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的水

一、很久很久以前

你相信吗，云南曾经是一个“海底世界”。

在很远很远的远古时候，初生的地球，只是宇宙中的一个星球小婴儿，地壳很厚，地心温度极高，地面上一片混沌，高山还没有长出来，陆地也没有形成，看不到一点儿生命迹象，整个地球仿佛被烈火炙烤过，呈现出一种陶器刚出窑，尚未冷却时的暗红色。

那是地球的洪荒时代，干燥、炽热，只有灰尘和岩石，就像我们现在看到的火星一样。

频繁的地震，怒吼的飓风，火山喷发出的岩浆和着火的石头，天上掉下来的无数燃烧着蓝的黄的或金色火焰的陨石，就连雷电，那青白色的电光一闪，地上的大火就往上蹿几蹿……

那些岩石，哦，那些从地球诞生以来就没有停止过活动的岩石，被烈火炙烤着，被飓风吹打着，在高温和炽热的锻造下，爆炸，碎裂，崩裂成大大小小的板块，慢慢地冷却、凝固……

就是在这样的激烈动荡中，大气层渐渐稳定，开始出现水、土壤……

最初的水十分泛滥，覆盖着地球的大部分地区，云南这地儿，也是一片汪洋。

这一片汪洋，史书上称作“滇黔古海”。

在约5.42亿年到4.85亿年前那个长长的寒武纪，一次生命大爆发，荡漾的海水中，出现了原始海洋生物：水母、三叶虫、蓝藻、蠕虫……每一个生命物种的产生，都经过了数万年甚至上亿年的时间，就这样无数次的更新换代，反反复复的生命爆发与灭绝，亿万万年的生命原质进化、演变，这些低级海洋生物的生命结构开始复杂起来，出现了多足的、无足的古生物群落，有壳的节肢动物，披甲的脊索动物，软体的腕足动物……奇虾、古螺、海绵、早期鱼类……再往后，那些腕足类、头足类、节肢类、古喙头类的古鲎、古蜥、古鱼等生命结构愈加丰富，它们形态各异、种类繁多，奇大无比的、小手小足的、长须短髯的、扁头尖尾的、尖头鼓眼的、披盔戴甲的……

它们成群结队，团团簇簇，微小的生物们朝生暮死，三叶虫们游来游去，巨虾张牙舞爪，美丽的古珊瑚每时每刻变幻着色彩，绚丽的鹦鹉螺在慢吞吞爬行，海石花开啦，一片片像彩霞一样闪着五彩的光……

此时，地球依然动荡，地壳岩石不断挤压、起伏、断裂……海水从这边倒腾到那边，陆地板块也在漂来漂去。渐渐地，岩石错落形成了沟槽，水往沟槽里流，就成了河，水在断层陷落处汇聚，就成了湖。

海洋与陆地渐渐分化，地球的变化改变着气候，不同气候催生了新的生态系统，海洋使陆地变得温暖湿润，大气层的渐渐稳固，使空气中的氧气充溢饱满，大片森林疯狂生长，银杏、苏铁、冷杉、网叶蕨、树蕨……参天巨树下，每一块岩石上都覆盖着地衣藻类。

水养育了丰盛的植物，也孕育了各种生命，在史前石炭纪，约3.5亿年前到2.95亿年前，这个时期，动物们都能长得非常巨大，水里游着大鱼，天空飞着大鸟，巨大的蕨类树木上，巨蝉在鸣叫，广袤的陆地上，巨蚁、巨蛇、巨鹿、巨貘、巨猪，所有的动物，都巨大无比，生机勃勃。

最多的就是恐龙。这些庞然大物，占据了海陆空，成为生物界霸主。

那时，古海里游着“鱼龙”，陆地上奔走着梁龙、锯齿龙、剑龙、霸王龙……天上飞着翼龙，树上栖着鸟龙……

数量惊人，蓬勃生长的植物，给素食恐龙提供了享之不尽的食物。它们穿行在高大的植物丛林中，吞食着丰盛的植物枝叶、果实和根茎。

这些脚步沉重的巨兽，在这片土地上足足活跃了一亿多年，从漫长的侏罗纪，直到白垩纪末才完全灭绝。

随着山脉隆起，海水渐渐消退。约6500万年前，“滇黔古海”彻底消失，那些曾经无比活跃的原始海洋生物和恐龙群落，以一种凝固的姿态，嵌到石头里，形成了今天蔚为壮观的云南帽天山“澄江化石群”和云南陆丰恐龙化石群，留下了“滇黔古海”存在过的痕迹。

古老的云南高原凸现。

这里有纵横的山脉，山脉间环抱着片片碟状的盆地（云南人称作坝子），从滇西北海拔6740米的梅里雪山开始，到滇南海拔仅76.4米的南溪河口之间，6000多米的地势落差，构筑了云南独特的水环境。

云南的水，在大自然的安排下，分布相宜、均衡有序。

怒江、澜沧江、金沙江、伊洛瓦底江、元江、南盘江等6条大江，如孔雀开屏，蓬然舒展，携带着大大小小600多条大河小河，遍布全境。

滇池、阳宗海、抚仙湖、杞麓湖、星云湖等5个较大的湖泊紧密相邻，与远在滇西的洱海，滇北的程海、泸沽湖，滇南的异龙湖等相偕，组成云南有名的9个高原湖泊。还有30多个小湖如珍珠样散落各地，千姿百态，熠熠闪光。

更有数不清的溪流沟汊、龙潭山泉，行踪诡异的溶洞暗河，每年长达180余天的雨季，由印度洋和南海的季风饱满的水汽带来的丰沛雨量，让云南的水愈加温润丰泽、锦上添花。

这时的云南版图，就像一只两个把儿的大“瓢”，大“瓢”里，装着约占全国总水资源量1/6的云南的水。

二、三条大江

要认识云南的水，我们先来认识三条大江。

金沙江、澜沧江、怒江。

它们一起从青藏高原出发，由西南下，从滇西北横断山脉纵谷地区流过，又一起从高黎贡山、怒山、碧罗雪山、云岭、香格里拉大雪山、沙鲁里山等几条大山脉之间穿过，三江相距66.3公里，其中怒江、澜沧江挨得最近的地方，仅18.6公里。

三条大江同行并流数百里，组成了世界上最壮丽的自然地质奇观—“三江并流”。

并流的三江，带来了无比丰盛的水。

金沙江是三江水之首。

这位巴颜喀拉山妈妈美丽的水公主，从妈妈怀里奔来，与澜沧江、怒江并肩同行，但她的目的地却是东海。

她走过石鼓。

这是金沙江边一个小镇，一块汉白玉的鼓形石碑上，记载着数百年前当地木土司与入侵外族交战的业绩。柳荫下的古渡口，是三国时诸葛亮蒸馒头祭江魂的地方。南宋时忽必烈率蒙古军南下进云南，在这里留下“革囊渡江”的传说。1936年，中国工农红军长征到这里，冒着敌人的炮火，创下了数万奇兵飞渡金沙江的神话……

金沙公主停下脚步，突然转了一个大弯，离开原来的方向，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而去。

她为什么要转这么一个大弯呢？

云层下，玉龙雪山12座雪峰晶莹闪亮，在告诉你答案。

12座雪峰，是玉龙雪国的12个王子。

12个王子都倾慕着金沙公主，为了不让心爱的公主离去，他们轮流守候在玉龙雪山山口。

一个王子守候一天，11个王子守候了11天，公主迟迟未到，这一天，轮到最小的十一王子了。

这个男孩骑着一只老虎，睁大眼睛，生怕错过金沙公主的到来。

太阳从东移到西，还没见到金沙公主的身影。夜深了，明晃晃的月光下，金沙公主依然踪影全无。

小王子眼皮子直打架，便趴在虎背上睡着了。

这时，只见波光粼粼，浪花轻摇，金沙公主姗姗而来。

她看到横卧山间，趴在老虎背上打盹的小王子，抿嘴一乐，拐出一个“V”形大弯，绕过小王子，转身朝东奔去。

虎啸惊醒了小王子，他跳起来，边喊着11个哥哥，边跃上虎背急追。

这时半空中传来哗哗的笑，巨灵神样的哈巴雪山，抖开冰花雪袍，裹住了金沙公主。

小王子拔出长剑一挥，在哈巴雪山脚下劈出一条裂缝，金沙公主趁机跳出哈巴雪山的裹缠，沿着裂缝飞涌而去。老虎纵身一跳，没能拦住金沙公主，只留下一个虎跳峡。

小王子飞身扑去，只揪下金沙公主的一片裙角。他急得哇哇大哭，哭声变成了虎跳峡中的惊天巨浪。

从此，12个雪国王子，站成了12座玉龙雪峰，每日翘首东望，眼巴巴盼着公主回来。

金沙公主拐弯的地方，坐落着一座水色潋滟的小城，水富县，是云南的北大门。

长长的横江，从小城后山跑来，伸手挽住金沙公主，成为金沙江的一条重要支流，两江相汇，水光哗然。

江风带来一阵乐声，一颗颗音符在浪花上跳动，那是水的竖琴、石的碰铃、树的长箫、风的短笛，那是大山的鼓号、大地的低吟……

乐声来自一道巍然的大坝。

这是向家坝水电站，是金沙江水电基地下游四级开发中最末一个梯级电站。这座国家巨型水电站，于2015年建成，装机容量达640万千瓦，年平均发电量达307.47亿千瓦，单机容量达80万千瓦，为世界第一。

大坝上一排整齐的泄水口，就是巨大的琴键，为金沙公主奏响了一曲优美的家乡曲。

阳光下金沙公主仪态万方，水袖飞扬，与云南一吻而别。

从这里开始，金沙公主结束在云南境内1600公里的历程，变成了“长江”。

波浪宽广、胸怀博大的长江，将深深的爱，倾注在这片热烈的土地上，滚滚东去，跃入东海。

繁忙的水富港，是万里长江第一港。这座巨型港口，建有1000吨级的多用途泊位，大件泊位和杂货泊位。港口大型货物堆场、仓储中心、停车场、客运码头等配套设施齐全，年货运吞吐量达63万吨，能容千吨级货轮自由进出。

一艘艘江轮从这里起航，浩浩荡荡，沿江而下，经由重庆—武汉—上海，行程2800余公里，进入东海，驶向世界。

再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在金沙江变成长江的地方，有一个神秘的角落，那里是长江珍稀鱼类增殖放流站。

在这个金沙江珍稀鱼类保护所，对长江珍稀鱼类的重视、保护、拯救的各项科学实验，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曾经世代生息繁衍在长江，一度濒危的中华鲟，在这里受到重点保护，并人工繁殖成功。

在一个个人工放养池内，这些长江鱼王，一条条强壮悠然，长势良好，它们很快将回到长江，自由自在游弋，开开心心活着。

现在，要说说澜沧江。

当梅里雪山第一朵雪莲绽放时，唐古拉山脉的冰雪悄悄融化了，潺潺、汩汩、淙淙、哗啦啦……无数股泉流汇成了秀美的澜沧江，从唐古拉山脉出发，在怒山和云岭的簇拥下，一路南下，经过高黎贡山的林莽，穿越了佤山的云海，蜿蜒而去，清冽的江水闪耀着冰雪的波光，飘曳在西双版纳的绿林里。

每年一度的傣家泼水节时，澜沧江边成了各民族欢乐的海洋，人们将取自澜沧江、由青藏高原的雪山冰峰送来的吉祥水，泼洒在浓绿的热带雨林上，泼洒在鲜花怒放的坝子里，泼洒在傣家姑娘美丽的筒裙上……

澜沧江从西双版纳出境，便成了“湄公河”，因流经缅甸、老挝、泰国、柬埔寨、越南等多个国家而被誉为“东方多瑙河”。

在澜沧江边，你能看到不同国度的异域风情。

凤尾竹在江面映出绿色倒影，一群缅甸少女藏在竹影里沐浴，像出没在碧浪里的美人鱼。

老挝茂密的森林，一头头大象正在江边嬉戏，长长的鼻子击打着水面，浪花哗哗，顺流而下，拍醒了正在岸边沙窝里的暹罗鳄，它抬起头，几只白色的蛋在它身下轻轻摇晃。

从泰国洞里萨河到湄公河，河岸所有的佛寺都镶了金边，寺里所有的佛像都涂了金汁，金碧辉煌中，孩子们兴奋地尖叫着，放下一串串莲花水灯，让它们漂满了河面。

湄公河尽头，美丽的越南南部港湾，槟榔树下，几个男孩大声欢笑，跑过海滩，向湄公河挥手致意，看河水融进辽阔的南海……

澜沧江是一条天赐之河，也是一条众神之河。

从源头到河尾，白色的教堂，金色的庙宇，壮观的缅寺，宏伟的佛塔，还有山崖上的图腾，密林中的祭祀……黑衣的牧师，红衣的喇嘛，严肃的神甫，安详的和尚，戴面具的祭司，长翅膀的天使，插羽冠的精灵……这里几乎汇聚了全世界的各路神祇。他们以一种共有的虔诚，为这条河唱着最美的赞歌。

澜沧江终年阳光灿烂，在云南，澜沧江的含义就是太阳！

然后，我们要说到怒江啦。

与怒江同名的怒族，是怒江大峡谷最古老的少数民族，他们说，怒江是天上的“那曲卡”（神河），从天上流下来，流过大峡谷，再和高黎贡山山顶的云朵融在一起，就流到天外去啦。

高山深壑的立体地形，形成了怒江大峡谷从南亚热带到高山苔原带的各种气候带，不同色泽的植被，深深浅浅，将两岸悬崖峭壁装点得五彩斑斓、美不胜收。

怒江就奔流在高黎贡山和碧落雪山之间，由于河床倾斜，那江水就像立体的，怒气冲冲，飞悬而下，激起的波涛，震得峡谷轰轰作响。

由于峡谷壁立，水流湍急，船和竹筏都难以渡江。于是，各式各样的索桥就成了怒江人特有的渡江工具。在村寨较集中、江面较宽阔的地方，有铁链、藤条铺的索桥，有的可以长数十上百米，而最常见最简单的就是溜索。

那是一根用藤条或竹篾做的长索，一块普通的栎木或竹片做溜板，过溜时，用一根同样结实的绳子，一头兜住过溜人的臀和腰，将人挂上溜索，另一头拴在事先安放好的滑轮钩上，然后双脚一点，整个人就悬空而起，唰的一声，飞过了江。

怒江的男女老少都敢在江面上溜来飞去，八九岁的孩子就会过溜。妇女们还能带上孩子，或背着山羊、肥猪过河。牛、马也习惯乖乖地让人拴好，从空中溜过。

现在怒江上架了好多水泥大桥，人们再也不用冒险过溜索啦。

怒江出了云南叫萨尔温江，穿过缅甸流入安达曼海。

有意思的是，曾经与怒江一起肩并肩从青藏高原启程的金沙江，此时与怒江已经相距3000多公里啦。

怒江大峡谷最深处，是小山城贡山，这里能看到一轮“石月亮”， 那是一个嵌在高崖上的天然空心石洞，从山下看去，就像一轮圆月。

“石月亮”下，独龙江像一个羞涩的独龙族小姑娘，从月亮上姗姗而来，在高黎贡山和担当力卡山的呵护下，静静蜿蜒。

因为是“从月亮上掉下来的水”，独龙江江水清澈，明亮，纤尘不染。

独龙江边，居住着独龙族。

这是中国人口最少的民族，在很长的岁月里，他们过着与世隔绝，刻木结绳记事的生活，直到新中国的光芒把峡谷照亮。

曾经，独龙族女孩长到十一二岁，就会被大人用竹针在脸上刺出青色花纹，至死难以消退，因此她们被称作“文面女”。

今天，女孩们再也不会变成“文面女”了，她们的小脸有如峡谷杜鹃花，美丽而明艳，她们在明亮的教室里上课，在新盖的木屋里成长，在晶亮的江水沐浴下，她们长得健康漂亮，爱学习，爱生活，每个女孩都能够追求梦想。

独龙江交通极其不便，每年10月，大雪便将整个独龙河谷封闭，要等来年6月至8月冰消雪化，翻越高黎贡山，穿过大片原始森林，穿过3400多米的雪山垭口，三天两夜，才能进到独龙江。

现在，独龙江修建了公路，打通了隧道，独龙族人民彻底告别了大雪封山、与世隔绝的历史，他们可以乘上汽车，沿着宽阔的峡谷公路，走出独龙江，去认识缤纷多彩的世界。

独龙江就在中缅分界线上，流经贡山境内90多公里，流过国境线进入缅甸，被称作恩梅开江。

三、红河

我们再介绍一条云南的河，红河。

这条河位于云南南部的哀牢山与无量山之间。

这条水流呈深红色的河，是云南继金沙江、澜沧江、怒江和南盘江之后的又一条壮美之河，源自滇西巍山，横贯滇中、滇南，流经越南入海。

云南解放后，红河水流经的这一片地区，被划为“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

这是全国第一个有哈尼族参与自治的州级行政区域，在这个辖区宽广、民族众多的自治州里，有着云南最丰富的从人口到文化的多元组合，有着云南最奇妙的从自然生态到人类社会的多重建构。

红河州的哈尼族以红河为界，称北岸为内地，南岸为江外。

这不是简单的地域之分，而是鲜明的文明蛮荒之界。

红河北岸平畴沃野，人烟稠密，物产丰饶，文韵深厚。

这里有号称“滇南邹鲁”的建水县，古为临安府，城中有酷似天安门的朝阳门，有规模仅次于山东曲阜孔庙的文庙。这里有“将军第”“翰林府”“太史府”，这里崇尚诗书礼乐，以读书为荣，尊教为重。城中多举人秀才，教育世家，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之风蔚然。

紧临建水县的古城石屏县，是云南的“文献名邦”，清末最后一名状元袁嘉谷，便出自这里。

北岸还有天下闻名的锡都个旧，锡矿的开采可上溯至汉代；有中越边境最大的口岸河口，滇越铁路一百多年前就穿境而过；有滇南商埠蒙自，清代末期，法、英、意、美、德、日等多国就在这里开设海关、洋行、商贸公司……

一河相隔，咫尺之遥，南岸却是另一重天。

这里山险水恶，偏僻高远，无尽的森林，无尽的大山，云锁雾千层，瘴雨蛮烟重。

这里曾存在过野蛮的奴隶制和残酷的封建领主制。这里生活着哈尼、彝、汉、傣、苗、瑶、壮等多个民族和他们纷繁复杂的旁系分支。

由于山高坡陡、谷深林密，自古以来，红河江外交通运输全靠人背马驮，马帮是这里最传统最重要的驿运工具；由于闭塞落后，与外界极少往来。

然而，这里却是一个神奇的世界：云海辽阔，群山莽莽，墨汁般的老林望不到边，一座座山寨如星辰闪亮，一层层梯田从山脚垒入云端。

梯田，印证着云南水的神奇。

那就是“山有多高，水有多高。云有多高，水有多高”。

这些梯田，就像用盘子装着，然后又一层层摞起来的“水”。

山有多高，它们就能摞起多高，最高的梯田，可以从山脚一直垒到山顶，达3000多级，真是宏大壮阔，气势磅礴。

红河哈尼梯田被列入世界农耕文化遗产名录，创造这个奇迹的就是哈尼族。

哈尼族是云南特有的15个高原少数民族之一，主要分布在滇南红河地区及澜沧江无量山一带。这个民族有过悲壮的迁徙史和卓绝的创业史。据汉史记载，他们源于古代羌人，曾游牧于青藏高原，并随长江一直散落到江浙南京一带。在经历了漫长而艰辛的由北向南大规模迁徙后，繁衍成云南一个支系纷纭的边地民族。

为了生存，他们凭借智慧和坚韧，建造了世界上最壮观的哈尼梯田，以森林、云海、村寨、梯田构筑出一个天然水循环系统。他们深知，是河谷里蒸发的水分，变成云雾，云雾滋养着树木，树木把云雾变成溪流、清泉、瀑布和龙潭，又通过沟渠流进梯田。梯田的水慢慢渗进河流，河流又蒸发，又变成云雾，周而复始，循环无尽……

他们遵循着一个最朴素的真理，那就是，人种树，树生水，水浇田，田养人，有好树就有好水，有好水就开得出好田，有好田就养得出好儿孙……他们以古老的农耕方式，科学地维系了良好的自然生态，将水的生成、保护和利用，做到了极致。

在云南，“树”能颠覆你对水的印象。

那些长期生活在大山上的老人会告诉你，有树就有水。

你可以目睹树木怎样“生”出一条河来。

走进那些覆盖山顶、深不见底的原始老林，里面一片静默，那些生长千百年的古木老树，浑身挂满青苔和藤蔓，有如巨大的史前生物。肃穆严峻，高渺深沉，带着一种淡淡的忧郁，默默俯视着你。

沉落到它们深邃的怀抱，有如撩开一幅幅厚重的树的帷幔，身边是树的簇拥，地上一层堆积了不知多少年的腐叶，潮湿而绵软。一些朽木倒树，峥嵘嶙峋，僵卧在荆棘蔓草里。

走着走着，脚下渐渐湿润，踩下去会发出“吱咕吱咕”的响声，随着响声，脚踩下去的地方，会渗出一片水渍。再走，那水渍便成了一个接一个的小小洼窝，洼窝里汪着水，那一个个洼窝渐渐连成一串，树木间传来一阵细碎的叮叮声，便有水渍在洼窝里涌动，像毛毛虫一样，一屈一伸，渐渐成了一条小溪，很小很小的水流，宽不过三两步，深仅没过脚踝。

小溪继续前行，阳光透过树缝，曲曲折折映射进来，能看见小溪水逐渐增多，水底出现了一颗颗晶莹的小石头，水面上漂着花瓣碎叶草屑。

小溪继续流着，很细，很长，曲曲弯弯，绕山绕树，终于，不声不响消失在一堆青石下。

踏上青石，一阵微微的颤动传到脚心。仔细看去，发觉石中有一条裂缝，里面黑乎乎的，听得见水的潺潺，却看不见水的踪影。

绕下青石，眼前豁然畅亮，这时水声大作，只见那憋了半晌的小溪，突然从石壑间冲出，飞流直下，跌入谷底。

空气湿润，山风挟带着细密的水珠，突地一片亮绿，树木稀疏了，一片肥硕的灌木丛沿山谷慢慢舒展，一条漂亮的河，出现在绿色中。

哦，小溪长大啦，成了一条河。

它急急忙忙向前涌去。左曲右弯，磕磕绊绊，像个不谙世事的野孩子，莽撞，活泼。

山是绿的，草是绿的，连风儿也含着绿意。那河水卷着一圈一圈笑窝儿，蹦蹦跳跳朝前流去。

它要忙着去做什么呢？

这时，流淌的水声变成了一种奇特的喧响：“哗—嘭通！”“哗—嘭通！”

响声起起落落，在安谧的山中格外响亮。

循着那响声，只见这条调皮的小河，匆匆向前奔流，然后在一道道青石块组成的坡坡坎坎上，形成了一个接一个短短的瀑布。每道瀑布旁，都横着一段粗大的树干。树干被砍成窄身尖头的船形，大的一头，剜出了深深的方槽，正对着瀑布下冲的水流，树干稍细的另一头，则在顶端安了截短短的圆石。每段树干，都拦腰紧紧卡在一座结实的粗木架子上，一眼看去，仿佛小河上架起一座座跷跷板。

哗哗的小瀑布，注入一个个方槽里，眨眼就灌满了一槽水，沉重的水槽将树干的另一头高高翘起来，然后一倾斜，槽里的水便哗地倒了出来，安了圆石的一头随即嘭地砸下来，落进一个深深的石臼里。

这就是边寨的水碓呢，小河在忙着帮人们舂米呀！

每一架水碓旁，都有一间石头砌的小屋，围了一道结实的围栏。推开围栏走进石屋，当中是一个盛满稻谷的石臼。随着水碓沉重迟缓的响声，只见那些谷粒慢慢裂开，泛起一层褐色的糠壳，大颗大颗的米粒在其间闪烁。

碓旁摆放着一箩箩已舂好的米，石屋却没有门。唯一的防护就是那围栏，那可不是防小偷的，因为没有人会去拿别人的米，而是担心猪啊羊啊鸡鸭鹅呀，或小孩子跑进来，被石碓砸伤，所以才扎了围栏。

水碓沿着小河两岸架起，这边有，对岸也有，都是一模一样的装置，仿佛两串一模一样的铃铛。随着“哗—嘭通！”“哗—嘭通！”的声响，两岸的水碓一起一落，像在合唱着一支古老的歌谣，默契，和谐，给这宁静清新的山野，增添了一股古朴悠远的韵味。

四、盘龙江

云南还有一条很美的河。

那就是盘龙江。

盘龙江，是云南省城昆明的河，也是滇池的主要入水河道。

盘龙江发源于昆明市嵩明县境内梁王山西麓的白沙坡，流经牧羊村而称牧羊河，又称小河，与邵甸河（又称甸尾河）在小河乡岔河嘴处汇合，经三家村流入松花坝水库，其后南下进入昆明坝区，穿过昆明城，注入滇池。

昆明北部的滇源镇，就是盘龙江之源、滇池之源。

这里多达200多平方公里的浓厚植被，年产水量达2亿多立方米，占松花坝蓄水量的90%，占滇池水体交换量的42%。从青龙潭冷水洞里流出的冷水河，一年四季长流不断，到了雨季，特别是七八月份丰水时节，冷水洞奔涌的水流，有水牛身子那么粗。

每年长达180余天的雨季，平均多达1000余毫米的降雨量，以及硕大丰盛的地下河水网的惊人流量，汇成了滇池的命脉之源，由盘龙江携入滇池。

盘龙江的生命与滇池一样古老。

作为入湖的主要河道，盘龙江上曾经千帆如蚁，商贾云聚，无数船舶顺江而下，直入滇池。沿江那些古渡口和码头的遗痕，那些斑驳的宝幢，沧桑的古塔，古老的庙宇、牌坊……默默地诉说着昔日的喧哗。

盘龙江两岸万家灯火，素馨花香。江岸一尊铜犴，已驻守千年，但凡江水上涨，它便会发出低吼，告诫人们注意安全。

以盘龙江为首，昆明周边有金汁河、银汁河、宝象河、采莲河等32条支流分布在昆明城里城外，除河流外，昆明大街小巷间，还深藏着数百个小水井。

每一条河边，每一个井旁，都是一幅昆明版的“清明上河图”，人来人往，炊烟水色，演绎着千年沿袭的风情习俗，映射着这座城市怡然怡趣的日子。

因为有了盘龙江，整个昆明北部地区，被昆明人视为“龙脉”，视为昆明的“米仓粮垛”。

盘龙江上游的龙泉镇，是这片水源区的繁华之乡。

龙泉镇有着昆明最大的乡街子“龙头街”，每逢街天，赶街的人摩肩接踵，街两边，客栈马店、商号店铺林立，地摊货担遍布，土货、洋货，花鸟蔬果，珠宝玉石，古玩字画……绣品土布，衣裤鞋帽，金银铜铁器，土陶土烟，瓦猫竹编……沿街的茶铺酒肆，烟馆饭店，油坊酒坊，瓦窑戏园，风味小吃，牛羊肉汤锅……十分红火。

在龙泉镇的龙头村，几间小屋依然伫立。那是抗战时期，西南联大迁至昆明，由西南联大傅斯年、顾颉刚、冯友兰、杨振声等几位教授主持的中央历史语言研究所就在这里，一大批著名学者也随之而来。接着，由梁思成、林徽因、刘敦桢所率领的中国营造学社一批专家学者，也搬迁到龙头村旁的麦地村兴国庵。

陈寅恪、钱端升、王力、李方桂、董作宾、李济、郑天挺、向达、魏建功、金岳霖、罗庸、浦江清、郑昕、梁思永、陈梦家、凌纯声、罗常培、游国恩、吴定良、丁声树，以及地质考古学家卞美年、杨钟健、李悦言以及众多讲师、研究生也迁到这里。

时任西南联大中文系主任、教授的朱自清，也随清华大学文科研究所迁到了龙泉镇龙头村，住进了桂家祠堂。同是清华大学中文系教授的闻一多先生，也一起搬到了龙头村。

这些教授学者的到来，给龙泉镇注入了一股可贵的中国文化气息，那文气文脉，有如盘龙江水，源源不断，沿袭至今。

以龙泉镇为中心，辐射到囊括了茨坝、松花坝、双龙、阿子营、滇源、白邑等区域在内的整个北部地段，再一直往北延伸，至嵩明坝子，这偌大一片水源地和水涵养区，奠定了昆明“春城”的基础。

“石蕴玉而山辉，水怀珠而川秀。”

正是如此蕴玉怀珠之地，滋润了昆明的春，造就了昆明的美。

盘龙江中段的霖雨桥两岸，也曾是良田万顷，稻菽千重，自元代以来便是昆明重要的军民屯垦之地和昆明的军粮存储地。

盘龙江源头，浓荫中有个青龙潭，两条青龙盘踞潭内，一旁的青龙宫里，老龙王捻须颔首，俯瞰足下。龙宫墙上，一块块石碑和牌匾，记载着从元朝起就留下的一条条保护山林、保护小鸟、保护泉水、严禁放水造田、禁砍湖区山林的警世格言。

围绕着盘龙江的蛇（龙）山、龙泉山、黑龙潭、青龙潭、黄龙潭、白龙潭、蓝龙潭、滇源镇、龙头街、回龙村等，全都与“龙”相映成趣，与水相得益彰。

而元代就修筑的一座大型水库“松华坝水库”，就是位于昆明北部的“一碗水”，庇佑昆明800年，至今仍是整个昆明市及周边地区重要的用水保障。

时至今日，虽然昆明水的分布已随着城市的拓展而起了变化，水的丰盈由于大自然的气候影响而时盛时竭，同时，水的格局又在昆明城市建设的波折中，不断地进行着新的调配组合。令人欣慰的是，作为北部龙泉地区水源地的重要地位，却始终岿然不动，无论怎样的千变万化，昆明人始终坚守着对水之“源”的重视与保护，坚持在重视保护的同时，不断求得革新和完善。

而龙泉地区民间对于水的珍视，依然是最重要的传统道德风尚之一。

龙泉镇以及北部村落，仍保留着许多传统的民族民间文化艺术，保留着许多古朴地道的乡风古俗，节日里唱花灯舞龙灯，旱汛期间祭龙求雨，向水祈福，每年三月三黑龙潭唱大戏耍狮子做法事……

这些，都充分寄托着人们对龙的敬畏，对水的景仰，这既是山民百姓对水的感恩，也是当地人血脉里对中国龙文化水文化继承弘扬的最好诠释。

因了水的充盈，昆明人素爱洁净，再拮据的贫家儿女，那脸上总是光洁水灵；再破旧的衣服裤子，也要浆洗得干干净净，补得平平整整；再挤再窄小的家，也要清扫得一尘不染；再旧再老的小屋，也要收拾得清洁明亮，清清爽爽。

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再是浮躁火暴、烦乱焦虑的人，也会被浸润得温柔通达、情感丰富了。

五、龙潭

云南的水，与云南的人天然契合。

云南有26个少数民族，其中15个是云南特有的少数民族。

他们敬畏自然，敬畏神灵，敬畏生命，敬畏“水”。

他们认为，世间万物，都有灵性，动物、植物、山川河流、风、雨、太阳、彩虹……

他们对水的崇拜无处不在。

每个民族都有节日拜水的习俗，通过拜祭来表达人对水的赞美与感恩。

大自然以“水”为媒介，对人类生产生活进行规范。人与自然通过“水”的传递，达到相惜相通、和谐共存的目的。

在云南，无论你去到哪个少数民族山寨，寨里都有龙潭。人们对这些生命之泉，倾注了极大的敬畏与虔诚。

我在红河南岸一个叫他撒的哈尼山寨，就见到他们对水的崇拜。

那是两根雕饰精美的石柱，矗立在通往寨中的路上，一边一根，石柱顶端坐着两个小人，很夸张的性别特征使你一眼就能分辨出男女。

两根石柱和石柱上的雕像，守候的是一个奇特的龙潭，人称“江外第一潭”。

那个龙潭很有气势：12只石雕龙头，一溜排列在一面石壁上，每个龙头都栩栩如生，从张开的龙嘴里，哗哗喷吐出一股泉水。

12股泉水同时飞落在长长的两个深水池里，汇成满当当一池清波。

泉边很热闹，背水的、洗衣洗菜的，笑声，说话声和着哗哗的泉流声，很远就能听到。

这样的龙潭，在边寨山林里，随处可见。

早晨，浓浓的云雾铺天盖地而来，雾气迷蒙中，踏上通往森林的小路，就像扑进云里雾里，四周一片迷蒙，空气浓重而潮湿。树木间渗出缕缕白雾，妖娆轻盈，云雾中的山寨和梯田缥缥缈缈，山与山之间，被云海填塞得满满当当。云的瀑布，从一个个山隘口溢出，沿着山峦滚滚而下，融汇到云海里，激起一阵云浪。

在渐渐明亮的晨光里，在稠密的绿树间，你就能看到一汪明镜似的水。

这就是藏在树林里的龙潭。

这些龙潭不很大，透着一片黛青色，水极清，看得见水底的小石子和游动的小鱼。潭边往往有一些青石，一株大青树伸展着蓬蓬的树冠，华盖般撑在龙潭上。几条盘虬弯曲的树根，凸出地面，伸向潭中，光滑洁净，如上了一层清漆。

这样的龙潭，清爽、柔滑，很温暖很亲近。山寨的人会告诉你，天上有多少颗星星，老林里就有多少个龙潭。大山养树，树养龙潭，这山间密林孕育出的龙潭之水，可以荡涤一切尘土污垢，还你一个久违的清爽洁净之身。

而位于云南边境金平县的勐拉龙潭，则是另一番景象。

这是一个“热”龙潭。

也是一个有名的天然温泉，深藏在金平县境内一条山谷里。

这里植被浓绿，树木稠密，一个大龙潭镶嵌其间。

这个龙潭水深仅一米左右，源源不断的热流，自周边的原始森林和岩石间喷涌而来，汇聚在一只面积约60多平方米的石头大“锅”内，满满一“锅”五六十摄氏度的热水，热气腾腾，水汽萦绕。

这就是人们喜爱的勐拉温泉。

这是一个天然的露天浴场，居住在附近的傣族人家，劳动之余，便喜欢来泡一个舒适的温泉浴。这个本是藏在深闺人未知的山间龙潭，随着交通的便捷而声名远扬，更多的人慕名而来，爬山、看树、乘凉、吃傣家饭、泡温泉……

还有可以煮熟鸡蛋的腾冲火山温泉“大滚锅”，有“天下第一汤”的安宁温泉，滇西的鹤庆，就是云南的“龙潭之乡”，这里遍地泉眼，大小龙潭争相奔涌，从门前粼粼流过，从院后莹莹绕过，走进这个小城，龙潭比比皆是，满眼尽显水的光华。

由于龙潭众多且水量丰沛，鹤庆几乎从不缺水，也很少干旱，是滇西有名的“鱼米之乡”。

还有更多无法一一赘述，藏在云深不知处的各种龙潭山泉，这些水，是云南水的“水中之水”，无比珍贵。

六、滇池

讲述了河流与龙潭的水，现在，我们要讲一讲云南的湖泊之水啦。

第一次听到“海眼”，是一个做气象检测的朋友告诉我的。他说，从气象卫星发来的云南图像上，总能看到一个蓝色的小点，就像一颗蓝色钻石，光色明亮。

而从一万米高空俯瞰云南，那颗蓝色的小点，就成了一只蓝色的眼睛，含情脉脉，水波盈盈。

那就是滇池，一个茫茫500里的高原“大海”。

高原民族是一个向往海洋的民族，他们喜欢将所崇敬的湖泊，称为“海”。

如果昆明人对你说，“我今天到海边去了。”或“我今天下海了。”这个海，就是滇池。

滇中这一片区域的地理构造，主要以喀斯特地貌为主。

喀斯特地貌遍布中国西南一带，从云南、贵州、广西，一直延续至越南的下龙湾，这样的地貌，就像一把把大漏勺，水能从漏勺眼里流到地下，地下的水也能从泉眼里冒出来。

各种溶洞暗穴，都有足够的空间，让这些水流循环迂回。

据说，滇池中央，真的有一个“海眼”。

民间传说，那是小黄龙回家的路。

从前，昆明地区常年干旱，老百姓生活艰难。一个叫小龙的少年，决心到东海寻找水源。

他走啊走啊，走到东海边。突然，他看到一只老鹰从海里叼起了一条小白鱼，小龙忙一箭射去，吓跑了老鹰，救下了小白鱼。

小白鱼一落地就变成了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原来她是东海龙王的小公主呢。小公主非常感激小龙救了自己，就带他到龙宫，见她的龙王父亲。

东海龙王盛情款待小龙，为了酬谢他，就让他在龙宫里挑一件礼物，想要什么就拿什么。

小龙什么也不要，只要水。龙王说：那你得变成真的龙，才可以将水带回去。

小龙说，只要能把水带回去，变什么都愿意。龙王一挥手，小龙就变成了一条小黄龙。

其实这是龙王的诡计，只有把他变成龙，才能永远保护小公主。

龙王拿出一根金链子，一头交给小公主，一头拴住小黄龙。小公主说：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啊，怎么像拴小狗一样拴着呢？小公主就想解开金链子，把小黄龙放了，可金链子就像长在肉上，怎么也取不下来。

小公主没办法，就对小黄龙说：你回家吧，这金链子有多长你就走多远……

于是小黄龙喝了满满一肚子海水，冲出龙宫，循着一股海流，硬是游回了家。

可小公主怎么还跟着他呢？原来，小公主一直没有放开手中的金链子，而那根金链子并没有那么长，所以，就被他拽到云南来啦。

龙宫一天，人间一年，小黄龙回到家时，已过百年，他再也见不到父母乡亲了。

小黄龙很难过，吐尽肚里的海水，流尽伤心的泪，海水和眼泪化作了滇池，小黄龙也化作了长虫山，永远守候在滇池畔。

小公主也很难过，她不愿再回东海，而是化作满湖海菜花，陪伴着小黄龙……

小黄龙游回来的那条通道，就是海眼，据说，天气晴朗的时候，能看到湖水里有一扣一扣的金链子，捋着那金链子，就能从海眼去到东海呢！

梁王山是昆明盆地的最高峰，海拔2800余米。

自川西鲁南山脉延伸而来的洪王山系，与滇东北乌蒙山脉连接的梁王山系，恰似两条有力的臂膀，环绕起滇池。

站在梁王山顶，可以看到4个“海”，那就是滇池、阳宗海、抚仙湖、星云湖。

梁王山上流传着梁王的故事。

这个梁王是元蒙铁木真成吉思汗的后裔，名叫把匝剌瓦尔密。他生得高大魁梧，浑身是劲，只身也敢和猛兽搏斗，他最爱做的事是打猎，最不喜欢做的事是当皇帝。他总是骑着他的大马，钻山林，爬高峰，常常将那些野兽追赶得四下奔逃。

这时朱元璋已平定中原，建起了大明朝，全国只剩云南还是梁王的天下。

梁王誓不降明，还在山上安营扎寨、操兵演习，要同明王朝抗衡，还一次次杀了明王派来招降的使臣。

1381年（明洪武十四年），朱元璋决定武力征服云南，拔掉梁王这颗钉子。

朱元璋派了颍川侯傅友德为征南大将军，永昌侯蓝玉为左副将军，西平侯沐英为右副将军，率30万大军出征，取道贵阳，西进云南。

梁王早有准备，他派了一名骁勇悍将达里麻前去拦截。达里麻一上阵，便杀伤了明军大将李凤章。

明军仓皇而退，梁王带着家人官兵，退到山顶。

明将沐英捉不到梁王，心急如焚，这时一个手下提供了一个线索，说梁王最怕尖刀草，一碰到这种野草就会受伤，功夫全失。

沐英连忙派士兵到处割尖刀草，一捆捆，一车车，堆放在所有梁王有可能出没的地方。

然后沐英亲自出马，故意挑衅，诱出梁王，将他引到堆放着尖刀草的地方，虚晃一枪，梁王一时没收住脚，跌进尖刀草堆里，顿时浑身鲜血直流，动弹不得，要不是手下抢得快，差点儿被沐英生擒。

梁王知道他再也守不住元朝最后一角江山了。

他痛哭了一场，扔掉了兵器，让士兵抬着老母亲，带着妻子和几个左右，跳进了滇池。

元朝最后一个王就这样死了，云南最后一个角落也成了明朝土地。

从梁王山顶看滇池，中间是大片田野，有梨园、菜地、花棚、村落……梁王即使长出最长的腿，也跳不进滇池呀！

今天去到梁王山上，还能捡到小螺壳和小海贝，有的嵌在石块里，有的散落在泥土中。

这些小螺壳和小海贝，与滇池里的小螺壳小海贝一模一样，它们怎么会跑到这么高的山上来呢，这里离滇池那么远，即使它们会走路，要从滇池爬到这里，得它们的儿子，儿子的儿子，孙子的孙子……子子孙孙多少代接力才到得了啊！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这里原来也是滇池呀！

这就说明，滇池与梁王山，以及我们能够看见的其他几个湖泊，曾经都是滇黔古海消退时留下的水域，曾经都在一起，只是随着地层的陷落而分开了……

最早的滇池有多大，谁也说不清楚。

我们前面讲过，大约在距今2亿多年前，云南贵州一带还是“滇黔古海”。

在喜马拉雅山造山运动中，随着珠穆朗玛峰的耸起，无数条山脉出世，绵延，海底地壳渐渐突兀，地面上有了纵横的山脉，有了凹陷的盆地，在那些低凹的断层陷落处，出现了一条条槽沟，沟里汇集起大量水源，形成河，河水向盆地低洼处集中，便成了古老的湖群，我们从梁王山顶看到的4个湖泊，就在其中……

约8亿年前，又是一阵轰轰烈烈地壳大震动，这是出现在滇池地区的一场造山运动，昆明历史上称为“晋宁运动”， 海水迅速流逝，云南高原凸显，这些古老的湖群也有了变化……

2000多万年前，昆明湖盆出现，其间孕育着雏形的滇池。

到了340万年前，滇池出现了。

这个天真稚拙的自然之婴，在阳光下迅速成长。

20万年前，滇池已然成了一个大湖。

3万多年前， 滇池1000多平方公里，水位高于当今100余米。相当于40余层楼的高度，试想一下，如果现在滇池的湖岸平均推出100多公里，滇池的水面将扩大一倍、两倍、数十倍……那么，昆明就成了一座水下城市，西山的山顶，只会是湖面上的一个小岛。

到了唐宋时期，滇池水域有500多平方公里，一直到了清朝末年，滇池还有着“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的浩渺英姿。

千百年来，天长日久，风霜雨雪，那些河流带来的沙砾呀，杂草呀，小虫子小石头呀的沉积物不断堆积，滇池一直在慢慢退缩，不断袒露的湖滩，变成了绿洲，人们在上面建起了村庄，修筑了堤坝，开垦了良田……

今天的滇池，南北长约40公里，东西宽约8公里，平均水深不足6米， 湖岸线长163.2公里，水面海拔为1887.5米，湖面总面积306平方公里。仅为古滇池的1/5，蓄水量为15.7亿立方米，也仅为古滇池的2%，然而，它依然是西南最大最美的高原之海，依然养育着这片土地上的芸芸众生。

在云南的史书里，远古时候云南高原上这块盆地被称为昆明盆地，而盆地中央那个湖泊被称作“滇南泽”，这，是滇池的乳名。

你看，一个湖泊从孕育到诞生，得经历多少动荡、挣扎和酝酿啊！

滇池目睹了人类从原始状态到文明时代的成长岁月，也是云南古文化的发祥地。

那些“昆明虫”化石、恐龙足印化石、恐龙蛋化石、恐龙群化石，记录着史前时代这片土地上的喧嚣；那些陆续出土的大量石器、陶片及古人类化石，记载着3万年前滇池流域“昆明人”的活动轨迹。

而随着一件件珍贵的青铜器、金银玉铁器及一枚“滇王金印”的出土，一个约在公元前5世纪中叶至公元1世纪初，存在了500年的古滇王国，也逐渐揭开了神秘面纱。

公元前300年间，中原楚将庄跷率部入滇，见到滇池碧波荡漾，肥饶数千里，天上飞着孔雀，地上跑着马鹿，于是，庄跷“以兵威定属楚”，降服了湖畔10多个小部落，“以其众王滇”，自己做了滇王，楚军“变服从俗以长之”，从此长居于此。

唐代宗广德年间，大理南诏王阁罗凤巡视到这儿时，被滇池的浩大和富饶所震慑，惊喜之余由衷赞道：“山河可以作屏藩，川陆可以养人民。”于是命王子凤伽异筑柘东城，安然一享滇池恩泽，走过了1250多年。

在这个“大海”的庇佑下，昆明没有了遥远的感觉，从远古至汉、唐、宋、元、明、清直至今日，每一个年代都以一份抹不去的记忆，将中国传统文化、中华灿烂文明、边地少数民族文化、原生态文化，甚至外域文化，交织相融，沉甸甸地镌刻在滇池的历史里，于自然美中折射出了人类文明的足印。

滇池的编年史中，还有一笔鲜亮的记载，那就是郑和。

郑和七下西洋的壮举，载入史册，而郑和的童年，正是在滇池边度过的。

这是一个水孩子，从小就生活在滇池边。小小少年，驾驶着他的小船在滇池上荡漾，在滇池水中酝酿着他的航海梦。最终，他七下西洋，完成了他的远洋之旅，留下“敢为人先”的佳话，带给了云南莫大的骄傲。

物换星移，海阔云低，今天的滇池虽然饱经沧桑，却依然保持着惊人的大美大气，依然是云南的心脏，依然承载起云南所有的欢乐与忧虑。

对于云南人来说，滇池已不是本质上的水，或地理上的一片水域，她早已由于千百万年与人类的血肉相融，而有了母性的情感与亲人的情结，她是上天赐给昆明的一份厚礼，是这座城市的守护神，有了滇池，昆明才有了魂，有了春天。

七、抚仙湖

让我们把目光转向一个神秘的湖泊—抚仙湖。

抚仙湖是云南第三大湖，位于滇中澄江县旁，又被称为“澄江海”。抚仙湖面积约204平方公里，湖岸线长达90余公里，也是中国第二大淡水湖泊。

抚仙湖的神秘，不仅仅在于它的“深”，抚仙湖最深处155米，是云南省最深的湖。更在于它的“清”，抚仙湖一直是云南水质保护得最好的湖泊，它清澈澄碧，透明度可以达到8米以上，抚仙湖可以直接饮用的优良水质，一直是云南人的骄傲。

抚仙湖里有一种大鱼，老百姓叫“鲭鱼”，大的一两米长，几十公斤重，还有人见过比帆船还长的鲭鱼呢。鲭鱼行踪诡谲多变，且力大无穷，不容易捕捞。

抚仙湖中央有一座孤岛，据说，每年夏秋之交，月明风清之夜，会有鲭鱼前来朝拜，它们井然有序地在湖面上游动，甚至可以在湖浪上立起身来，像人一样对着孤山鞠躬。

抚仙湖最神奇之处，是它与星云湖的奇特联系。

星云湖就在江川县，两县毗邻，两湖也紧紧相依。两湖之间，有一条约一公里长的小河相连，河中有一块石头，上面刻着“界鱼石”三个字，据说，这字还是清乾隆皇帝的手迹呢。

这个界鱼石，就是两个湖泊的分界线，也是两个湖中鱼儿的分界线，每当有鱼游到界鱼石，便会自动返回，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从来不会混淆。

抚仙湖最神奇的是抗浪鱼，这是抚仙湖特产的珍稀鱼类，只有巴掌长，银白色的身条，细细的银鳞，性情活跃，爱群聚，对水质极其敏感，只要水质稍有变化，便能影响到它们的生长。

捕捉抗浪鱼是抚仙湖的一个奇观。每年立夏至立秋，抗浪鱼从深水游向浅水区的“鱼洞”里产卵，渔民们根据水流判断抗浪鱼在哪个鱼洞，一旦探明，他们就在鱼洞前挖出一条条水沟，将一架水车支放在鱼洞前，然后准备一只尖底敞口的大鱼篓，堵在水流通过的沟槽里。听到鱼洞里有动静，立即车水，随着车水的声音，一群群抗浪鱼从鱼洞涌出，顺着沟槽，落入鱼篓里。

这实际上是一种非常粗暴的捕捞，因为此时捕捞的抗浪鱼，都是产卵期的鱼，对抗浪鱼的繁衍有着很大的影响。

抚仙湖的神奇之处，还在于它的湖底。

作为一个水深达100多米的深水湖，抚仙湖的湖底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一直是人们很感兴趣的“谜”。

据说，抚仙湖底也是喀斯特地貌，那里有溶洞、陷阱、石窟，还有流向诡异的暗流，那里潜藏神秘的史前巨鱼类生物，由于身躯太过于庞大，它们轻易不会露出湖面。但偶尔会有罕见大鱼浮上水面，那时，抚仙湖就会掀起巨浪，渔船就不敢出海……

还有一种说法，说由于抚仙湖水太深，水底水温很低，千百年来沉落的渔船无数，沉落的人也无数，那些沉船木头不腐不烂，始终保持着原样，那些死去的人，也是不腐不烂，浑身裹着一层冰壳，一个个直立着，站成一排排，一群群……

抚仙湖底究竟有什么，始终是一个未解之谜。

1992年，耿卫，一名专业潜水员，也是一个生活在抚仙湖畔的年轻人，冒险潜入湖底，想一探究竟。

他在湖底发现了很多石头、石板，上面的古怪花纹、神秘图案，都是人工雕凿的痕迹。 他还发现了一些类似金字塔的巨石，以及城郭与街巷的遗痕，而他带来的这些特征鲜明的湖底信息，依然无法诠释抚仙湖底的各种谜团。

2001年，中央电视台组成了一支强大的水下考古队，对抚仙湖进行了一次水下考古，并进行了现场直播。

随着镜头的切入，在微弱亮光映照下，能看到许多嵯峨嶙峋的石牙，能看到一条狭长的深沟，沟中塞满黑色浓密的水生苔类植物和浮游生物，沟边沿全是一些条形、方形的石头，或卧或立，很像人工雕凿、堆砌而成，依稀能分辨出很多似是而非的石质建筑物，残破的，厚重的，类似城墙，地上也有些条状石头，像房屋的地基、祭台或大厅，周围还遗下许多残垣断壁，坑洞台阶，地上散落着很多石块，有凿打过的痕迹，一些形状模糊的物品，似乎也不是自然物，全都糊着一层厚厚的水生物。更多的石头延伸过去，隐没在昏暗中……

这很像一座古城池的遗址，滇池流域曾有过一个存在了500年，突然消失的古滇国，难道是这个神秘国度沉入了湖底？

近年来，对抚仙湖底的考古探察一直没有停息，甚至还有了水下无人机的深入考察，但对抚仙湖的这些谜，至今依然没有定论。

所以，抚仙湖的谜，依然是谜，依然等着有朝一日有人能够破解。

八、形形色色的湖

与抚仙湖相比，滇西大理的洱海，则是另一番景象。

洱海的形状，真的很像一只人的耳朵，这个美丽清澈的湖泊，南北长40多公里，东西宽9公里，面积约250平方公里，仅次于滇池。

洱海面积虽然没有滇池大，蓄水量却是滇池的两倍还多。

大理苍山十八峰，峰峰有溪流，十八溪水汇入洱海，每年可以为洱海注入8亿多立方米的水量，这是云南最大的入水量。同时，还有弥河和弥茨河的水流入，再加上地下断层中的水流，这使得洱海水量十分充溢。

洱海景色优美，苍山的积雪与洱海的银浪，构成了“银苍玉洱”的美丽景观。

洱海是大理白族人民的母亲湖，白族人民古老多彩的民间习俗，使这个湖泊充满了鲜明的民族风情与丰富的民族文化底蕴。

洱海最美的是月亮。

秋季的大理夜空，明朗而清湛，一溜黑黝黝的山影，融在海面与夜空之间，仿佛天地间搭建的一个高台，高台中央，显现出几许淡白的柔光，柔光间跳动着一颗银珠，那银珠眨眼就变成了一个圆盘。

那是月亮，是美丽的“洱海月”。

此时，海水是银色的，天空是银色的，山影完全隐匿，唯有一轮圆月，高悬在洱海上，月光映照着海水，小风起处，海面上跳起了无数个小月亮，银光闪烁……

泸沽湖是云南海拔最高的湖，水面海拔高达2685米。

泸沽湖很深，平均水深40余米，仅次于抚仙湖。

泸沽湖很美，很清澈，是一个几乎没有被人类烦扰过的、活在世外的湖。

由于泸沽湖四周的大山多有积雪，积雪的寒意使泸沽湖水显出不同寻常的温暖。

泸沽湖最美的时候是清晨，这时湖水澄碧，白鹭、大雁、野鸭子都醒了，正在湖水里戏耍着。朝霞在湖面撒下一片红艳艳的斑点，像撒了满湖的花瓣。

朝霞映照着湖畔的格姆女神山，格姆女神也醒了。

美丽的格姆女神是天上的仙女。一天，她来到泸沽湖畔，被那深邃碧蓝的湖水吸引住了，她沐浴着，又梳妆又打扮，结果耽误了回天庭的时间，化作了幽雅的格姆女神山，静静地伫立在泸沽湖岸。

此时，格姆女神轻轻撩开薄雾的面纱，对着湖水开始梳妆。

湖面上映出了她美丽的倒影，云鬓雾佩，翠钗摇摇，凤冠霞帔，流光溢彩。几只小水鸟掠过水面，那倒影便摇动起来，就像格姆女神要走下湖里一般。

湖面漂起来几只独木小舟，那是岸边的摩梭人开始忙碌啦。

这些勤劳的摩梭人，世世代代以打鱼，种些苞谷、土豆为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山上的果子熟了，大家一起分享；地里的庄稼熟了，大家一起收获；一家的客人，就是全村的客人，要喝每一家的酒，吃每一家的饭……

南来北往的马帮，常常给他们送来盐巴、食糖、茶叶和针线衣物……

在有月亮的夜晚，村里的年轻人们会聚在一起跳起“锅庄”，篝火映亮了湖畔的小木楞房，嘹亮的歌声，被湖风送出很远很远。

他们一直延续着摩梭人古老的婚恋习俗，“男不娶，女不嫁”，过着神秘而奇特的“走婚”生活，哪个男子看上了一个姑娘，他会在夜里去爬姑娘的“花楼”，与姑娘幽会。

这里的每一个家庭都以母系为主，孩子们只知道外婆、妈妈、舅舅、姨妈和姨表兄弟姐妹……而没有外公爷爷奶奶的概念。

这里美丽的自然景观和神秘的摩梭人风情像磁石一样，吸引了大批的外地人，他们像赶花的蜜蜂那样，一群一群朝这里拥来。

他们的到来，打破了泸沽湖的宁静，很快，湖边有了许多供游客住宿和玩乐的旅店，那些人划船、骑马、射箭，和村里的姑娘小伙子们跳舞、唱歌……这一拨走了，那一拨又来了，一年四季，熙熙攘攘。

村里人接待着这些天南海北的游客，让他们吃好、住好、玩好，为他们讲述摩梭人的神秘生活……

最重要的是，要教他们如何敬仰格姆女神，不让世俗的风尘惊扰到她。

云南的湖泊，各有千秋，而坐落在昆明市中心的翠湖，则是一个城市的湖，小巧玲珑，像镶嵌在昆明胸前的一块绿宝石。

这个淡泊幽雅、碧水荡漾的城中小湖，原是滇池的一条港湾。600多年前，人们在沼泽上开辟菜地，这里被称作菜海子。明初云南镇守国公沐英在此兴建柳营，并常在此洗马，又称“洗马河”。

后又发现此地有9眼泉流涌出，民间传说那地下藏着9条蛟龙，所以又称九龙池。

慢慢地涌泉成潭，积土成岛，就有风雅之人，栽柳植莲，培竹种花，又建亭台楼阁，土堤长廊，满园盈绿，遍地诗文，湖岸的绿树就像漫出来的湖水，一波一波地蔓延开去。

近年来，翠湖成了海鸥的天堂，漫天鸥鸟与游人嬉戏，那欢乐要从金菊灿烂的秋日延续到来年海棠怒放的阳春。

翠湖之美，不仅仅是湖水花木和海鸥，还有周围的景致与历史。

明末清初，平西王吴三桂，曾夺去翠湖一抹翠色，盖王府，建洪化桥，想独享翠湖美景，可惜世事难遂人愿，吴王很快消匿，唯有翠湖依旧青翠。

翠湖西畔的陆军讲武堂，是中国近代史上有名的军事院校，建于1908年（清光绪三十四年），原为明朝沐国公练兵处。近百年的历史，这里培养了上万名爱国军官，涌现过朱德、叶剑英这样的著名革命将领。

翠湖北面，云南大学紧挨湖畔。这里古木参天，学风浓郁，悠久的历史可以上溯至元朝。

明清两代，这里是云南贡院。1708年（清康熙四十七年）重修贡院，至今仍保留着当年的一座至公堂。1922年，唐继尧创办东陆大学，即云南大学前身，并盖了会泽楼，那楼前高高的石阶，成了历代学子梦寐以求的登第之路。

抗战时期，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南开大学三所中国名校的师生，跋涉数千里，来到昆明，建起西南联大。大批的名人学者会聚翠湖边，闻一多、李公朴、朱自清、冰心、沈从文……他们的足音身影，还有那些年轻的革命者铿锵的足音，至今还在回响。

翠湖周围的文林街、青云街、文化巷直至学府路、云南师范大学，都是学风繁茂之地，沾了翠湖的水灵，越显出文采蔚然。

翠湖东南角的卢公馆，也身世不凡。1949年12月9日，赫赫有名的滇军将领卢汉，在这里与蒋介石玩了一招“鸿门宴”，扣住几位企图以昆明为踞，同共产党抗衡的国民党军官，并宣布起义。卢汉的起义，促成了云南和平解放，翠湖目睹了这一重大的历史时刻。

现在的翠湖碧水依然，湖边很多精致典雅的茶楼，很现代也很休闲。在喧哗的闹市中，翠湖水依然翠如绿萝，水意盎然。

你知道吗？在云南，还有自己长出来的湖呢。

那就是滇南个旧市的金湖。

个旧是一座矿山城市，夹在一座阴山和一座阳山之间，这里的锡矿开采可以追溯到汉代。是中国最大的锡产业基地，也是世界最早最大的锡矿产地。

个旧东边的阴山上，运送锡矿砂的飞兜上上下下，飞兜下面，曾经有一个落水洞，这个城市雨季的积水和洗矿砂的废水，都从这个洞里排走。

落水洞很深，落下那么多水，却不知道水去了哪里。

曾有冒险者想下去看个究竟，他们在腰间拴了绳子，吊下洞去。那绳子放了一圈又一圈，怎么也放不完。上面的人慌了，连忙把吊下去的人提起来，那些人说，下面是干的呀，没有一点儿水，一直到洞底，好像就有一个横着的长洞，往两边伸延过去，不知道通往何处。

1954年，个旧一连数天的大雨暴雨，两边大山的雨水全都往低洼地的城里倾泻，最奇怪的是，一直可以承接落水的落水洞，不但不落水，反而往外冒水。那水不停地冒，咕嘟咕嘟，混合着雨水、山洪，一个城市洪水泛滥，被淹大半，人们整整抗洪两个多月，最终无奈放弃，任由洪水恣肆汪洋。

一个湖泊由此诞生。

这就是今天的金湖。

就像老天有意要给缺水干旱的个旧准备一份礼物，然后用这样的方式送来，把这个蓝宝石一样的小湖镶嵌在城中央，成了这座矿山之城的一个难得的好景致。

我们还有很多湖泊呢，有能够听从人类指令的“听命湖”，有长得像一只草鞋一样的阳宗海，有湖畔温泉一个比一个温度高的星云湖，有落在湖里的花瓣会把鱼醉倒的碧塔海，有盛产鱼类，而且还成了世界上最大的螺旋藻养殖场的程海，哎哟，各种各样的湖泊呀，真的是太多太多啦。

九、水与云

对了，我们还有很多瀑布呢！

这些瀑布通常藏在植被茂密的大山里，比如，哀牢山里的南恩瀑布，石林的大叠水瀑布，大姚的三跌水瀑布，最有意思的是罗平的五层跌水瀑布，那瀑布沿着高低不一的台阶跃下，每一个台阶下就是一个水潭，一层一层，非常壮观，而围绕着瀑布群的大片大片油菜花，更让那溅落的瀑布染上了一层金色，变得金光闪闪。

还有那些高山湿地呢。

我们说过，云南是山有多高，水也有多高。

云南山多，大山重重叠叠，有多少山，就有多少水，千山万水，万水千山，那水，从山脚河谷，一直到山顶都有。最奇怪的是这些巍峨的大山，山腰上是森林，到了山顶，却会出现一片片绿茸茸的草甸，那些茂盛的杂草，长得很高、很密，却又像被人工修剪过一样平整厚实，但你可不能在上面奔跑、打滚哟，要知道，那样平漾漾的草甸，却蕴含着饱满的水分，在草丛里形成了一个个水泡子，一脚踩去，能滋出一股水，溅你一身一裤腿。

这样的山顶湿地，是到云南越冬的候鸟们的最爱。

那些黑颈鹤、大雁、野鸭、野天鹅、海鸥、灰鹤、斑头雁……最喜欢在这种山顶草甸过冬，由于没有人类的惊扰，它们生活得无忧无虑，它们可以很悠闲地散步，很开心地玩耍，很放心地垒巢筑窝，养育后代……

而水的丰润，还来自我们的大雪山。

排列在滇西北的一整个雪山群，雪山大家族，它们是梅里雪山、高黎贡山、玉龙雪山、白茫雪山、哈巴雪山、永德雪山、点苍山、轿子雪山、无量山……这一个庞大的雪山家族，是它们以积蓄亿万年的冰雪，留存万古的冰川，化成了源源不断的水源，养育出大片原始森林，养育着云南大地和各族人民。

以云南人对环境的定义来评价，水为生命之源，云南少数民族是逐水而居的民族，因为水，他们多是性情温良，极喜清净，因为水的滋润，男人温和，女子温婉，遇事忍让，待人宽容。

因为水的滋润，他们家庭和睦，关系稳定，男人敢于担当，女人吃苦耐劳，孩子们从小勤劳乖巧，从来不睡懒觉。

你看，云南的水，就是这样丰沛，就是这样多种多样。

因为水，云南成了“彩云南”。

彩云形成的一个重要条件，就是水。

云南的地理位置和高原地势，高原多变的季风，还有山的阻隔，大气的湿度，云雾的生成以及水的映射等诸多条件，都能够促发彩云的生成。

只要地面上有足够大的水域，可以产生大量升腾的水汽，风衔来了云，云带起了风，风起云涌，风卷云舒，最后形成云南独具特色的彩云。

这种气候现象可以以滇池地区为例。

这个浩浩300余平方公里的高原湖泊，在高原太阳的直射下，能产生大量水汽，而滇池湖水与周边水汽充溢的稻田、花果林木以及覆盖着大片森林山岭，形成了水分子沉厚的云。

这些大团大团的云，如一个个白面馒头，又像一只只大棉花糖，笼罩着滇池上，湖面的水闪烁着，全是太阳的反光，湖上反射的阳光和天上直射的阳光聚在这些云团上，云从水而生，水随云而动，水与云的相融，天上地下顿时光芒万丈，赤橙黄绿青蓝紫，所有的云朵，都像披上了彩虹的霓裳，光艳无比，五彩缤纷。

正因为水的丰沛，在这片38万平方公里的高原上，浓缩着地球上东西南北的奇异景观和万千气象。

整个云南就是一幅令人应接不暇的画卷。

亚热带季风性气候和来自喜马拉雅山雪峰的冷冽空气，像两支彩笔，画出了海拔相差6700米的皑皑雪岭和炎炎河谷，画出了咆哮无羁的大江和潺潺流淌的小河，画出了奇诡的石林土林沙林和天坑溶洞地穴……千变万化的自然条件，得天独厚的人文万象，使这里有了植物王国、动物王国、有色金属王国、少数民族之林等美誉。

是云南水的滋润，成就了云南的温暖气候，使这里的花可以不分季节地开，树可以不分季节地绿，风永远是春天的风，雨永远是春天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