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仁明(云南)
冬日中午。房顶不停地滴下水滴,塑料盆接下房顶破瓦片的雨滴,或用塑料布包裹着从田野收回来的稻谷。
屋子里没有灯光,暗淡。
只有烧红的炭火,挂在漆黑墙壁上的一串辣椒略显鲜艳。
我们交谈起房顶的破瓦片,交谈起救助,交谈起门口拴着的牛。
雨越下越大了,身上的衣服被漏雨弄得潮湿,我起身离开。
他无处可去,坐在一截从山野扛回来的木头上,黑脸膛沉浸于火光的照射。
两个老人,住在漆黑墙壁包裹的房间里。我们只好打开手机的光,或借助房间外的光亮,寻找他们房间里被烟尘包裹着的电线。
切割,包扎。电灯泡鬼闪般射着不太明亮的光亮。
“太好了,这光亮!”他们使用过五六十年代豆苗似的煤油灯。
供销社的售货员像巫师一样从黑匣子似的存物间取出凭票供需的物品。
现在,两个人,从两根皮管的线中取出光明。
你认识飞鸟吗?它们常常息在电线上,像一串串黑色的或接近灰色的电线上衍生出来的小号手。
变压器上的计量器,有鸟巢,他要小心翼翼地掏出鸟巢。请原谅,住在这里太危险。在受潮而触电的死亡面前,他掏出几只死亡小鸟的残骨。
他蹚过杂草丛生的小路,顺着鸟鸣般的启示寻找空去的老房子。
空去灵魂的房子因一只还在继续使用的电表证明生命没有被掏空。
附近的一个养牛场,使一个村庄还残存一丝气息。
抄表员,给它再次送来体温。
村庄里种有一小片橘子,抄表员渴了,他便摘了几个吃。
他许是步行了一个多小时,才步入有鸡鸭的村庄。
一个老人坐在门口编竹篮,每一片篾片都与老人的手交谈。现在它们与抄表员进行目光的交接。
村子的橘子,真甜,汁多。老人目光如炬,他指责:不经主人允许,就是偷。
习于抒情的人,如坐针毡。
“伙子,给我交一百块钱的电费。”他站在田边,沾着泥的手在裤子上擦,然后,掏出裤腰包里如蛇皮的纸币,交接之后告诉名姓。抄表员掏出笔,在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记下姓名,金额。然后转身折向人家的房屋。
身后的人交谈:你认识他吗?
答:不认识……
“他来我们村子抄表,我家机器漏电也不给我处理!”
那是一件积满稻谷粉尘的碾米机,抄表员只是一个抄表员,他只读得懂电表上跳动的数字,他不是机器维修工。
“他太差了,竟然不会修理。”老电工后来与新抄表员交谈风言。
2013年冬,一场大雪纷纷扬扬,满山银装。电线杆穿过大地丛山的皮肤。有些年代久远,在积雪的重压下,电线被扯断,电线杆也倾斜。一大片区域断电。
我们踏着厚厚的积雪在高山上行走。
有时候,我们这些抄表员骑着摩托车,两个轮子在光滑的大地上打滑,人摔出好远。
爬起,扶起车辆,拍打身上的积雪,深吸空气中的氧,又前行。
有时候,背上砍刀,砍下路上的手臂粗细的小灌木丛及比人高的棘。施工队便顺着这些小路,爬行于大山。
一整个星期,我们重复地做着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