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根的“清新”写作

2023-05-11 16:01晶晶
莫愁·时代人物 2023年5期
关键词:爱尔兰田野文学

晶晶

爱尔兰作家克莱尔·吉根以“小而慢”的短篇小说蜚声海内外,她说自己一直在尝试寻找一种清新的语言去描述每天生活的意义。

不写作是耻辱

爱尔兰威克洛郡的一个大家庭里,吉根是最小的孩子。美丽的乡间农场,她看云、赶鸭子,骑棕白相间的花斑小马急速地跑。阅读是值得炫耀的本领,吉根认为学会读书就像学会骑自行车,可以随时上路且自由抵达任何地方。17岁时,她在美国新奥尔良洛约拉大学主修英语和政治学,也一度沉醉于当地深沉的文学风向。看遍富人和穷人的不同境况后,年轻的吉根察觉到一些“金钱难以购买到的东西”,于是告诫自己,“不写作是耻辱。”再回爱尔兰,吉根先后在威尔士卡迪夫大学和都柏林大学圣三一学院攻读创意写作硕士课程,之后参加全国性写作比赛,一举获得两个短篇小说奖。弗朗西斯·麦克马努斯奖的颁奖仪式上,吉根与爱尔兰作家兼编辑戴维·马库斯相识。对方期待她讲述更多故事,于是,她的第一部短篇小说集《南极》便应运而生。

《南极》以十五个小故事着眼于爱尔兰的普通群体。吉根擅长捕捉连他们自己都容易忽略的情感波澜。《暴风雨》中的母亲,按睡梦中的指示在醒来后找到物品,在疯人院打牌赚得满钵,唯独无法辨识亲生女儿。她的女儿甚至想“染一点疯癫”保护自己。《护照汤》里的丈夫,因弄丢女儿使妻子陷入疯狂。当妻子盛装迎接周末归来的他,阴影恍惚消散去。而后丈夫舀汤,飘在汤面的竟是九张油腻的女儿照片。她骂他、打他,丈夫感觉“比什么都没有要好”。在这样的设计里,吉根总能让凛冽的情节乍现微光。而这样,便是生活得以继续的理由。

吉根写作的理由有些许玄妙。一顿简单的晚餐后行至屋外,待风掠过树梢,或看积雪从屋檐滑落,篱笆周围有猫一闪而过。它从何而来?去往哪里?这只猫曾闯进以《南极》为名的篇章里,从动物发展成危险的信号。灵感迸发,情境铺陈,吉根借物象细节使得激流暗涌。在她的笔下,有人正打破困局,有人依旧缚在困局里。

《南极》首版发行近三万册,出版后的第二年获鲁尼爱尔兰文学奖、《洛杉矶时报》年度图书奖。中译本出版后,爱尔兰文学交流机构主任施内德·麦考称吉根为“文学大使”……恰如吉根所说,“短篇小说可以很好地探索人与人之间的沉默、孤独以及爱。”

消除痕迹,再慢一点

吉根的第二部小说《走过蓝色田野》在2007年出版,不仅距离她的首部作品有八年之久,还只有七个短篇“凑”在一块。类似此番“精雕细琢”令人疑惑,吉根曾在接受《卫报》采访时毫不遮掩,“我的很多精力都用于消除我写作的任何痕迹。”

吉根鲜有抒情笔墨,平淡的结构足见精致乃至哲思。《走过蓝色田野》一书中,神父主持昔日恋人的婚礼。新娘的珍珠项链断裂,他拾起珠子走向她。她眼里噙泪却没落泪,神父只是说了声“抱歉”而已。而当婚礼结束,神父走在田野上思考,选择神职的他将会“破译树木的古罗马语言”。《在水边》里,已经去世的外婆曾在看过大海后安于家庭,母亲在继父和孩子间周旋不休,功课全A的男孩在“自由”和“平庸”里探讨心路。文字的缝隙里依旧流淌着爱尔兰的“小众之美”——当然,《在水边》发生在英格兰,可那种信仰并未脱离爱尔兰大地,抑或可以弥漫到各处。

吉根写就的结局始终简约却有余韵。《爱在高高的草丛》一篇里,已婚医生与未婚女子科迪莉亚相约十年后同行。十年后,科迪莉亚等来的不只他,三个人只能一起坐在海边点数时间,“三个人都在等,等一个人离开。”吉根不想让读者惊讶,但在一场场故事里,故事自身的逻辑发展占据上风。当读者忍不住感叹那种寥寥数语的结局免不了多读几遍才能意会时,吉根同样希望读者读得“慢一点”。

《走过蓝色田野》好评如潮,吉根的文字像生了触角,悄然触及着无数心田。

驻扎在爱尔兰乡村

美国作家理查德·福特后来力荐吉根的小说《寄养》获戴维·伯恩爱尔兰写作奖。该奖的得来与“惊喜”同在:吉根在截稿日当天才去寄稿子。她步行穿过厚雪覆盖的田野,找到简易的邮筒,然后很担心恶劣的天气会耽搁日程,但邮递员尽责得像小说里的主角。

邮递员、编辑、作家同仁……吉根对许多人持有感恩。她时常感慨“幸运相随”,所以汲取到威廉·福克纳、雷蒙德·卡佛等大师的神韵,得到不少前辈的提携。80后导演科尔姆·拜瑞德把《寄养》改编成自己的首部长片电影《夏日细语》。2022年年初,爱尔兰语版的《夏日细语》入围柏林电影节“新生代儿童单元”最佳影片,今年堪稱奥斯卡的一匹黑马,入围“最佳国际影片”。

吉根目前是爱尔兰文学艺术院院士,但她依然喜欢住在熟悉的乡间:桌子正对着窗台,窗台下面有喂鸟的容器,窗户外面有爱尔兰乡村的烟火日常。前一天写出的东西,在第二天早上煮咖啡的时间打印出来。吉根总是非常安静地写作,间或散步和游泳。

吉根自嘲能力有限,于是只能跟很多学校展开文学合作,同时举办各种工作坊。爱尔兰素有写作传统,吉根的学员还包括不少长者。年轻人努力找寻适合“停留”与“栖息”的艺术形式;年长者写回忆录,顺便记载“有趣的年代”与“世界的变化”。在政府支持下,吉根同其他文艺工作者组成的文学艺术院,一直给为爱尔兰文学艺术做贡献的人提供必要资助。

吉根的文字从不避讳生活的狞厉,心田深处是永恒的爱尔兰乡村,无须小心地掩饰某个疮疤,更无须刻意地夸大某些苦难。世界有些炎热,吉根揪住了一缕清新。

编辑 王冬艳 437408345@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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