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在加拿大阿尔伯特的一家餐厅,中国军旅作家李钢林与一位素不相识的美国老兵相对而坐。美国老兵激动难抑,李钢林泪流满面。
美国老兵约翰讲述起半世纪前他在朝鲜战场上看到的令他毕生难忘的一幕。
1950年12月,约翰所在的美军某连队在朝鲜东部一个小山村休整。夜里约翰听见窗外响起激烈的战斗声,他向外看去,发现在零下二三十摄氏度的严寒里,冒着美军强大炮火的打击,无数身披白布的中国人民志愿军战士——不知他们在冰天雪地里埋伏了多久——正从周围的树林里冲出来,涉水冲锋。他们蹚过被炮火炸开的小河,两条裤腿很快就被冻住了;他们跑得很慢,因为他们的裤腿不能弯曲;他们的火力很弱,没有炮火掩护;他们的枪好像也被冻住了,他们就像一根根僵硬的原木在移动。他们之中,有人像原木一样倒下,有人不断冲上来。加入战斗的约翰枪管子打红了,但“原木”在移动,火力根本无法阻止他们。
那天晚上,身着全套美式冬装的约翰被冻掉了7个脚趾。他的连队被合围,只有包括他在内的十几个人侥幸逃脱。
50年来,约翰苦思冥想,不得其解:这场美军军力占绝对优势的战争,为什么是装备条件落后、简单的中国志愿军赢了?那些年轻的志愿军战士,为什么不畏死亡?这些东方军人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灵魂?
李钢林推断,约翰经历的,应是中国抗美援朝战争期间最酷烈,也是彻底扭转战局的一场战役——长津湖战役。长津湖是朝鲜北部最苦寒地区,那场战役期间这里更是遭遇50年未有之严寒,夜间最低温度甚至达到零下40摄氏度。军情如火,为了出其不意给以美军为首的“联合国军”迎头痛击,中国人民志愿军第九兵团紧急奉命入朝,身着单衣、解放鞋,在难以想像的极端艰难困苦之下,与武器装备世界一流、战功显赫的美军第十军在长津湖地区展开殊死对决。诸如“原木”“冰雕连”等壮怀激烈的故事,在长津湖沿岸的阵地上并不鲜见。
尽管因恶劣天气和自然环境造成重大伤亡,志愿军官兵仍在东西两线同时告捷,创造了全歼美军一个建制团的辉煌战绩,一举打破了“联合国军”试图在1950年圣诞节前发起“结束朝鲜战争总攻势”的狂妄计划,迫使当时世界上最为强悍的超级军事大国,经历了有史以来“路程最长的退却”。
1950年那个冬天,已经和洁白无瑕的冰雪、长眠异乡的勇士一起,永远写入共和国感天动地的历史。抗美援朝战争是新中国“立国之战”。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人民军队,以坚毅、果决、智慧和血性,击溃了侵略者的飞机大炮坦克,创造了世界战争史上以弱胜强的奇迹,打出了新中国和中国军队的尊严与国际地位。这场战争的胜利,也在世界范围产生多米诺骨牌效应,支持和鼓舞了大量亚非拉第三世界国家人民拿起枪,赶跑西方殖民军队,重获独立与自由。
同老约翰一樣的人们,不能理解风华正茂的中国男儿为什么英勇赴死,因为他们不曾了解,1949年上溯至1840年,这个国家任人宰割的屈辱;他们不曾感受,这片土地上的人民,在工人阶级先锋队的带领下,挣脱镣铐,砸碎枷锁,走向新生的鼓舞;他们无法想象,为了保卫这个自由幸福、人民当家作主的国度,中国军民所迸发的万众一心的磅礴伟力、一往无前的牺牲精神和无可比拟的钢铁意志。
所以,他们爬冰卧雪,他们英勇无畏,他们血战无悔,他们向死而生。李钢林用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歌,回答了那个约翰所不了解、所追寻、所敬畏的灵魂的问题:“我们是工农的子弟,我们是人民的武装,从无畏惧,绝不屈服。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背负着民族的希望,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今天,回看这段历史的我们,应知没有英烈的忘我牺牲,我们无法享受而今生活的幸福;应知相比这场战争的艰难,现实生活中所面对的苦难,根本无从谈苦难;应知这种不畏死、不退却的精神,是我们世世代代血脉中不可遗忘、不可遗落的基因。
对英雄最好的纪念是英雄辈出。你们用生命换来山河无恙,我辈当薪火相传护它安好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