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平
从天台到临海,开车大约四十多分钟,一路有始丰溪相伴。始丰溪很是宽阔,水色青绿,车子闪过,不时可以看到溪边有一两个钓鱼的人在那儿定定心心地待着,想来水里有鱼。山路弯道不大,这么边看边开,一晃,临海也就到了。
“临海不临海”,有一汪灵湖。
灵湖边,有最近几年在餐饮业颇有名声的“新荣记”的总店,好像每一个到临海的人都要慕名去品尝一下。浙江人做生意,总是很有声色,哪怕是一顿饭,也不掉以轻心,从曾经的遍布Shopping Mall的“外婆家”,到现在据传已经摘取了十二颗米其林星标的“新荣记”,都是荡气回肠,风头一时无二。
不管临海到底临不临海,临海的海鲜还是很新鲜的。在这初夏时节,临海的农贸市场里,梅子鱼、小黄鱼、鲳鱼、闪闪发亮,青蟹的雌蟹,膏黄已经沉甸甸的了。而新荣记灵湖店的海鲜房,仿海水水箱里的跳跳鱼、海白虾,也正是好吃的时候。在那里吃饭,往往有余兴节目:被侍者带着参观整个店堂。参观到大堂等候区时,右手边有一排玻璃木门,门前供案上是三尊福禄寿木雕像,门上挂着两幅写在红纸上的篆体“福”字,字虽写得略有些稚嫩,倒也有几分趣味,其中一幅福字,还用@替代了福字右上部的一横一个口字。我有些好奇:“这字谁写的?你们老板?”
带我参观的小姐很有些自豪地说:“马校长。”
“马校长?马校长是谁啊?”我有点懵。
她笑了:“马云啊。”
“哦哦。不好意思,没反应过来。”我是真不好意思。
“他跟我们老板是朋友。”她补充道。
“嗯嗯。”
这次到临海,每次扫健康码时,都只能用支付宝,在我们江苏通行的微信,完全行不通。我每次都覺得麻烦,问他们,他们就说:“我们浙江都是这样的,都只能用支付宝。”也是,Jack Ma,毕竟,全中国只有浙江,能出现一个Jack Ma,从他横空出世,到他悄然隐退,二十来年的时间,比起中国民营企业平均2.3年的寿限,毕竟还是长了很多。如今如果他知道他在浙江,依然还有如此的人气,他在他乡,应该也觉得还好吧,也许,某一天,他又会回来了。
天热起来了,我在临海待了两天,准备回苏州。回去之前,又去新荣记吃了一顿,因为前面去的时候,忘记点“黄金脆皮带鱼”了。他们的带鱼的确做得不错,色泽金黄,还带有丝丝银线,外皮酥脆,鱼肉鲜嫩,只用小眼吊带的中段,一份六片,在白瓷盘上排列着。端上来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以前上海楼下住着一个宁波阿姨,在大家眼睛里节约得要命,带鱼只舍得买小带鱼,而且常常做成风干咸带鱼,她的口头禅就是“咸带鱼香咯,阿拉儿子一块带鱼就下了一碗饭。”不知道上海这个宁波阿姨,后来做带鱼,有变化伐?会这样油炸,还是就红烧呢?或者做成糖醋的?如果她活到现在的话,不知道会不会舍得花188.00块钱,来吃这六片带鱼?
都说浙江人是中国的犹太人,大约是指他们和犹太人一样,精明、能干、节俭、善于变通,生命力极强。当然,也有同时伴随着他们的阴晴不定,浮浮沉沉。其实,在时代的洪流里,不管是哪里的人,个人的努力,个人的命运,就像人类在浩瀚的宇宙间一样,渺茫微弱,有时甚至什么都算不上,但浙江人,总会以他们入世积极的精神,拼尽全力地做点什么,也许有时结局并不如愿,可至少,让其他一些同样渺小的同类,在深沉的夜里,看到了些许星星般的微光,那,也是一种伟大吧。
朱自清在临海教了一年的书,他在他日后的一篇文章《一封信》里写道:“我不忘记台州的山水,台州的紫藤花,台州的春日。”“我对于台州,永远不能忘记”——我想,我对于临海,似乎也是如此——虽然,我还没机缘见到临海的紫藤花,临海的春日。
——选自《西部散文选刊》微信公众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