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芸
那时你常常望向窗外,陷入梦幻:你站在走廊栏杆边,风吹拂着你的长裙、水袖,你被风托举而起,像轻盈的蒲公英花瓣飘向天空……典型的白日梦。这事通常发生在下午上课时分,疲惫与恍惚忽然席卷了你,带你滑向梦境深处。
是梦,就会醒来。那时的你,已经迈过了可以无缘由快乐起来的童年,身心被拘束在课堂,在父母有形无形的教导下,努力去做一个“好学生”——门门功课优秀、尽职尽责的班干部,懂事的女儿,乖巧的妹妹,外人眼中出色的孩子。可是,我知道这频繁出现的梦境就是你未说出口的盼望——奔向自由与快乐的渴望。
很快,你会找到一处快乐的源泉——你家所在的小院里,有一个图书室,里面有许多图书和文学杂志,那里将为你打开一个七彩的、广阔的、美妙的、梦幻般的新天地。非常幸运,书从此成了你不离不弃的伙伴,陪伴你成长,启迪你的心智,丰富你的见识,奠定你基本的人生态度,也延伸你眺望世界的目光,让你懂得了有所坚持与拒绝,安于独处的时光,走向精神的自洽和常常的自我省思……
可是,如果时光倒流,我多么希望你长时间流连于书页的目光,也能望向广阔的天地与万物——路边盛放的雏菊,被露水打湿的玫瑰花瓣,风中摇曳的芦苇,荷叶上滚动的水珠,无穷无尽变幻的云朵,四季各不相同的花事,空气中弥漫的幽微花香,鸟儿飞掠树梢的身影,腿上沾满花粉的蜜蜂。我希望你一一知道植物的名字,野外行走时与它们相认,知道银杏树叶何时变黄,知道板栗的果壳长啥样,知道黄瓜垂挂在藤蔓上、红薯深埋在泥土中,知道“白露三候:一候鸿雁来,二候玄鸟归,三候群鸟养羞”……为这些细小的事物多停留一刻,专注一刻,痴迷一刻,用你的眼睛、你的手、你的心、你的头脑分别去看,去触摸,去感受,去思考,而不僅仅是通过书本——别人的经验去了解。快乐和幸福会在你全然沉浸的一刻自然而然地到来。
最后,想送给你葡萄牙诗人费尔南多·佩索阿《你不喜欢的每一天不是你的》中的诗句,是中国诗人北岛翻译的——
幸福的人,
把他们的欢乐
放在微小的事物里,
永远也不会剥夺
属于每一天的、天然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