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依附到自主:澳大利亚在南太平洋地区角色的演变*

2023-04-17 18:29宁团辉朱中博
区域与全球发展 2023年6期
关键词:南太平洋太平洋地区岛国

宁团辉 朱中博

内容提要:近代以来,澳大利亚在南太平洋地区的国际角色经历了由依附性向自主性的转变,即先后从依附英国、跟从美国,转变为独立塑造地区主导地位的阶段。在此背景下,澳大利亚在不同历史时期或协助宗主国殖民扩张、掠夺,或帮助西方阵营在地区巩固势力范围、开发控制岛国资源,或借援助等方式维持澳大利亚对岛国的政治、经济、军事和文化领域的主导性影响,并阻挠岛国与域外大国发展友好合作关系。研究这些问题,对理解澳大利亚作为中等国家国际行为的两面性,具有重要的学术和现实意义。

长期以来,国内学界对澳大利亚国际政治行为的研究,主要从中等国家(Middle Power)特有的国际行为模式入手,认为其是国际与地区事务的积极参与者和贡献者,对国际社会、特别是南太平洋地区的和平稳定与发展繁荣发挥了积极作用,而对其非积极的一面少有关注,甚至避而不谈。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有以下三个:一是国内研究受外部影响较大,对澳大利亚国际行为的研究往往按照西方或澳大利亚的“春秋笔法”叙事;二是国内学界对南太平洋地区的研究比较有限,对澳大利亚国际行为的另一面关注较少;三是南太平洋地区岛国的国际话语权有限,其抗争的声音常被忽视或压制。鉴于此,本文拟从近代、现代和当代三个阶段剖析澳大利亚在南太平洋地区的国际行为史,以期更加全面、客观地认识和理解澳大利亚在该地区的角色。

一、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前:是英国在南太平洋地区的得力助手

第二次世界大战前,澳大利亚与英国的关系决定了其在南太平洋地区事务中的角色,其南太平洋政策与后者在南太平洋地区的殖民扩张息息相关。以1788年亚瑟·菲利普(Arthur Phillip,后任新南威尔士首任总督)奉命将约760 名罪犯运抵悉尼湾为标志,①罗伯特·莫瑞:《澳大利亚简史》,廖文静译,华中科技大学出版社2017 年版,第20—21 页。澳大利亚开始成为英国的殖民地。以澳大利亚殖民地为基础,英国开始了对南太平洋岛屿地区的殖民和扩张活动。1901 年,澳大利亚成立联邦,但外交与国防仍受英帝国控制,大部分民众仍将自己视为英国子民。②王宇博:《移植与本土化:大洋洲文明之路》,人民出版社2011 年版,第68—72 页。1931年,澳大利亚依据《威斯敏斯特法案》获得内政外交自主权,但因国力薄弱,其重大外交和防务问题依旧听命于英国。因此,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前,澳大利亚的南太平洋政策摆脱不了英国的控制与影响。

(一)参与列强在南太平洋地区的地缘政治争夺

19 世纪末,西方列强相继进入帝国主义阶段,在全球四处扩张。在此背景下,南太平洋地区也成为英国、法国和德国等欧洲列强竞相争夺的对象。老牌殖民帝国法国很早就注意到南太平洋的岛屿,早在新南威尔士殖民地建立之前,法国的探险队就造访过澳大利亚。拿破仑战争期间,拿破仑曾命令法国舰队摧毁悉尼,尽管由于大英帝国舰队的保护,拿破仑的这一命令并未成功实施,但法国对澳大利亚殖民地的威胁是显而易见的。③C. Hartley Grattan, “Australia and the Pacific,” Foreign Affairs, Vol.7, No.1, 1928, pp.144-149.之后,在1853 年,法国占领了新喀里多尼亚,随后又于1886 年在新赫布里底群岛驻军。

1871 年以后,德国在南太平洋地区的活动也不断增多,最初主要是商业和贸易活动,后来德国海军也进入这一区域。1884 年,德国宣布兼并新几内亚岛东北部及俾斯麦群岛,建立德属新几内亚殖民地。1885 年,马绍尔群岛成为德属新几内亚的一部分。1888 年,德国又占领瑙鲁。1889 年西萨摩亚也成为德国的殖民地。短短几年,德国就成为南太平洋地区主要的殖民帝国之一。德国在南太平洋地区的扩张活动引起了澳大利亚殖民者的强烈关注,他们认为,整个南太平洋地区都应该是英国的势力范围,其他列强不应染指。随着德国扩张的加剧,澳大利亚殖民者不断游说英国采取行动。①Peter Overlack, “‘Bless the Queen and Curse the Colonial Office’: Australasian Reaction to German Consolidation in the Pacific 1871-99,” The Journal of Pacific History, Vol. 33, No.2, 1998, pp.133-152.

为确保澳大利亚本土安全并拓展英国在南太平洋地区的势力范围,澳大利亚各殖民区的统治者们不断怂恿宗主国先发制人。早在19 世纪60 年代,维多利亚殖民区就呼吁英国占领斐济。在1870 年澳大利亚殖民区总督会议上,各区总督再次呼吁宗主国采取行动,最终促使英国在1874 年兼并斐济。②张荣苏、张秋生:《19 世纪后期澳大利亚“次帝国”的建立及其影响》,载《西华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3 年第5 期,第69—70 页。1883 年,维多利亚联合其他殖民区向英国政府提交了一份计划,要求兼并新几内亚、新赫布里底群岛和所罗门群岛。③Kees van Dijk, Pacific Strife, Amsterdam University Press, 2015, p.44.同年,面对德、法在新几内亚的殖民活动,昆士兰总督托马斯·麦基尔雷思(Thomas Mcllwraith)宣布吞并巴布亚东南海岸。尽管对麦基尔雷思擅自行动甚为不满,但英国政府自此开始重视新几内亚岛。④卢庆洪:《巴布亚新几内亚历史与现状》,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7 年版,第50 页。1884 年,英国宣布新几内亚岛东南部为保护领地。1888 年,昆士兰地区提出与英国共管英属新几内亚。1901 年,英国将新几内亚管理权移交给澳大利亚联邦政府。1905 年,澳大利亚议会通过《巴布亚法》,将英属新几内亚改称澳属巴布亚。

澳大利亚各殖民区还呼吁,英国要加强在新赫布里底群岛及所罗门群岛等地的扩张。事实上,早在18 世纪末,就有欧洲移民来到新赫布里底群岛。到19 世纪中叶,英法移民在此霸占了大量土地。法国移民在新赫布里底群岛的活动引发了澳大利亚各殖民区政府的警觉,他们呼吁英国政府采取措施防止新赫布里底群岛落入法国之手。澳大利亚的诉求受到了英国重视。1887 年,英国与法国商定,新赫布里底群岛由英、法海军委员会共管。但澳大利亚对此表示不满,认为法国在新赫布里底群岛的存在,对澳大利亚是安全隐患。⑤Kees van Dijk, Pacific Strife, Amsterdam University Press, 2015, pp. 440-446.因此,阿尔弗雷德·迪金(Alfred Deakin)任联邦总理后,一直设法防止法国占领新赫布里底群岛。①汪诗明:《论英国对西南太平洋岛屿的殖民统治模式》,载《历史教学问题》,2013 年第1 期,第28 页。

在另一条战线上,1885 年,德国占领北所罗门群岛,并使该地区成为德国的“保护地”,英、德在所罗门群岛展开争夺。1893 年,英国宣布成立“英属所罗门群岛保护地”。1900 年,英、德达成分赃协议,英国放弃在萨摩亚的权利,换得除布干维尔岛以外的所罗门群岛的全部控制权。

1914 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这改变了列强在南太平洋地区的地缘政治竞逐态势,并给澳大利亚扩大地区控制权提供了良机。战争爆发不久,澳大利亚就占领了德属新几内亚。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澳大利亚开始接收德国原来的势力范围。1919 年1 月,澳大利亚总理威廉·休斯(William Morris Hughes)在巴黎和会上要求取得原德属新几内亚的“委任统治权”,并于1920 年获得国际联盟认可。此外,1920 年,德国殖民地瑙鲁也被国际联盟划归英国、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共管,实际由澳大利亚代表三国管理。至此,澳大利亚开始以“新”殖民者角色管理巴布亚新几内亚等南太平洋岛屿地区,俨然成了一个“白色的澳大利亚帝国”或“澳大利亚次帝国”。②张荣苏、张秋生:《19 世纪后期澳大利亚“次帝国”的建立及其影响》,载《西华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3 年第5 期,第70—72 页。

(二)分担英国在南太平洋地区的殖民统治负担

19 世纪末,英国的殖民地已经遍及全球,成为名副其实的“日不落帝国”。殖民地为英国提供了原料产地和商品市场,成为英国全球霸权的重要基础。在南太平洋地区,英国已经将斐济、吉尔伯特群岛、埃利斯群岛、所罗门群岛、汤加以及新几内亚和新赫布里底群岛的部分地区纳入殖民统治之下。殖民地在给宗主国带来经济利益的同时,也带来了管理上的负担。为减轻殖民统治的成本,英国在南太平洋岛屿殖民地采用了不同管理方式。其中,澳大利亚在分担殖民地管理职责、承担统治负担方面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1884 年英国占领新几内亚岛东南部后,任命了新几内亚领地特派专员,但专员并无制订法律或征税之权。在1887 年伦敦殖民地会议上,昆士兰地区政府被指定为英国在新几内亚的管理者,英属新几内亚领地特派专员的活动经费,由澳大利亚各殖民区每年提供1.5 万英镑予以支持。①卢庆洪:《巴布亚新几内亚历史与现状》,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7 年版,第54 页。这次会议还决定,澳大利亚在10 年内每年与新西兰联合提供12.6 万英镑,用于英国海军澳大利亚舰队支出。②张荣苏、张秋生:《19 世纪后期澳大利亚“次帝国”的建立及其影响》,载《西华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3 年第5 期,第70 页。1905 年,澳大利亚代替英国对巴布亚领地进行统治,正式成为英国殖民统治的代理人。

(三)在地区推行强制劳工贸易

种植园经济是早期澳大利亚经济发展的重要形式。为满足种植园经济的劳工需求,殖民区的种植园主和农场主开始从南太平洋岛屿“引进”所谓的“契约劳工”,实际上就是强制劳工贸易。其主要特点是用绑架、胁迫等手段将南太平洋岛屿地区的原住民贩运到昆士兰等殖民区的种植园做苦力,被称为“捉黑鸟”(Blackbirding)。这些劳工生活和劳动环境极其恶劣,死亡率很高。他们几乎没有人身自由,形同奴隶。澳大利亚的这类强制劳工贸易始于19 世纪40 年代,最初是为满足昆士兰、新南威尔士等地的棉花、甘蔗种植园及畜牧业的劳工需求。1847 年,澳大利亚商人本杰明·博伊德(Benjamin Boyd)就从新赫布里底岛“进口”了约200 名劳工。③Victoria Stead and Jon Altman, Labour Lines and Colonial Power, ANU Press, 2019, pp.57-73.美国内战期间,世界棉花贸易格局重构,中、南太平洋地区的棉花种植园经济迅速扩张,澳大利亚的种植园主更加大规模地从南太平洋岛屿地区引进强制劳工。据统计,1863—1904 年,输入昆士兰的“契约劳工”总数约为6.25 万人,其中岛上劳工有6.12 万人,占比为98%,这些劳工大部分来自所罗门群岛、密克罗尼西亚群岛、瓦努阿图等地。例如,在1901 年,昆士兰还有9324 名密克罗尼西亚人在册。④王华:《南太平洋岛民强制劳工贸易的发展、特点和影响(1863—1911)》,载《世界历史》,2018年第3 期,第74—77 页;Kees van Dijk, Pacific Strife, Amsterdam University Press, 2015, p.52.自岛国劳工被掳到澳大利亚起,殖民区长期纵容和鼓励劳工贩子对他们进行贩卖和虐待,犯下严重的人道主义罪行,在人类人权历史上留下了不光彩的一页。

1901 年,新成立的澳大利亚联邦开始推行臭名昭著的“白澳政策”,禁止非白人移民进入,并驱逐现有的非白人劳工。尽管来自南太平洋岛屿的劳工为昆士兰的种植园经济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但仍被驱逐出境。根据《1901 太平洋岛屿劳工法案》,几乎所有在澳大利亚工作的太平洋岛屿劳工都将被驱逐。1901 年,在昆士兰有约9800 名南太平洋岛屿劳工,其中大部分都被驱逐出境。①David Russell Lawrence, The Naturalist and His “Beautiful Islands”, ANU Press, 2014, pp.288.1904 年,南太平洋岛屿劳工被禁止进入澳大利亚。最终,大约只有1000 名南太平洋劳工被允许留在澳大利亚,还有1000 人非法留了下来。②Lincoln Hayes, “The Tangible Link: Historical Archaeology and the Cultural Heritage of the Australian South Sea Islanders,” Australasian Historical Archaeology, Vol.20, 2002, pp.77-82.

留下来的这部分南太平洋岛民成了澳大利亚最大的非土著黑人族群,虽然避免了被驱逐,但他们一直处于澳大利亚的最底层和社会的最边缘,并遭受种族歧视和社会生存的压力。他们的后裔主要居住在昆士兰州,被称为“南海岛民”(South Sea Islanders)。然而,澳大利亚政府并不愿承认这段罪恶历史,在澳大利亚主流历史叙事中,强制劳工贸易很少被提及,很多普通民众对此也不知情。③Nance Haxton, “‘Australia’s Slave Trade’: The Growing Drive to Uncover Secret History of Australian South Sea Islanders,” ABC News, December 22, 2017, https://www.abc.net.au/news/2017-12-22/australian-southsea-islanders-blackbirding/9270734, 访问日期:2023 年3 月20 日。时至今日,澳大利亚南海岛民团体和个人仍在要求澳大利亚政府对强制劳工贸易道歉,④参见:Rick Koenig, “South Sea Islanders Call for Australian Government Apology,” Tweed Daily News,May 15, 2018, https://www.tweeddailynews.com.au/news/south-sea-islanders-call-for-australiangovernment/3415641/ , 访问日期:2023 年3 月20 日。瓦努阿图总理也呼吁澳大利亚承认这段“羞耻的”历史,并向瓦努阿图道歉。⑤“Vanuatu PM Calls on Australia to Apologise for Blackbirding,” ABC News, August 1, 2013, https://www.abc.net.au/news/2013-08-01/vanuatu-pm-asks-for-australia-apology-over-blackbirding-era/4857258,访问日期:2023 年3 月26 日。然而,他们的诉求至今仍未得到圆满的答复,南海岛民团体仍在为他们祖先的正义而积极奔走。更有甚者,澳大利亚一些地方,如汤斯维尔市(Townsville)和麦凯市(Mackay),还以大奴隶贸易贩子的名字命名。

从新南威尔士殖民区建立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澳大利亚在政治和军事上始终依附于大英帝国,其在南太平洋地区的安全和经济利益也都需要英国的保护。这期间,澳大利亚不断向英国政府强调南太平洋地区的重要性,怂恿英国在南太平洋地区实施更为积极的扩张政策,这既是为了保障自身的安全,也是受殖民扩张野心的驱动,试图借英国扩大澳大利亚在地区的势力范围。强制劳工贸易则是澳大利亚与南太平洋岛屿地区关系的一个缩影,反映了在资本和技术上占优势的欧洲殖民者及其后裔对落后地区的压迫和剥削。“白澳政策”更是将澳大利亚的种族歧视政策上升到极点,显示出澳大利亚白人的种族优越感和对南太平洋岛屿族群的高傲和自大。

二、冷战时期:防范苏联,配合美国

如果说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前,澳大利亚的地区角色与英国息息相关,那么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配合美国在南太平洋地区的战略部署,就成为澳大利亚地区角色的主要观察指标。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之前,澳大利亚在安全和外交上依靠英国,与美国交集有限。但1942 年日军空袭澳大利亚,而英国无力东顾。为共同应对日本威胁,美澳关系迅速升温。①张露:《冷静看待美澳联盟关系》,载《学习时报》,2017 年9 月4 日第A2 版。太平洋战争期间,澳大利亚成为美国对抗日本帝国主义的大后方,美澳联合在南太平洋地区与日军作战,并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太平洋战争的经历也使南太平洋岛屿地区进入美国的战略视野,并成为日后美国建立太平洋海上霸权的关键链条。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美苏争霸全球,南太平洋地区也受此影响。通过1951年签署的《澳新美安全条约》,美国完成了在南太平洋地区的战略部署,美澳同盟正式确立,澳大利亚也实现从“依靠英国”到“转向美国”的战略转身。自此,配合美国战略部署成为澳大利亚履行盟友义务的自然选择。在美苏争霸的背景下,澳大利亚成了美国亚太战略“南北锚”布局中的“南锚”。与此同时,作为南太平洋地区“大国”,澳大利亚也着力塑造其地区主导地位,与南太平洋岛屿国家的关系又有其他新表现。

(一)视南太平洋地区为“执勤片区”,防止苏联势力渗透

1962 年,西萨摩亚(即萨摩亚独立国)独立,拉开了太平洋岛屿地区民族独立运动的大幕。独立岛国百废待兴,亟须外援。苏联早在20 世纪60 年代末就开始派科考船、渔船等到南太平洋地区活动。随着该地区新独立国家增多,苏联希望与其建立双边外交关系,萨摩亚、汤加、斐济、巴布亚新几内亚等国因此相继与苏联建交。

澳大利亚对苏联在南太平洋的活动高度警惕,担心苏联势力的进入会对地区稳定与安全构成威胁,破坏西方对南太平洋地区的影响和控制。1976 年,苏联与汤加商签双边援助与渔业协议,令澳大利亚大为震惊。为制衡苏联影响,澳大利亚大幅增加对汤加的援助。1974—1976 年,澳大利亚对汤加的援助为1500 万澳元;1977—1979 年,援助增加到了6000 万澳元。①Max Quanchi and Ron Adams, Culture Contact in the Pacific: Essays on Contact, Encounter and Respons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93, p.147.同时,苏联与萨摩亚试图签署渔业与援助协议也在澳大利亚的干涉下遭遇失败。为防止苏联将太平洋岛国作为战略基地,在澳大利亚推动下,美国、新西兰也扩大了在南太平洋地区的援助和外交存在。②John C. Dorrance, “The Soviet Union and the Pacific Islands: A Current Assessment,” Asian Survey,Vol. 30, No. 9, 1990, pp.908-925.

1979 年,受苏联入侵阿富汗影响,苏联与南太平洋岛国关系一度“冷冻”,苏联船只被禁止在南太平洋岛国港口靠岸。到20 世纪80 年代,苏联加大了对南太平洋地区的重视,在外交部设立亚洲和太平洋司,成立亚洲太平洋问题协调委员会,向南太平洋地区重新展开外交攻势。③万树玉、刘月明:《初析美苏在南太平洋的新角逐》,载《现代国际关系》,1987 年第4 期,第46 页;成启祯:《迅速变化着的南太平洋地区》,载《国际问题研究》,1987 年第2 期,第8 页。1986 年,苏共中央总书记戈尔巴乔夫在海参崴发表讲话称,苏联准备扩大与南太平洋岛国的联系。④Philip C. Boobbyer, “Soviet Perceptions of the South Pacific in the 1980s,” Asian Survey, Vol. 28, No. 5,1988, pp. 573-593.在此背景下,苏联与南太平洋岛国关系又有了新进展。这期间,基里巴斯(1979 年)、瓦努阿图(1980年)等国先后独立。澳大利亚设法阻拦独立岛国与苏联建交,并防止新独立国家政局动荡给苏联可乘之机。然而,这没有让苏联停下脚步。1985 年与1986 年,苏联先后与基里巴斯、瓦努阿图等国签署渔业协议。1987 年,苏联与瓦努阿图建交,1988 年与瑙鲁建交。作为回应,澳大利亚联合新西兰、美国利用各种方式对南太平洋岛国施加影响,劝说基里巴斯和瓦努阿图放弃与苏联的合作。为加强对南太平洋岛国控制,澳大利亚还对1980 年瓦努阿图内部骚乱、1987 年斐济政变等,实施政治干涉或威胁使用武力干预,使南太平洋地区各国被西方阵营牢牢握在手中。

(二)无视南太平洋岛国生存安全,支持销毁化学毒剂

由于地理位置相对偏远,太平洋岛屿地区从20 世纪中叶开始成为西方国家的核试验场,使得该地区生态环境遭受严重的破坏。除了核试验外,美国等西方国家还将核污染物倾倒在太平洋岛屿,并在该地区销毁化学毒剂。约翰斯顿环礁位于北太平洋中部,是波利尼西亚群岛的组成部分之一。1958—1965 年,约翰斯顿环礁先后被美国用作核武器和生化武器试验基地,对周围生态环境造成了恶劣影响。1971 年开始,美国将储存在日本冲绳地区的大量化学武器运到约翰斯顿环礁,使该地成为美国重要的化学武器储存基地之一。1981 年,美国开始计划在约翰斯顿环礁设立化学武器销毁机构,将储存在此的化学武器就地销毁。

太平洋岛国对美国在约翰斯顿环礁储存和销毁化学武器深感恐惧。1990 年,美国将西德的化学武器运往这里时就遭到了他们的坚决反对。同年8 月,在瓦努阿图召开的南太平洋论坛上,太平洋岛国领导人担心太平洋将被其他国家用作倾倒有毒废物的场所。①Ian Anderson, “Protests Grow over Nerve Gas Disposal,” New Scientist, August 11, 1990, https://www.newscientist.com/article/mg12717290-600-protests-grow-over-nerve-gas-disposal-/?ignored=irrelevant, 访问日期:2023 年4 月9 日。显然,实力和对外话语权薄弱的太平洋岛国无法阻止美国的所作所为。然而,作为在地区有影响力的中等强国,澳大利亚也没有表现出为地区弱势国家主持正义的勇气。相反,澳大利亚是唯一支持美国销毁计划的太平洋国家,澳大利亚时任总理鲍勃·霍克(Bob Hawke)还试图说服太平洋岛国支持美国的计划。②Ian Anderson, “Destruction of Chemical Arms Comes under Fire”, New Scientist, August 4, 1990, https://www.newscientist.com/article/mg12717280-300-destruction-of-chemical-arms-comes-under-fire/ , 访问日期:2023 年4 月9 日。这令太平洋岛国感到失望和愤怒。事实证明,太平洋岛国的担忧并非杞人忧天。1993 年12 月,这批化学武器曾发生沙林泄漏事故。此后销毁期间,由于遭遇飓风,约翰斯顿环礁化学制剂销毁机构曾两次紧急撤离。

(三)加强对太平洋岛国资源的控制与开发

冷战期间,澳大利亚多次发生经济衰退。为摆脱危机,澳大利亚加紧对南太平洋岛屿地区的资源控制与开发利用,给当地人民造成许多长期的灾难性影响。

瑙鲁盛产磷酸盐。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瑙鲁成为联合国的托管地,并再次由澳、新、英三国共管,以澳大利亚管理为主,直到其1968 年独立。在管治的20多年时间,澳大利亚不仅无节制地开采瑙鲁磷矿资源,获利丰厚,而且开采手法粗暴,给当地生态环境造成巨大破坏。联合国多次要求澳大利亚政府公布开采瑙鲁磷矿的数量、成本和售价,以期使瑙鲁人得到合理回报,但澳大利亚根本不予理会。①王潇、曲翔宇:《澳大利亚为啥惹南太岛国不高兴》,载《环球时报》,2019 年8 月30 日第7 版。1989 年,瑙鲁向国际法院发起诉讼,要求澳大利亚赔偿在瑙鲁独立前因开采磷酸盐造成的生态破坏。1993 年,双方达成庭外和解,澳大利亚同意赔偿瑙鲁1.07 亿澳元,以现金支付其中5700 万澳元,用以建立信托基金;另5000 万澳元分20 年拨付(每年平均250 万澳元),用于双方商定的项目。②《 瑙 鲁 国 家 概 况》, 外 交 部 网 站,2023 年7 月,https://www.fmprc.gov.cn/web/gjhdq_676201/gj_676203/dyz_681240/1206_681592/1206x0_681594/,访问日期:2023 年9 月20 日。

巴布亚新几内亚的布干维尔岛蕴藏丰富的铜矿资源。20 世纪70 年代,巴布亚新几内亚领地政府在布干维尔中部地区成立了布干维尔铜矿公司,公司属于澳大利亚力拓集团。随后,澳方在军警保护下进行探矿,他们不与当地人协商谈判就收管相关矿区。20 世纪80 年代,力拓集团在布干维尔开发潘古纳(Panguna)铜矿,获得巨额利润。然而,铜矿开采没有给当地带来福利,绝大部分收益被力拓集团收入囊中。力拓公司在开矿过程中,直接将矿渣倒入河流,造成严重环境污染,迫使大量当地民众外迁。此外,公司雇佣的当地工人饱受摧残,生活在“像奴隶一样”的状态中。收益分配不平等和环境污染等问题引发布干维尔人民的愤怒,当地武装在1988 年发起暴动,成为布干维尔十年内战的导火索。这一持续至2001 年的内战造成2 万人死于非命。而力拓公司被指在这一过程中与当地政府合谋,是造成相关暴力、伤害甚至死亡的帮凶,以确保其矿山继续开张生产。③《美国法院起诉力拓侵犯人权》,财新网,2011 年10 月26 日,http://international.caixin.com/2011-10-26/100317795.html,访 问 日 期:2023 年4 月8 日;Daniel Flitton, “Rio Tinto’s Billion-dollar Mess:‘Unprincipled, Shameful and Evil’,” The Sydney Morning Herald, August 17, 2016, https://www.smh.com.au/world/billiondollar-mess-a-major-disaster-the-people-do-not-deserve-to-have-20160817-gquzli.html,访问日期:2023 年4 月10 日。力拓公司还因此在美国被诉犯有种族灭绝罪和战争罪。④“Rio Tinto Accused over Bougainville ‘Genocide’,” ABC News, October 26, 2011, https://www.abc.net.au/news/2011-10-26/us-court-revives-rio-tinto-lawsuit/3601136,访问日期:2023 年4 月8 日。

综上,冷战期间,澳大利亚在南太平洋地区的战略目标是通过“战略拒止”(Strategic Denial),防止苏联对该地区的渗透和影响,确保南太平洋地区处于西方的控制之下。这既是澳大利亚作为西方成员的责任,也是履行作为美国盟友的义务。同时,澳大利亚在核试验和销毁化学武器等问题上支持、配合美国,尽管这会招致太平洋岛国的反对与批评。这期间,澳大利亚事实上是西方在南太平洋地区的“守门人”。

三、冷战后:塑造地区主导地位

无论是国土面积、人口数量、经济总量、军事实力等硬指标,还是政治、文化与国际影响力等软指标,澳大利亚在南太平洋地区都拥有绝对的优势,这为其谋取地区主导权奠定了基础。冷战结束后,美国将注意力转移到西太平洋和东亚地区,在南太平洋地区采取收缩态势,也为澳大利亚塑造地区主导地位创造了条件。

这一时期,澳大利亚的南太平洋政策的自主性越来越突出。凭借地区优势,澳大利亚以对外援助为抓手,借助太平洋共同体、太平洋岛国论坛等机制,逐步确立并巩固其地区主导地位。客观上说,澳大利亚的发展援助对太平洋岛国的发展进步确有积极作用,但也借此强化了对太平洋岛国的政治、经济、军事和文化上的控制力。

(一)政治上,强化对太平洋岛国的控制

太平洋岛国经历过被长期殖民压迫的历史,对自身主权独立有很强敏感性,希望受到国际社会尊重和平等相待。在20 世纪60 年代和70 年代的反殖民化浪潮中,尽管这些国家大都取得独立,但国小力微、发展落后,离不开外部援助。

作为南太平洋地区最大也是经济实力最强的国家,澳大利亚成为太平洋岛国的最大援助国,通过各种援助对太平洋岛国经济社会发展做出一定贡献。但同时,援助也成为其维持地区主导权并对太平洋岛国内政外交施加影响的抓手。

“智力援助”是澳大利亚对太平洋岛国援助的一项重要内容,主要方式是向岛国派遣澳籍顾问,在经济发展、社会治理甚至国防外交等领域提供“指导”。巴布亚新几内亚是太平洋岛国中最大、最有影响的国家,但其很多政策都受澳大利亚的影响,在能源矿产、交通运输、司法等领域,都有澳大利亚籍顾问。①王潇、曲翔宇:《澳大利亚为啥惹南太岛国不高兴》,载《环球时报》,2019 年8 月30 日第7 版。澳大利亚的援助常附加“民主”“人权”“良政”等政治条件,且援助项目前期谈判往往旷日持久,项目执行过程中太平洋岛国也必须按照澳大利亚的意志行事。②于镭:《新世纪的南太不要“门罗主义”》,环球网,2018 年1 月22 日,https://opinion.huanqiu.com/article/9CaKrnK6qmz,访问日期:2023 年4 月9 日。2006 年,汤加发生骚乱后经济受到重创,为国内重建而向澳大利亚求助。澳大利亚借此提出苛刻条件,要求汤加加快所谓的“民主化进程”。

澳大利亚还利用其作为太平洋岛国论坛等地区机构主要出资方的优势,占据相关组织的管理高层职位,主导机构会议的议题设置,影响地区国家的政策走向。例如,2006 年斐济发生政治变动后,澳大利亚利用其在太平洋岛国论坛中的特殊地位,一度将斐济从论坛中排挤出去,以此施压和打击斐济新政府。斐济是岛国实力较强的国家,身处地区战略要冲,奉行独立自主的外交政策,是为数不多敢同澳大利亚叫板的岛国。

澳大利亚还以“民主卫士”自居,对他国进行军事干预和政治制裁。在2006年斐济发生政治变动前,澳大利亚事先派军舰“警告”,甚至打算派军队直接干预。斐济政治变动后,澳大利亚联合新西兰等国对斐济实施政治、经济制裁,不仅暂停了斐济在太平洋岛国论坛的成员地位,而且将之逐出“所罗门群岛地区援助计划”。但斐济没有屈服,而是通过聚焦本国发展建设及扩大与域内外国家、国际组织的友好合作,站稳了脚跟。2014 年9 月,澳大利亚看到打压无效,才有意改善澳斐关系。

此外,澳大利亚还在2003 年、2006 年联合地区国家对所罗门群岛、汤加等国的内部骚乱进行军事干预。在这些国家的骚乱中,澳大利亚媒体煽风点火,激化矛盾,事实上助推了骚乱的发生和升级。

(二)在气候变化问题上,无视太平洋岛国生存危机

气候变化导致的海平面上升是太平洋岛国面临的最大生存挑战。太平洋岛国为此一直呼吁国际社会采取行动,共同应对气候变化带来的危机。它们尤其期待澳大利亚在减少温室气体排放问题上积极作为。

然而,作为化石燃料消费和出口大国,减少碳排放会对澳大利亚经济造成影响。因此,在应对气候变化问题上,澳大利亚一直不愿采取积极行动。在霍华德政府时期,澳大利亚长期拒绝批准《京都议定书》,其理由是“批准《京都议定书》会损害我们的产业并减少工作机会”。①“Australia Rejects Kyoto Pact,” BBC NEWS, June 5, 2002, http://news.bbc.co.uk/2/hi/asiapacific/2026446.stm, 访问日期:2023 年4 月17 日。后来的陆克文政府虽然签署了《京都议定书》,但其向议会提交的碳污染减排计划(CPRS)提案多次以失败告终。由于国内在减排等问题上争执不下,澳大利亚难以形成稳定有效的气候变化应对政策。在自由党—国家党联盟执政期间,澳大利亚政府一直对应对气候变化的呼吁消极抵制。因此,在气候变化表现指数榜单中,澳大利亚排名倒数第四,位列最差国家行列,在气候变化表现指数的三项重要分类指标中的得分级别为“非常低”。②《全球气候变化表现指数出炉:澳排名倒数第四》,中国新闻网,2017 年11 月17 日,http://www.chinanews.com/gj/2017/11-17/8379420.shtml,访问日期:2023 年4 月22 日。

对太平洋岛国在气候变化问题上的关切,澳大利亚不仅表现出“事不关己”的心态,还拿太平洋岛国的生存危机开玩笑。例如,2015 年9 月,时任澳大利亚移民部长彼得·达顿(Peter Dutton)与时任总理托尼·阿博特(Tony Abbott)就曾拿岛国面临的海平面上升问题开玩笑,称“如果水都到家门口了,那时间也就没什么意义了”,③Shalailah Medhora, “Peter Dutton Jokes with Tony Abbott about Rising Sea Levels in Pacific Nations,”The Guardian, September 11, 2015, https://www.theguardian.com/australia-news/2015/sep/11/peter-dutton-jokeswith-tony-abbott-about-rising-sea-levels-in-pacific-nations, 访问日期:2023 年4 月22 日。这让太平洋岛国十分不满。

澳大利亚还长期在太平洋岛国论坛等场合压制太平洋岛国要求其减少温室气体排放的呼声。在2019 年8 月召开的第50 届太平洋岛国论坛领导人会议上,多个太平洋岛国代表指责澳大利亚应对气候变化不力,要求澳大利亚加大力度减少碳排放,但莫里森总理(Scott Morrison)拒绝让步,反而大谈澳大利亚向太平洋岛国提供了多少援助。为此,斐济总理姆拜尼马拉马(Frank Bainimarama)指责澳大利亚的能源政策对太平洋岛国构成生存威胁,并指出“(莫里森)总理经常侮辱人,非常盛气凌人”。①Lidia Kelly, “Fiji PM Accuses Australia’s Morrison of ‘Insulting’ Pacific Island Nations,” Reuters, August 17, 2019, https://www.reuters.com/article/us-pacific-forum-australia-fiji/fiji-pm-accuses-australias-morrison-ofinsulting-pacific-island-nations-idUSKCN1V7047, 访问日期:2023 年4 月26 日。而澳大利亚副总理兼基础设施和地区发展部长迈克尔·麦科马克(Michael McCormack)则声称,太平洋岛国人民能够活下去,因为“很多人可以来澳大利亚摘水果”。这一表态让太平洋岛国领导人特别反感,图瓦卢总理埃内莱·索波阿加(Enele Sopoaga)为此威胁取消季节性劳工项目。②Jamie Tahana, “Australian PM’s Attitude ‘Neo-Colonial’ Says Tuvalu,” RNZ, August 20, 2019, https://www.rnz.co.nz/international/pacific-news/396972/australian-pm-s-attitude-neo-colonial-says-tuvalu, 访问日期:2023 年4 月26 日。姆拜尼马拉马则表示,澳大利亚在发展与太平洋岛国关系上“后退了一大步”。③“Fiji Prime Minister Slams Australia’s Deputy PM over ‘Fruit Picking’ Comment,” RNZ, August 18, 2019,https://www.rnz.co.nz/news/world/396942/fiji-prime-minister-slams-australia-s-deputy-pm-over-fruit-pickingcomment, 访问日期:2023 年4 月27 日。

(三)视南太平洋地区为其禁区,阻挠他国与地区岛国发展关系

域外国家与太平洋岛国发展合作关系,为太平洋岛国提供了多元发展道路选择和更多合作机会,拓展了太平洋岛国对外交往空间,有助于太平洋岛国融入全球经济。但澳大利亚担心这会“稀释”其影响力,因而对其他国家发展同太平洋岛国关系始终加以阻挠。

近年来,随着“印太”概念兴起,印度、日本和欧盟都加大了对南太平洋地区的关注和投入。印度与太平洋岛国的交往由来已久。2014 年11 月,莫迪总理上任6 个月后便出访斐济,并与太平洋岛国领导人举行首届印度—太平洋岛国论坛,凸显印度与南太平洋岛国发展合作关系的意愿。但澳大利亚对此心存芥蒂,对印度发展与斐济等太平洋岛国关系一直采取“战略拒止”态度。④Tevita Motulalo, “India’s Strategic Imperative in the South Pacific,” Gateway House Report, https://www.gatewayhouse.in/wp-content/uploads/2013/11/Indias-Strategic-Imperative-in-the-South-Pacific.pdf, 访问日期:2023 年4 月7 日。同样,澳大利亚在日、英、法等西方国家发展与太平洋岛国关系也十分矛盾。一方面,澳大利亚希望这些国家成为其制衡其他大国在南太平洋地区影响的伙伴;另一方面,又担心它们削弱澳大利亚在地区事务中的主导地位。

事实上,澳大利亚已习惯其在南太平洋地区的特殊地位,“门罗主义”式的思维深刻影响了其南太平洋政策,任何可能影响其地位的行动都会令之警惕。这种警惕有时会达到一种近乎偏执的状态。例如,近年来随着全球经济重心向亚太平洋地区转移,太平洋岛国纷纷“向北看”,注重发展对华关系。在“南南合作”框架下,中国与太平洋岛国关系快速发展,为太平洋岛国发展进步起到了积极促进作用,受到太平洋岛国民众普遍欢迎。这引起了澳大利亚的恐慌,其国内媒体、智库和部分高层政治人物趁机炒作中国在南太平洋地区的政治、军事、投资“威胁论”,声称中国投资会“威胁”这些国家的主权,污蔑中国与太平洋岛国开展合作有不可告人的“战略野心”。①参见:Joanna McCarthy, “China Extends Its Influence in the South Pacific,” ABC NEWS, September 10,2016, https://www.abc.net.au/news/2016-09-10/china-extends-its-influence-in-the-south-pacific/7812922, 访问日期:2023 年4 月7 日;Sean Mantesso, “Are China’s Cheap Loans to Poor Nations a Development Boost or a Debt Trap?” ABC NEWS, November 16, 2018, https://www.abc.net.au/news/2018-11-16/are-china-cheap-loans-topoor-nations-a-debt-trap/10493286, 访问日期:2023 年4 月7 日;David Wroe, “China Eyes Vanuatu Military Base in Plan with Global Ramifications,” The Sydney Morning Herald, April 9, 2018, https://www.smh.com.au/politics/federal/china-eyes-vanuatu-military-base-in-plan-with-global-ramifications-20180409-p4z8j9.html, 访问日期:2023 年4 月7 日;Richard Herr, “Chinese Influence in the Pacific Islands,” ASPI, April 30, 2019, https://www.aspi.org.au/report/chinese-influence-pacific-islands, 访问日期:2023 年4 月7 日。

基于此,澳大利亚动用各种手段,以加强对南太平洋地区的管控力度,并抵消中国在该地区的影响力。②刘卿:《澳大利亚强化南太政策:措施、动因及制约因素》,载《国际问题研究》,2019 年第4 期,第64—81 页。2018 年1 月,澳大利亚国际发展与太平洋事务部长孔切塔·菲拉万蒂·维尔斯(Concepta Fierravanti-Wells)无端指责中国在太平洋岛国建设“无用的建筑”,并给相关国家带来债务负担。③Catherine Graue and Stephen Dziedzic, “Federal Minister Concetta Fierravanti-Wells Accuses China of Funding ‘Roads that Go Nowhere’ in Pacific,” ABC NEWS, January 10, 2018, https://www.abc.net.au/news/2018-01-10/australia-hits-out-at-chinese-aid-to-pacific/9316732, 访问日期:2023 年4 月22 日。同年 4 月,澳大利亚甚至以所谓“国家安全”为由,迫使所罗门群岛中止中国民营企业华为公司与所罗门群岛达成的海底光缆建设项目。为抗衡中国在太平洋岛国不断增长的影响力,澳大利亚推出“太平洋升级”(Pacific Step-Up)战略,显著加大了对该地区的投入。2018 年8 月,澳大利亚宣布帮助斐济重新开发黑石军事基地,并将其打造为南太平洋国家军队训练中心和维和部队训练营地。在此之前,为与中国“竞争”,澳大利亚宣布承担黑石基地的全部开发费用,不仅包括基础设施,还在人员培训等方面给斐济提供帮助。同年11 月,澳大利亚还宣布成立20 亿澳元基金,为太平洋岛国通信网络、能源、运输、水利等基础设施建设提供贷款,以对冲“一带一路”倡议的影响。此外,澳大利亚还宣布,联合美国重建位于巴新马努斯岛的海军基地,以加强对附近海域的军事控制。2022 年4 月,中国与所罗门群岛签署安全协议更是让澳大利亚感到不爽。澳大利亚四处诋毁中所安全协议对南太平洋地区构成的“威胁”,同时加快升级与太平洋岛国的安全合作关系,以确保其对地区安全事务的主导地位不被挑战。

澳大利亚的上述做法体现了其对自身地位的焦虑不安,反映出对其与太平洋岛国关系的不自信与“心虚”,不仅加大了太平洋岛国对澳大利亚“地区霸权”的反感,也给澳大利亚与其他域外大国的关系造成了干扰或损害。

四、结语

综上所述,自近代以来,澳大利亚在南太平洋地区的国际角色经历了由依附性向自主性的转变,即先后从依附英国、跟从美国,转变到独立塑造和强化地区主导地位的阶段。随着“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演进,澳大利亚在战略上的不适应、不安全感会日益加剧,其地区行为中的“门罗主义”式思维会更严重。这不仅不利于其发展与域外大国的合作关系,而且对维持其与太平洋岛国的友好关系以及发挥其在地区的积极国际作用也是有损坏的。面对世界大变局,只有顺应时代潮流,保持开放包容胸怀,积极与各方展开战略沟通与友好合作,才能增信释疑,进一步推动自身、太平洋岛国和整个地区的和平稳定与发展繁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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