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春
半个世纪以来,从“中国资源二号”到“嫦娥一号”,从圆梦月球到逐梦火星,有一位老人为中国航天事业尤其是空间事业,兢兢业业奉献50余年,一生矢志“为人民服务、做人民的科学家”。他就是中国空间技术研究院技术顾问、中国科学院院士叶培建。在他的带领下,中国的“奔月之梦”完成了举世瞩目的圆梦之旅,书写了人类探月史上崭新的一页。
与航天结下不解之缘
叶培建,1945年1月出生于江苏泰兴胡庄镇一个军人家庭。父母都是新四军战士,没满周岁的他一直由外婆照顾。1951年,政府将叶培建送到一所军队干部子弟学校———南京卫岗小学。次年,参加抗美援朝的父亲回到家后,叶培建跟随父亲“转战南北”,在南京、杭州、湖州都上过学。尽管到处“折腾”,也没影响他优异的学习成绩。他仅用两年时间,读完初中所有课程。并因数学成绩拔尖,被学校破格保送到浙江省湖州中学。
1962年,叶培建高中毕业。在填报志愿时,父亲对他说:“国家正处于建设时期,很需要理工科人才,你应该立志报效祖国。”受父亲教诲,叶培建高考志愿前4个全是有关国防与航空的。不料,却因成绩太优秀,意外被浙江大学“扣留”。叶培建以为此生与航天无缘了,没承想,他毕业后被分配到航天部卫星总装厂任技术员。这令他喜出望外,他第一时间打电话,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家人:“我又能搞航空航天了。”命运在绕了一圈后,又将叶培建送回到了航天事业,用他自己的话说:“这就是缘分!”
在航天部529厂工作时,叶培建从事电学计量工作,主攻数字化仪表。那段时间,他静下心来,一丝不苟地钻研,发表了一些论文,翻译了不少外文资料,还做过几期数字仪表训练,在当时的军工口电学计量领域,有了一定影响力。
1978年,国门刚刚打开,叶培建考上中国计量科学研究院和502所两个专业的研究生,赴瑞士纳沙太尔大学微技术研究所,攻读博士研究生,成为改革开放后第一批出国留学生。在瑞士留学期间,叶培建咬紧牙关、迎难而上,争分夺秒自学法语,并因学习努力刻苦出了名。瑞士一家报纸曾报道:他从不去酒吧,偶尔打打乒乓球,把周末的时间都用于看书和工作。记者问他:“为什么要这样下工夫?”他说:“中国那么多人,我有机会出来学习,国家已经为我付出了很多,我知道肩上的担子有多重,我应该努力,为国家做些事情。”“人是要有一点精神的,往往在最困难的时候,甚至几乎挺不住的时候,就是依靠这点精神才能克服困难。”这段文字曾被叶培建贴在留学生宿舍的门头上。
1985年,叶培建获得纳沙太尔大学的科学博士学位,论文题目是《手写中文计算机在线自动识别》,这在80年代,全中国也没几个人能懂。同年8月,年逾四十的叶培建学成回国。从考大学、出国留学到再回来工作,在叶培建漫长的奋斗生涯中曾面临多次选择,但对他来说,做选择不是难事,四个字贯穿始终———“国家需要”。
从“中国资源二号”
到“嫦娥一号”
1992年,空间技术研究成为叶培建研究主战场。4年后,他担任“中国资源二号”卫星总设计师兼总指挥,开启领导卫星研制工程新征途。“中国资源二号”卫星主要用于国土资源勘查、环境监测与保护、城市规划、农作物估产、防灾减灾和空间科学实验等领域,技术起点高、研制难度大,属传输型对地观测卫星。在当时是“最大最重,具有最高分辨率、最快传输速率、最高姿态精度、最大存储量”的一颗卫星。
“责任大于生命”,这是叶培建心目中对工作的定位。尽管深感压力重大,但他却对一个个技术难关的挑战备感“兴奋”。“中国资源二号”卫星有效载荷很大,过去的试验条件不能适应大部件要求。叶培建大胆而科学地提出改进试验条件的方案,从而,保证了试验质量和产品安全。他常说:“对质量问题要提倡‘捕风捉影,对技术上的表象要‘追根溯源。”他提出卫星进入发射场前,要进行可靠性增长试验,把问题彻底解决在地面。他还率先实践把电测与总体队伍分开的做法,既合理分配资源,又为测试队伍的专业化奠定了基础。
2000年9月1日,“中国资源二号”01星从太原卫星发射中心升空。这是我国自行研制的首颗传输型遥感卫星,无论从社会经济建設还是国防建设方面,都被寄予厚望。这颗卫星对于叶培建也有着特别的意义———这是他担任总设计师的第一颗卫星。“中国资源二号”的成功发射且正常稳定运行,标志着我国航天遥感技术日臻成熟。
叶培建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更重要的任务来了。2004年,我国探月工程批准立项,年近60岁的叶培建老将出马,担任“嫦娥一号”卫星总设计师兼总指挥。“嫦娥一号”是我国探月工程的第一颗绕月人造卫星,面对一些国际航天强国的技术封锁,叶培建只能带领科研团队“创新”。叶培建说:“过去卫星在地球附近飞,只有一个轨道,现在要让卫星从地球飞到月球,完全是两个概念。”3年内要设计出一个全新的航天器,一切都得从零开始。
正在叶培建举步维艰之际,他的爱妻却不幸去世。他只能化悲痛为力量,忘我工作。叶培建将卫星系统总指挥和总设计师“一肩挑”,带领平均年龄不到30岁的研制团队,开始没日没夜为“嫦娥”奋战。在近4年的时间里,“嫦娥一号”研制团队夜以继日,攻克了轨道设计与控制;测控和数据传输;制导、导航与控制;热控技术等一系列技术难题,拿下大批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核心技术。
2007年10月24日,“嫦娥一号”在西昌卫星发射中心发射升空。之后,经历8次变轨进入月球轨道,正式开展绕月探测任务。很多人不知道其中攻克了多少难题,尤其当卫星进入月球引力区时,在卫星轨道上要反复核算,真正做到万无一失。作为中国首颗探月卫星,嫦娥一号成功绕月,是继人造地球卫星、载人航天飞行之后,中国航天事业发展的又一座里程碑,标志着中国迈出深空探测的第一步。他带领团队“精打细算”铺就出中国第一颗月球探测器的“奔月”之路。从此,叶培建有了“嫦娥之父”的美誉。
叶培建不仅带领嫦娥一号任务团队取得了成功,更是凭借敢于“第一个吃螃蟹”的勇气和面对科研问题不妥协的“直脾气”,成为决定后续“嫦娥”命运的关键人物之一。
用“航天梦”托举“中国梦”
2013年,嫦娥三号探测器完成落月任务后,大家对嫦娥四号的规划仍存在一定的分歧。当时很多人认为要见好就收,嫦娥四号落在月球正面更为可靠。叶培建力排众议,在他看来,遥感、气象、通信等应用型卫星应该“力保成功”,但包括嫦娥系列探测器在内的探索型卫星,应该给予更多机会,去做“探索性的创新”。在叶培建的坚持下,2019年1月3日,嫦娥四号探测器成功着陆在月球背面的冯·卡门撞击坑。中国代表全人类首次揭开古老月背的神秘面纱。中国也由此成为世界上第一个登陆月球背面的国家。对于嫦娥四号任务的成功,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一位专家感叹道:“我们再也不能说中国人只会跟着干了。”
2021年5月15日,76岁的叶培建又迎来一次大考。凌晨,北京飞行控制中心指挥大厅气氛凝重,经过约10个月的飞行,“天问一号”进入着陆窗口,准备在火星着陆。作为我国首次发射的自主火星探测器,“天问一号”要一次性完成“绕、落、巡”三大任务,其中“落”的难度最高,风险最大,每个环节都必须确保精准无误,稍有不慎就可能造成整个任务的失败,这是让叶培建感到压力最大的一次任务。
2021年5月15日7时18分,“天问一号”探测器在火星乌托邦平原南部预选着陆区成功着陆。在电视直播画面中,叶培建红着眼睛鼓掌的镜头令人动容。但不为人所知的是,鼓完掌后,他发现自己站不起来了。几十年如一日的超負荷付出,让他落下了一身伤病。叶培建打趣地说,“从我当总师开始就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现象,只要我腰疼就成功了。中国资源二号打过三发,我有两发是躺在床上指挥的。”
为航天事业奋战了50余载的叶培建,把自己一生经历写成了两本书,第一本叫《走在路上》,第二本叫《永不停步》。他说,中国航天事业,一直走在路上,并且永不停步。为了传好“接力棒”,他走进高校任教,定期给本科生传道授业。如今,78岁高龄的叶培建更多是站在幕后,扶持年轻的航天工作者,为他们“撑腰、震场”是无数年轻人心中的“主心骨”。
从“中国资源二号”到“嫦娥一号”,从圆梦月球到逐梦火星,叶培建为中国航天事业尤其是空间事业,兢兢业业奉献50余年。为表彰他在空间科学技术领域的卓越贡献,国际天文学联合会国际小行星中心,将编号“456677”的小行星命名为“叶培建星”。庆祝祖国70周年华诞前夕,党和人民授予他“人民科学家”国家荣誉称号,习近平总书记亲自给他颁奖。
叶培建一生收获了众多荣誉,但他始终淡泊名利,过着简朴的生活。谈及未来,他说,中国航天的空间无限,未来可期。他要继续做好两件事:一是继续帮助年轻人完成未来的型号任务;二是为中国培养更多的航天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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