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东生：名字镌刻在大地上

童年的精彩

土地在这个星球上沉默了无数年，也将继续沉默下去，可是她孕育出了繁盛的生命。土地也会记得，在这上面奋斗过的人。

我们深爱着这片土地，有一个人，比我们更爱，他就是刘东生。

1917年，刘东生出生。他的父亲年少时失学，非常想让自己的孩子接受良好的教育，刘东生还没上学就认识了不少字。

该上学了，父亲多方奔走，把他送到城里最好的小学，让他接受系统的知识教育。

当然，父亲做的不仅这些。他经常带刘东生去书店，还给他买儿童读物。那个年代，有这样的教育意识真是难得。

刘东生小学毕业后上了半年私塾，补学古文典籍。先生教他经史子集，讲古代汉语，为他打下了厚实的文化功底。父亲让他坚持自学英语，每天晚上都有一两个小时是用来学习英语的。

有这样的父亲，刘东生的童年自然过得丰富又精彩。父亲还带他看过电影，电影里的异乡风情，让他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

从此，他开始向往远方的世界，想探索未知的领域。或许，他对大自然保持了一生的热情，就是那个时候埋下的种子吧。

少年的进取

上中学时，刘东生随工作调动的父亲来到天津，父亲还是让他读最好的中学。刘东生学习非常刻苦，而且在学校的反日热潮中了解到进步思想，树立起爱国情怀。

为了强健体魄，能更好地为国家效力，刘东生每天都锻炼身体，还报名参加了一支游泳队。但这个游泳队没有教练，他和同伴们就合力自学，搜集各种游泳的资料，把报纸上关于游泳比赛的内容剪下来，做了一本厚厚的剪贴报。他们一起看剪贴报，琢磨游泳技巧，交流心得体会。

报纸上报道游泳赛事时，会有冠军比赛中的特写，刘东生每次都花几天时间细细研究冠军的游泳姿势，从中寻求窍门。

这样自学下来，刘东生不但入选了河北省游泳代表队，还参加了全国运动会，获了奖。但更大的惊喜还在后面，工作之后，他发现这种收集资料、分析资料的方法，对研究工作大有裨益。

青年的壮志

1938年，刘东生来到国立西南联合大学。他先是怀着工业救国的初衷，学习机械专业，后来同学讲的一件事，让他改变了志愿。

那时云南有个铁矿叫易门铁矿，一直是用土法开采的。抗日战争时期，铁的需求量大增，铁矿请西南联大地质系的谭锡畴教授去勘探矿量，以确定是否大规模开采。经过一番研究，谭锡畴教授说可以开采，这样才决定加大采矿规模。

原来地质勘探这么神奇！刘东生觉得抗战时期学机械或许用处不大，但地质学却对国家很有用，应该做当前迫切需要的事情，就转到了地质系。

从西南联大毕业之后，刘东生并没有马上从事黄土的研究工作，而是做古脊椎动物等方面的研究。直到1954年，37岁的刘东生第一次参加了对黄土高原的研究考察。从这之后，刘东生再也没有离开过黄土。

那真是一个神秘的科学王国啊！刘东生像走进了秘密花园的孩子，不断地在里面遇到新的发现，一路走来充满乐趣。他觉得自己真是太幸福了，能在这古老的黄土地上收集地球环境变化的信息，能一层层揭开地球历史的面纱。

中年的追寻

可是，考察研究的路上不仅仅有乐趣和幸福，还有辛苦和危险。

地质考察只能在野外进行，路程要用双脚丈量。有一次，在骑马过河时，马身子歪了一下，刘东生摔到了河里，幸亏他眼疾手快抓住了岸边的石头，才没被水流冲走。

刘东生从事黄土研究几十年，遇到这样的险事不止一次。他从来没抱怨过，更没后悔走上这条科研道路。心里的那份执着和责任，支持着他一路走下去。

国际上对黄土的成因存在“风成说”和“水成说”两种论点。刘东生进行了大量的实地考察和实验分析，提出了“新风成说”，平息了多年来的黄土成因之争。

1954年一个偶然的契机，刘东生在河南发现了黄土研究的突破口。有一天晚饭后他去外面散步，天已经黑透，那个小镇子上竟然有栋楼房亮着一排排的灯，有的还挺规则。这太奇怪了，白天没看见有楼房啊？

刘东生翻来覆去地琢磨了一夜也没弄明白。第二天天一亮，他就跑过去一探究竟。

原来啊，是窑洞的屋顶！那些亮光就是它们发出的。窑洞的屋顶上面有一层硬硬的“料姜石”，它的上层是红土，下层是黄土。老百姓口中的“料姜石”，学名叫作“土壤层的淀积层”，因为非常坚固，被用来做窑洞的天花板。

谜底揭开了，刘东生激动了，但是又有了新的疑惑，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他去请教土壤专家朱显谟，知道了那是古土壤，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土，不是现在的土。

就这样，刘东生打开了思路。

他从黄土与古土壤的多旋回特点里，发现第四纪气候冷暖交替不止4次，据此奠定了环境变化的“多旋回学说”，也迈出了中国黄土研究的重要一步。

一生的热爱

74岁时，刘东生参加了南极科考队；79岁去了北极。第7次登上青藏高原时，他已经84岁了；而87岁时，他穿越了罗布泊！

他的生命，是那样的波澜壮阔。

荒山野岭、大漠高原、地球三极……都留下了刘东生的足迹。那是他对地质和历史的考察，也是他对真理和科学的追求。

他一次次地在黄土高原探索，在黄土中寻觅地球生命的缘起与成长的脉络，终于在漫天黄土中探求到了黄土的真相，把黄土记录的古地球环境追溯到260万年以前，解析了黄土的厚重发展史。

中国科学院研究生院成立伊始，刘东生就为地质学专业的学生授课，培养了大批优秀人才，他的学生里有5位当选为院士。

提起刘东生，就会想起徐霞客，那位终其一生遍行全国的人。他俩是何其相像，一辈子都在行走，一辈子都在探索，“择一事，终一生”。他们的生命虽奔波劳累，但也因此而厚重丰富。

[选自《他们影响了中国：共和国75位科学家的故事（二）》，文心出版社，2023年10月，有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