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计诚信、审计质量与公司价值

摘 要 作为上市公司价值实现的基础，会计诚信得到社会各界广泛关注。本文运用规范研究与实证研究相结合的方法，考察会计诚信的微观经济后果与机理以及审计质量在其中的影响机制，并进一步探讨融资约束影响。研究发现：在其他因素给定的条件下，会计诚信对公司价值提升起到显著促进作用;审计质量在其间起到了部分中介作用。进一步分析发现，融资约束在会计诚信与公司价值之间发挥了正向调节作用，这一调节作用通过审计质量这一中介机制实现，即融资约束通过审计质量的中介作用对会计诚信与公司价值间关系发挥正向调节作用。具体而言，融资约束程度越高，会计诚信对公司价值提升的促进作用越明显，对高质量审计需求越迫切，审计质量的中介效应更为显著。为应对目前经济下行压力和失信问题，政策制定者在建立健全正式制度的同时，更要关注对非正式制度的引导与约束。本文丰富了会计诚信领域研究，对坚定文化自信，推动以德治国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

关键词 会计诚信;审计质量;公司价值;融资约束

0 引言

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提出，全面推进诚信建设，完善诚信建设长效机制。诚信价值观是化解发展中内外部矛盾和优化营商环境的首要原则。在新常态背景下，保护、传承与激发会计诚信已经得到政府和各界人士的普遍共识。路径依赖理论认为，主体行为决策存在路径依赖和自我强化效应，会计诚信的塑造离不开以悠久的儒家传统文化背景。诚信具有内外两层含义，“诚”即诚实诚恳，内诚于心;“信”即信用信任，外信于人。作为经济的润滑剂，其基本含义是真诚可靠，讲求信用，往往被视为一种非正式的自我实施协议。在市场经济运行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构建中，会计诚信价值观占据着极其重要的位置。

在经济社会中，作为资本市场健康发展的基石，会计诚信是企业诚信的重要内容和上市公司价值实现的基础。诚信的人格保障是信誉和声誉，然而，在现实中，会计诚信并没有得到部分上市公司充分的重视，仍存在财务舞弊、信息违规披露、股价操纵等失信行为，这既与部分上市公司自律不严有关，又有审计质量缺陷和相关监管部门监管不力的原因。积极营造市场诚信环境，培育会计诚信精神，优化诚信评价范式，并发挥导向作用，促进上市公司在投融资、经营等业务处理中坚守会计诚信，提高审计质量，是推动公司价值提升和保障市场健康可持续发展的重中之重。作为促进资源配置效率提升的关键力量和重要外部治理工具之一，注册会计师审计的基础性作用是为其他治理方提供依据，其他外部治理往往是通过经审计鉴证和传递的信息发挥治理功能，故高质量审计是提升整体治理水平的有力支撑。由于会计诚信存在多方信息不对称等问题，难于及时有效被识别和认可，往往存在市场中逆向选择问题，故其经济后果与对兼具鉴证功能、信号传递功能和保险价值的注册会计师审计存在千丝万缕的关系。对此学术界存在两种不同观点，其一，具备会计诚信的公司倾向于选择高质量审计以缓解信息不对称，从而使其得到广泛识别，增进公司价值。其二，会计诚信本身功能可能与高质量审计存在替代性，加之聘请高质量审计师会花费较高的审计费用，其理性选择并非通过高质量审计来提升公司价值。

本文选取2008—2020 年沪深A 股上市公司样本，理论分析并实证检验会计诚信这一非正式制度和理性选择对公司价值的影响，以及审计质量这一外部信息中介和治理监督因素的中介作用，同时考察融资约束影响。研究发现，会计诚信对公司价值提升起到促进作用，存在会计诚信的公司倾向于选择高质量审计服务作为信息中介和治理工具，从而审计质量在会计诚信与公司价值之间存在明显的部分中介效应。此外，在公司存在较高融资约束的情况下，会计诚信对公司价值的提升作用更为明显，审计质量的中介效应也更为明显。并采用倾向得分匹配法、工具变量法、变量滞后期、替换变量、bootstrap 和Placebo 安慰剂检验等增强稳健性。

本文边际创新和希冀贡献如下：第一，理论上，构建会计诚信、审计质量与公司价值理论分析框架，跳出以往大多只站在公司内部层面或交易双方角度考察会计诚信经济后果的研究框架，将兼具鉴证功能、信息传递功能和保险价值的审计质量因素纳入其中，既有公司内部层面的研究，也有外部中介和治理工具的考量，引导企业家、上市公司与审计师更好地发挥经济职能与社会职能。第二，研究视角上，突破现有文献集中于从“物质”客体角度出发展开研究，如高管激励、债务融资、机构投资者与代理成本等，本文以会计诚信这一特殊的无形商业资产角度出发，同时区别于以往侧重诚信行为的一维性研究，本文涵盖文化范畴和行为范畴，具有系统性和多维性，并结合审计质量这一外部信息中介和治理因素，为公司价值研究提供了新视角。第三，基于中国转型经济的国情背景和经济形势下行压力，深入分析融资约束因素有中介的调节作用的影响。为应对后疫情时期经济下行风险提供可行的路径启示，为发挥会计诚信引导作用和审计质量监管提供政策参考和经验证据。

1 文献回顾

1.1 会计诚信与公司价值相关研究

现有文献集中于探讨企业诚信这一相对宽泛的领域，企业是一系列契约的集合，其诞生源于节省契约交易成本，而契约的顺利执行与交易成本的节约关键在于会计诚信这一子命题。国外研究表明，公司诚信文化有助于吸引投资，提升市场占有率（Love et al. ，2017），减少契约成本（ Farooq et al. ，2017），提升经营管理效率，从而促进公司绩效提升（Erhard and Jensen，2014），因此被认为是一项重要的无形生产要素。公司经营的成功需要以核心文化和价值观作为支撑，诚信经营的公司文化是经营效率和业绩提升的重要影响因素。Guisoet al. （2015）研究发现，公司文化观念不存在显著的价值提升效应，但当员工发现企业家具备高尚道德品质且值得信任时，公司绩效将得到显著提升;在公司进行并购交易中，诚信重视度较高的公司预期被收购规模相对更小，市场负面反应更低。

国内相关研究中，翟胜宝等（2015） 基于公司诚信的外部效应发现，诚信文化通过提高商业信用水平从而显著缓解民营企业融资约束，并且在法律环境较差地区和融资能力较弱的情况下更能凸显诚信文化的效用。姜付秀等（2015）基于公司诚信的经济后果视角研究发现，诚信有效抑制了公司盈余操纵行为，当民营公司有再融资需求时，诚信文化影响更为显著。魏峰和朱千林（2019）基于调查问卷法研究发现，诚信显著促进中小型公司成长，伦理氛围发挥了中介作用，诚信文化提升组织创新能力且这一影响与公司声誉和规模存在一定关系。卜美文（2020）认为，公司诚信文化显著制约了管理层操纵行为，在管理层股权激励较低或法律不健全环境下，这一效应更为明显，而内部控制存在部分中介作用。

现有文献对诚信的探讨较为宽泛，针对会计诚信价值相关性的研究相对匮乏。相关宽泛研究主要涉及文化范畴和行为范畴且侧重行为范畴或采用规范性研究、案例分析，这是因为文化范畴较为抽象，对其准确测度仍存在困难，虽有部分学者进行探索，但尚缺乏关于其经济后果的作用路径和具体机制研究，此外囿于其一维性，并未结合行为范畴展开研究，为本文留下了一定研究空间。

1.2 审计质量与公司价值相关研究

根据代理理论，高质量审计可以有效缓解代理问题，降低契约成本，通过监督机制提升公司治理水平，有助于公司价值提升。Watkins et al. （2004） 将审计师声誉定义为市场评估或感知的审计质量。由于信息不对称，利益相关者无法直接识别审计报告质量，审计市场存在柠檬市场特征，但多期博弈行为缓解了信息不对称，凸显了审计师声誉的价值性，将其作为审计质量显式信号，得到普遍认可。这一逻辑关系的奠基者是DeAngelo（1981），他认为审计师声誉越高，则面临可能损失的“准租”越多，审计质量越高。高声誉审计师通常会提供高质量审计，事务所综合排名是审计师声誉的直观反映。Asay et al. （2017） 通过披露信息的可读性视角和投资者对外部信息价值判断的敏感性分析，考察公司绩效波动情况，发现高质量审计服务显著促进企业绩效提升，此外其对所有权集中、代理冲突严重的家族企业发挥着至关重要的监督作用，在减轻管理层与投资者之间代理冲突方面起到了黏合与监测作用。高质量审计有效缓解由管理者持股导致的道德风险，通过信号传递降低信息不对称程度，其在一定程度上扮演了大股东的关键角色，与公司价值存在显著的正相关关系。但另有部分学者持保留态度，认为其对公司价值的影响效果并不明显（Forst and Hettler，2019;Almari et al. ，2021）。

在国内相关研究中，武恒光和郑方松（2017） 认为，高质量审计具有品牌投资和维护的动机，力图凸显其行业地位、传递高业务质量信号，在实证中采用中注协发布的各年会计师事务所综合评价排名衡量审计质量。蔡春等（2021） 以审计师排名衡量审计质量，考察存在多个大股东的公司是否倾向于聘请高质量审计师，发现高质量审计是降低信息不对称的有力工具。作为审计质量的两种衡量方式，审计意见和可操纵性应计盈余对公司价值的影响尚未形成一致结论。关于审计意见的经济后果，一种观点认为，非标准审计意见反映了审计独立性，独立性是审计判断客观性和审计质量的基础和保障，在一定程度上对公司价值提升起到促进作用。王良成等（2014） 指出，作为审计的灵魂，独立性是衡量审计质量的首要标准，并采用审计独立性（非标意见）作为审计质量度量指标展开研究。另一部分学者认为，审计结论蕴含了丰富的增量信息，起到了信号传递作用，即无保留审计意见有效增强投资者信心和公众对公司的信任度，促进公司价值提升（宋常和恽碧琰，2005）。关于可操纵性应计盈余，褚剑和陈骏（2021）认为可操纵性应计盈余水平的高低与审计质量呈反向关系，但部分学者认为可操纵性应计是在法规与准则界定的范围边界内运用自由裁量权的结果，通过缓解投资者情绪，提振市场信心，进而避免股价异常波动，促进公司价值提升。

总结现有研究成果，结论的不一致性反映了一方面这与目前中国资本市场属于弱强式有效市场相关，另一方面“经济收益观” 与“信息观” 地位有所变化，目前仍需另辟蹊径，在综合考虑审计市场声誉因素基础上对审计质量经济后果进行深入探讨。此外，虽然目前关于会计诚信的经济后果研究已有探索，但其作用路径和具体机制有待进一步挖掘。

2 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说

本文基于声誉机制理论、不完全契约理论、新制度主义理论以及博弈理论，探讨会计诚信对公司价值的影响机理。基于不对称信息与审计需求相关理论以及熵增理论，探究审计质量的中介效应。

2.1 会计诚信与公司价值

首先，声誉机制理论侧重从声誉的市场和交易角度诠释。声誉是外界对组织的能力水平、公众表现、市场地位和社会责任的综合评价，是公司的一项特殊无形资产，会计诚信作为公司声誉的关键内容，与公司经营管理和未来发展息息相关。声誉机制理论认为声誉对公司行为存在软约束力，声誉机制依靠诚信体系来约束和治理公司行为，通过媒体和舆论途径发挥监管治理作用。声誉机制的建立与维持是一种自我实现过程，可以克服道德难以自我实现和法律滞后性而造成的局限性，会计诚信通过声誉机制完成价值实现，诚信声誉建设是促进公司价值提升的一种有效途径。在新时代背景下，培育会计诚信应充分发挥信息扩散效应、认知效应与治理效应，注重优秀会计诚信公司突出贡献与先进事迹宣传工作，把握舆论导向，营造鼓励诚信精神、尊重诚信价值、发挥会计诚信作用的社会舆论氛围，凝聚崇尚诚信的社会主义正能量，建立健全声誉机制，使其致力于生产性实践，通过声誉机制，会计诚信得到充分的价值实现。

其次，不完全契约理论侧重从道德风险与资源配置的帕累托最优角度诠释。该理论起源于交易费用理论，以契约的剩余权力最优配置为目的，契约主体的有限理性导致道德风险和逆向选择问题，而会计诚信在公司治理中发挥其隐性机制作用，具有约束功能和正外部性，公司与利益相关者之间的会计诚信会获得更多契约利益，将会计诚信建设提升到战略管理的高度，有助于稳定契约关系，实现契约剩余权力配置的帕累托最优。钟熙等（2020）认为社会契约伦理已经成为商业伦理中专门决策导向理论的重要部分，潜在的未被占用的道德自由空间、社会契约框架内的道德义务、利益相关者沟通和协商的潜在作用具有十分重要的地位。会计诚信的契约软约束功能具有正外部性，有助于建立健全公司配套制度与激励机制，促进积极性与获得感，推动公司价值提升。

再次，新制度主义理论侧重从非正式制度角度诠释。根据整合新制度主义理论的相关观点，制度的三大基石框架分别为规制、规范与文化认知。其中规制是政府的法律法规、管制政策以及监管部门制定的规则和标准;规范通常是经验法则和资格认证等;文化认知代表公众对事物的认知程度，以价值观、信仰和认知框架出现。会计诚信作为新制度主义理论强调的非正式制度，其属于规范与文化认知范畴，通过为公司行为提供诚信道德行动框架，提高社会适应性，并实施激励或约束，影响公司决策过程与结果，深化各领域合作，实现公司价值提升。弘扬会计诚信精神应把道德摆在优先关注的位置，较高的道德水平可以凝聚人心，积聚力量，以德治企是实现会计诚信的重要途径，也是确保公司可持续发展和实现价值提升的关键。会计诚信不仅是道德修养的体现，也是理性主体的智慧展现，因此在重视对道德水平客观性评价的基础上，通过进一步加强道德素质教育，发挥人文伦理作用，强化道德水平，对促进微观主体价值提升以及经济可持续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最后，博弈理论侧重从如何决策和决策均衡问题以及由以各自利益最大化为目标的策略形成的相互依存关系角度诠释。由于在重复博弈过程中，交易双方诚信识别成本是博弈次数的减函数，理性决策是参与人最优策略或行动的组合，而不是拘泥于短期利益而放弃长远合作的机会。通过建立保障公平、有序的制度与市场竞争机制，厘清政府与市场的边界，可以有效促进生产性实践，约束寻租、舞弊等非生产性行为。通过不断完善和优化会计诚信的激励约束机制，利用信用信息公示与共享平台，整合司法、税务、环保和安监等领域数据，健全会计诚信档案记录，执行守信联合激励、失信联合惩戒机制，会计诚信成为市场博弈双方的最优选择策略，实现公司可持续发展和价值提升。综上，会计诚信对公司价值影响机理如图1 所示。

鉴于此，本文提出研究假说H1。

H1： 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会计诚信显著促进公司价值提升。

2.2 审计质量中介效应的理论分析

作为公司重要外部信息中介和治理工具效率与效果的衡量标准，审计质量在会计诚信与公司价值之间发挥重要的作用，通过对会计处理的合法合规性和自由裁量权运用的合理性作出判断，并提供鉴证、信息传递和保险价值，是会计诚信促进公司价值提升的有力工具。

首先，基于不对称信息与审计需求的代理理论，具备会计诚信的公司倾向于选择高质量审计以有效缓解由于两权分离和信息不对称导致代理冲突，监督并改善治理，通过其发挥鉴证作用，降低代理成本（ 含监督、保证成本与剩余损失）。具备会计诚信的公司通过高质量审计增强诚信声誉信息可靠性，稳定不完全契约的契约关系，约束内部目标不一致可能存在的隐性失信倾向，对会计诚信这一非正式制度有效性加以鉴证，降低道德风险，在博弈中对会计寻租、舞弊等非生产性行为倾向产生威慑作用，是会计诚信价值实现的重要途径。

其次，基于不对称信息与审计需求的信息理论，具备会计诚信的公司倾向于选择高质量审计发挥较强的信号传递作用，以提升市场投资者关注度和利益相关者认知水平，通过传递会计诚信声誉信号，使投资者有效区分诚信与失信公司，缓解会计诚信这一非正式制度的信息不对称和不完全契约下的逆向选择问题，使具有会计诚信品质的公司在市场博弈中脱颖而出，从而实现资源的有效配置和公司价值提升。相反，丧失会计诚信品质会使得公司倾向于选择低质量审计服务以增加审计报告的灵活性来平滑收益（Hurley et al. ，2021）。

再次，基于审计需求的保险理论，具备会计诚信的公司倾向于选择高质量审计发挥保险价值以增加信息可信性，降低风险。一旦公司面临经营失败或者审计师审计失败，信息使用者有权向审计师提出赔偿部分损失的要求，相当于上市公司、审计师与信息使用者利益绑定，将审计师部分自身利益置于信息风险之中。提供高质量审计服务的审计师往往具有较高的声誉，为挽救声誉损失更倾向于达成赔偿协议。在审计市场中，由于会计失信公司存在较大风险，高质量审计师往往拒绝承接其业务，故其高质量审计需求无法实现。鉴于此，高质量审计能增强不完全契约下会计诚信声誉信息和这一非正式制度信息的可信性，促进多方动态博弈最优均衡，为会计诚信得到价值认可提供保障。

最后，基于熵增理论，会计诚信作为公司价值观导向和内在品质，需要外部力量的介入与认可才能发挥价值优势，因此存在高质量审计需求。高质量审计有助于具备会计诚信的公司降低不完全契约下的融资约束，提升诚信声誉机制效率效果，减少交易成本，是会计诚信这一非正式制度提升公司价值的有力工具。随着审计监管的力度与日俱增，通过注册会计师审计市场以及审计双方诚信博弈，提供高质量审计服务和会计诚信是博弈双方最优行为选择和双赢策略。

审计质量在会计诚信与公司价值之间的作用机理如图2 所示，会计诚信存在高质量审计需求以增强其声誉信息可靠性、有效传递诚信声誉信号，并发挥保险功能。审计质量的提高有助于信息使用者判别会计诚信的存在性和水平，稳定不完全契约的契约关系，降低道德风险，避免逆向选择。高质量审计对会计诚信这一非正式制度有效性信息进行鉴证、传递和保险，有效降低代理冲突、代理成本（监督、保证成本与剩余损失）和交易成本，缓解融资约束，制约会计寻租、舞弊等非生产性行为倾向，提高资源配置有效性，从而实现博弈多方最优选择策略，是会计诚信促进公司价值提升的重要影响机制。

鉴于此，本文提出研究假说H2a。

H2a： 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审计质量在会计诚信与公司价值之间存在部分中介效应。

另一方面，审计质量在会计诚信与公司价值之间可能会存在遮掩效应，这是由于，现有研究发现审计质量与代理问题程度正相关（Fan and Wong，2005）。代理成本越低则倾向选择高质量审计服务的概率越小。会计诚信自身特征所发挥的功能可能与高质量审计的经济后果存在替代性，从而其降低对高质量审计服务的需求，毕竟聘请高质量审计师会花费较高的审计费用，会为本来就具备会计诚信的公司带来较大沉没成本。因此基于会计诚信本身对资本市场、公司内部发挥的积极作用和理性选择，公司并非倾向选择高质量审计师为其服务，因而会降低高质量审计需求，在这种情况下审计质量在会计诚信与公司价值之间会存在遮掩效应。

鉴于此，提出本文的假说H2b。

H2b： 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审计质量在会计诚信与公司价值之间存在遮掩效应。

3 实证研究

3.1 样本选择与数据来源

本文以2008—2020 年沪深A 股公司为样本，考虑到新会计准则从2007 年执行，为避免准则变更导致误差，加之本文实证分析涉及数据滞后一期值，故样本选取从2008 年开始。删除金融和保险公司、ST、∗ST、PT 和数据缺失样本，获得16 个行业3893 家公司25262 个观测值，并双侧1%缩尾。数据主要取自CSMAR、市场化指数报告等。

3.2 变量定义

1） 被解释变量

公司价值（Tobinq、Roa）：本文公司价值指标包含市场价值与财务价值。市场价值采用Tobinq 值衡量，以存量视角测度公司相对价值，克服了平滑收益，也囊括了市场对公司价值判断。公司财务价值采用资产收益率衡量，以流量视角测度公司价值创造，反映偿债、营运与盈利能力。

2） 解释变量

会计诚信（Honest、Vhonest、Phonest）：赫伯特·西蒙认为决策分为“ 价值观判断”与“事实判断”（西蒙，2007）。因此本文将会计诚信这一理性决策选择相应分为文化价值观和行为事实视角，即从会计诚信文化范畴和会计诚信行为范畴衡量。现有文献关于企业诚信这一较为宽泛的研究亦主要涉及这两个方面，即文化范畴（左锐等，2018）和行为范畴（耿艳丽和鲁桂华，2018），且侧重于行为范畴或采用规范性研究、案例分析，这是因为文化范畴较为抽象，对其准确测度仍存在困难，虽有部分学者对此进行探索，但尚缺乏关于其经济后果的作用路径和具体机制探讨，此外囿于其一维性，并未结合行为范畴展开研究。

第一，会计诚信文化（Honest）。现有文献关于诚信文化的衡量方法包括文本分析法与问卷调查法。文本分析方法认为，公司年报公布的文化规范是会计价值观的载体，充分反映了对会计诚信价值观的重视和属性。问卷调查法通过获得利益相关者对会计诚信相关评价，检验其存在性，但会存在无法避免的主观判断误差。本文运用文本分析法度量会计诚信文化。基于《新华字典》释义，将会计诚信关联词确定为：诚实、诚恳、诚挚、竭诚、真诚、真实、道德、信誉、信任、信赖、信用、守信。通过公司年报抓取关键词，若含有“诚信”或关联词语，则Honest 取值为1，否则为0。

第二，会计诚信行为（ Vhonest、Phonest）。探讨法规层面的会计诚信行为，本文以公司年度会计失信违规次数取负值（Vhonest） 和会计失信违规受罚程度取负值（Phonest）综合衡量。其中，会计失信违规类型涉及虚构利润、虚列资产等15 项;会计失信违规受罚程度分为批评、警告、谴责等七个等级，变量Phonest对应分别取值为-1 至-7。若年度存在多种被处罚方式，本文取其最小值衡量。

3） 中介变量

审计质量（Auditor）：本文选择审计师声誉衡量审计质量，根据2008—2020年中注协发布的会计师事务所综合评价排名，若年报审计师属于前十大所，则Auditor 取1，否则取0。这是由于以审计师排名衡量的审计师声誉是审计质量的显式信号，反映了市场总体认可度。

4） 控制变量

本文参考杜兴强等（2011） 方法，设置如下控制变量：杠杆率（Lev），总负债与总资产之比，反映债务风险程度;成长性（Growth），营业收入增长率，反映公司发展能力;公司规模（Size），总资产取自然对数，反映企业规模效应;自由现金流（Cfo），经营净现金流量与总资产之比，该指标越大表明现金流量越充裕;公司年龄（Age），公司上市年数取自然对数衡量，反映公司基本面水平;股权集中度（Top10），前十股东持股，反映代理成本;两职合一（Dual），董事长、总经理兼任情况，反映管理者权力;董事会独立性（ Indp），独董人数与董事总人数之比，该比例反映董事会独立性程度，与其发挥的作用呈正比;监事会规模（ Svs），监事会是对董事会和管理层进行监督的专设机构，虽然不直接参与企业运营，但能够对企业产生间接影响;委员会监管治理（Wcbii），委员会可以在专业领域发挥监督及治理的作用，有助于公正及客观地对企业进行评价，促进经营绩效提升;管理层持股（Mngmhldn），作为一种激励机制，管理层持股可以增强管理者信心;机构投资者（Holdp），机构投资者参与公司治理是发挥中长期资金“ 压舱石”作用的重要途径，对于提升上市公司质量具有积极意义;独董地域一致性（Crg），独立董事与上市公司工作地点一致对公司治理水平存在一定影响;产权性质（Soe），包括国有或非国有企业，并设置虚拟变量控制产权差异影响;市场化水平（Mkt），参考张蕊和蒋煦涵（2019） 方法，选取市场化指数度量，因为数据至2016 年，采用滞后一至三期平均值计算后期指数;行业（ Industry） 与年度（Year），控制行业、年度差异。控制变量定义具体说明详见表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