入群体,促进全体人民走上共同富裕之路。
消除贫困是共同富裕的起点。进入新时代,我国社会的主要矛盾已转变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与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从整体上来讲人民逐渐富裕起来了,但是在2012年底仍然有近1亿人口处于绝对贫困状态,这是典型的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表现。没有这近1亿贫困人口的富裕不能算共同富裕,实现共同富裕要从贫困人口摆脱贫困开始。为了消除贫困,党和国家打响了精准扶贫的脱贫攻坚战。在五级书记抓精准扶贫的强大攻势下,经过八年艰苦卓绝的奋斗,贫困人口逐步减少,在2020年底全部贫困人口脱贫,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真正实现“全面建成小康社会,一个也不能少;共同富裕路上,一个也不能掉队”7《习近平扶贫论述摘编》,中央文献出版社2018年版,第23页。。
共享机会是平等发展的基础。公平正义是科学社会主义的基本价值取向,建立人人平等的社会是科学社会主义的追求。共同富裕是社会发展结果的平等,社会主义的共同富裕是全体人民共同奋斗的结果,不是西方不劳而获的福利主义。新时代是“全国各族人民团结奋斗、不断创造美好生活、逐步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时代”8《习近平著作选读》第2卷,人民出版社2023年版,第9页。。共同富裕要以社会的富裕为前提,没有社会的财富的极大丰裕就不可能共同富裕。共同富裕等不来、要不来,要靠全体人民劳动创造。新时代为人民提供“共同享有人生出彩的机会,共同享有梦想成真的机会,共同享有同祖国和时代一起成长与进步的机会”1《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1卷,外文出版社2018年版,第40页。,共享机会是发展起点上的平等,是一种公平正义,只要努力奋斗,每一个人都可以出彩,每一个人都可以实现梦想。共享机会为人的自由而全面地发展创造了条件。通过每一个人的自由而全面的发展为社会创造丰裕的物质和精神财富,奠定共同富裕的物质基础。
坚持共享逐步实现共同富裕。社会财富丰裕并不等于共同富裕,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在现代化进程中富裕起来了,但“富者累巨万而贫者食糟糠”的现象却普遍存在。社会主义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社会财富丰裕了,就要解决人民怎样共享社会财富的问题,这样才能实现共同富裕。“共享理念实质就是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体现的是逐步实现共同富裕的要求。”2《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2卷,外文出版社2017年版,第214页。由于区位、资源、个人禀赋等多方面的原因,虽然全体人民共同享有发展的机会,但发展结果的差别始终是存在的,甚至是较大的。缩小这种差距,主要靠国家的制度安排。如我国实行西部开发战略已经二十多年了,但西部地区与沿海地区的差距巨较大,经济社会发展在一定程度上仍然需要依靠国家财政转移支付,这种状况短期难以改变。转移支付这种制度安排有利于实现发展成果共享,缩小西部地区与沿海地区的差距,促进共同富裕。
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是实现共同富裕的基本路径,中国式现代化是新时代新征程实现共同富裕的重要载体。中国式现代化从内容上看是全面的现代化,标志着我国要实现的现代化是高水平现代化;从覆盖面上看是全民的现代化,标志着我国的现代化是全民共享的现代化。要确保通过中国式现代化实现共同富裕,必须确立中国式现代化的正确的价值取向、可靠的制度保障和科学的发展路径。
发展现代化为了人民。改革开放四十多年来,我国通过现代化建设,大力发展生产力,解决了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和落后的社会生产之间的矛盾。进入新时代,人民对美好生活有了更高的期盼。现代化有利于提高社会生产力,能为人民创造美好生活提供条件。在社会发展中现代化是手段,资本主义国家利用现代化追逐资本的增殖,我国利用现代化为人民创造美好生活。现代化也是一柄双刃剑,一方面它代表先进与文明,另一方面它又表现为破坏与否定。我们在利用现代化为人民创造美好生活时要趋利避害,“着力提升发展质量和效益,更好满足人民多方面日益增长的需要,更好促进人的全面发展、全体人民共同富裕”3《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3卷,外文出版社2020年版,第133页。,把满足人民对美好生活追求的需要作为现代化发展的方向,避免现代化造成环境污染、生态失衡等问题影响人民美好生活,充分体现发展现代化为人民谋幸福的思想。
实现现代化依靠人民。中国式现代化是规模巨大的现代化,人民是现代化的建设主体,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需要超14亿人口的共同努力。我国地域辽阔、人口众多、现代化的基础各不相同,要共同进入社会主义现代化,必须补齐短板。一是要补齐农村农业农民的短板,要通过乡村振兴缩小城乡收入差距,通过城乡融合发展缩小城乡社会发展差距,为实现农业农村农民的现代化打下基础。二是要补齐少数民族地区和少数民族的短板,要通过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确保56个民族齐心共建社会主义现代化,让每一个民族在现代化的道路上不掉队。三是补齐利益多元离散的短板,找出利益最大的公约数,画出利益最大的同心圆,把每一个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者通过共同利益连接起来,激发磅礴力量,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而奋斗。
现代化成果人民共享。人民共享现代化成果是共同富裕的必然要求,但不是均分社会财富。人民共享现代化成果的路径主要有:一是人民收入水平提高,人与人之间收入差距缩小。大力发展经济,实现充分就业,保障劳有所获,增加人民收入。完善分配制度,提高低收入,限制高收入,打击非法收入,扩大中等收入群体,缩小收入差距。二是增加公共资源,实现城乡公共服务均等化。加强生态环境保护,防治环境污染,建设城市绿地,让山更青、水更绿、天更蓝,让人民都能享受清新的空气、干净的水体、美好的环境。加强农村社会事业建设,实现城乡融合发展,让城乡居民逐步享受到同等的公共服务。三是改善人的发展条件,提升人的发展水平。大力发展教育事业,平等供给更多优质教育资源,提供公平的受教育机会,让更多的人享有更好的教育。创造自由而全面发展的制度环境,让每一个人都能找到自己满意的岗位,创造出最大的价值,实现自由而全面的发展。
保障平等发展机会的制度。自西方现代化诞生以来,平等就是现代化追求的重要价值原则。发展机会平等是实现平等的基础,它包括机会的平等开放和机会的尺度相同。如罗尔斯所说:“在社会的所有部分,对每个具有相似动机和禀赋的人来说,都应当有大致平等的教育和成就前景。那些具有同样能力和志向的人的期望,不应当受到他们的社会出身的影响。”1[美]约翰·罗尔斯:《正义论》,何怀宏等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8年版,第69页。要实现发展机会平等,就必须建立机会平等的制度保障。一是经济领域机会平等制度。进一步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保障市场主体的平等;坚持按劳分配制度,保障劳动者按劳取酬的权利。二是政治领域机会平等制度。健全社会主义民主法治制度,实行全过程人民民主,推进依法治国,保障政治平等。三是文化领域机会平等制度。完善教育平等制度,保障人民受教育的权利和公平发展的机会。四是社会领域机会平等制度。建立平等就业制度,保障人民劳动的权利;完善城乡社会养老保险、医疗保险等制度,保障人民享有平等社会权利。五是生态领域机会平等制度。健全生态保护制度,打击破坏生态行为,保障人民平等享有良好生态的权利。
激励人民创造财富的制度。实现共同富裕必须社会有丰裕的财富,财富需要靠人民去创造。只有人民都有了创造财富的积极性,把合法追逐财富作为目标才能实现社会的财富涌流。必须建立激励人民创造财富的制度才能激发人民的劳动创造。一是保护合法私有财产的制度。合法所得私有财产必须依法保护,共同富裕不能因财富的多寡不均而对富人的合法财富予以剥夺,个人的禀赋条件不同,获得财富的能力不同,均贫富会抑制人创造财富的积极性。二是生产要素参与分配的制度。只有各种生产要素参与分配才能激发生产活力,但必须重视人这个生产要素中最活跃的因素,没有人的劳动其他生产要素不会增值。在分配中必须突出劳动贡献所占的比例,让劳动者有劳动的积极性。三是激励创新的制度。“创新是引领发展的第一动力,是建设现代化经济体系的战略支撑。”2《十九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上册,中央文献出版社2019年版,第22页。只有鼓励创新才能发展生产力,才能解决经济发展中存在的问题,从供给侧优化来满足人民对美好生活的需要。
扶持社会弱势群体的制度。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和按劳分配制度从形式上保障了人民的平等,但由于个人禀赋能力的差异导致结果的不平等,这种不平等需要国家在二次分配和三次分配中予以解决,具体来讲就是通过完善扶持社会弱势群体的制度来实现。一是财政转移支付制度。生产力发展水平和区位资源禀赋条件的差异决定了区域发展的不平衡,发达地区与不发达地区会存在较大的差距,必须通过财政转移支付的方式来缩小这种差距。尤其是脱贫攻坚的脱贫县,发展基础薄弱,更需要长时间的财政转移支付支持。二是社会保障制度。国家要通过国民收入的再分配,对暂时或永久失去劳动能力的人以及生活困难的人提供帮助,以保障其基本的生活需要,发挥社会保障的兜底作用。三是第三次分配制度。建立税收激励体系,鼓励高收入人群以募集、捐赠或资助等公益慈善方式自愿捐献,对所属的资源和财富进行三次分配,以缩小社会差距。
坚持“五位一体”的现代化。新时代新征程中国式现代化是满足人民对美好生活需要的现代化,其内容覆盖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各个方面。经济现代化既要通过资本积累、可持续经济发展实现生产力的现代化,又要通过完善市场经济的制度和规则实现生产方式的现代化。政治现代化要通过依法治国和全过程人民民主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制度,保障人民当家作主。文化现代化要扬弃传统文化,推进文化现代转型,构建适应人类文明新形态的现代文化,促进人的全面发展。社会现代化要进一步提升城镇化水平,完善社会治理体系,充分利用信息化手段和人工智能技术提升社会治理水平,推进社会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现代化。生态现代化要坚持经济发展和环境保护并重,发掘生态生产力,使绿水青山转变为金山银山,实现经济发展与环境保护的双赢。坚持经济现代化、政治现代化、文化现代化、社会现代化、生态现代化多维发展是新时代新征程人民对美好生活的要求,体现了共同富裕的新内涵,是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特征。
走绿色低碳发展现代化之路。西方资本主义现代化的进程也是一个碳排放加剧的历史过程,大量碳排放已造成全球的温室效应。我国14亿人口规模的现代化如果走西方的老路的话,碳排放将对世界气候产生重大影响,因此,新时代新征程中国式现代化必须走绿色低碳的发展道路。在现代化的道路上,我国已向世界承诺2030年实现碳达峰、2060年实现碳中和的发展目标,实现发展方式的绿色转型势在必行。一是优化能源结构,除煤炭等石化能源清洁低碳高效利用外,要大力发展风电、太阳能发电等非石化能源,统筹生态保护和水电开发,安全有序发展核电,构建绿色能源体系。二是发展绿色低碳产业,要大力推进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技术与绿色低碳产业深度融合,建立绿色制造体系和服务体系。1参见《党的二十大报告辅导读本》,人民出版社2022年版,第466页。三是发展碳交易,完善碳交易政策体系,建立森林碳汇价值评估标准,扩大碳交易市场,通过碳交易引领企业和民众养成低碳生产、低碳生活的理念和习惯,同时鼓励植树造林,增加森林碳汇。
实现可持续发展的共同富裕。共同富裕不仅是当代人的共同富裕,也是后代子孙的共同富裕,这是以中国式现代化为载体的共同富裕之路的重要特征,是体现代际公平的共同富裕。实现代际公平的共同富裕必须实现可持续发展。一是构建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关系,树牢人与自然同属于一个生命共同体的理念,改变人类中心主义的做法,做到人与自然和谐共处。二是节约资源,发展必然消耗资源,非再生资源消耗后总量就会减少,要保障子孙后代对非再生资源占有的公平性,当代人必须节约使用这类资源。三是保护生态环境,人类活动总会对生态环境产生影响,严重的会使生态破坏、难以修复,对子孙后代产生影响,当代人必须树立保护生态环境的意识,为子孙后代留下一个良好的发展空间。只有构建人与自然和谐的关系、节约资源、保护生态,才能保障当代与后代之间享有发展的公平性,实现共同富裕的可持续发展。
现代化是一种理念,也是一种方法,不同社会制度体系下的现代化产生的结果不一样。西方资本主义现代化走过三百多年的历史,推动了资本主义社会生产力的发展,积累了丰裕的物质财富,但没有实现共同富裕。中国式现代化能用一百年时间解决中国人民的共同富裕问题,是因为现代化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相结合,彰显了社会主义的制度优势。中国式现代化的本质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必须坚持科学社会主义的价值取向,以现代化为手段推动生产力发展,促进共同富裕,为实现人的自由而全面的发展创造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