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英语国家如何应对国际编目体系转型*——以法国为例

查璐

（南京图书馆，南京 210018）

1 新型编目体系的形成

近十多年，国际编目体系正经历深刻转型，从概念模型到内容格式规则均发生重大变革。

在概念模型方面，2017年8月，国际图联正式发布IFLA-LRM模型。IFLA-LRM整合发展了原FRBR系列模型，重新定义了查找、识别、选择、获取和探索5个用户任务，重新设计实体，打破FR模型的平面结构，通过“超类”和“子类”方式减少冗余[1]，形成新的三层实体结构。IFLA-LRM共定义11个实体、37个属性和36对关系[2]，旨在建立一个通用入口，满足图书馆、博物馆、档案馆等各类型机构的应用需求。

在内容标准方面，RDA模型于2010年发布，以取代AACR2。为贯彻IFLA-LRM新理念，2017年4月，RDA指导委员会（RDA Steering Committee，RSC）发起RDA重构和再设计3R项目。2020年12月15日，RDA工具包测试版切换为官方版，3R项目正式结束。2021年，RSC发布最终报告，从目标、组织方法、过程、原则、基础设施架构、工具包结构和网站设计、内容、翻译、政策声明、未来发展等方面对3R项目进行了系统总结[3]。

新版RDA根据IFLA-LRM模型对实体进行了相应调整，新定义超类实体“RDA实体”。与实体相关的属性和关系均被称为“元素”，以“关系元素”替代“关系说明语”。新版RDA舍弃核心元素概念，为本地化政策提供更多弹性，明确记录元素的四路径方法。新版RDA还优化了工具包界面，取消条款编号的线性结构，以下拉菜单和跳转链接呈现内容[4]。根据2022—2024年RSC行动计划，预计2023年开始将RDA延伸至档案界等其他社区[5]。

在格式标准方面，2011年5月，美国国会图书馆启动书目框架（Bibliographic Framework，BIBFRAME）开发，以取代互联网环境下日益凸显局限性的MARC格式。BIBFRAME是一种以RDF为基础，为关联数据而生的书目数据格式。2012年11月，正式发布模型草案，提出作品、实例、规范和注释4个核心类。2016年4月，BIBFRAME 2.0发布，取消“规范”和“注释”核心类，新增“单件”核心类[6]，“作品-实例-单件”三层模型与IFLA-LRM和RDA更加兼容。2021年6月，BIBFRAME 2.1发布，新增“Hub”核心类。

综上所述，国际编目体系的转型主要体现在以下三方面：一是去英美化走向国际化；二是去图书馆化，向全资源、全媒体编目体系发展；三是应用语义网和关联数据，以终端用户为中心。胡小菁[7]将其概括为从数字化到数据化，王景侠[8]认为进入了基于“实体-关系”概念模型的资源描述组织和关联数据编目的新阶段。

2 研究现状

2.1 欧洲非英语国家的国际化进程

IFLA-LRM、RDA和BIBFRAME的历次发布和修订都得到欧洲非英语国家的广泛关注。赵丹丹等[9]调研了RDA在世界各国的实施情况，并将所调研国家归纳为3种类型，即引领潮流的先锋（美国、加拿大、英国、澳大利亚）、积极推动的追随者（以德国为首的欧洲国家）和顾虑重重的观望者（以法国、日本为代表）。高红等[10]介绍了欧洲RDA兴趣小组（European RDA Interest Group，EURIG）对RDA国际化的示范作用。宋琳琳[11]总结了欧洲各国国家图书馆实施BIBFRAME的进展，并介绍了欧洲BIBFRAME研讨会（European BIBFRAME Workshop，EBW）的相关情况。王兴兰[12]介绍了德国和瑞典的国家图书馆对BIBFRAME的具体应用。杨静等[13]概述了BIBFRAME在欧洲图书馆界的发展方向，包括匈牙利、芬兰、德国、瑞典等。姜恩波[14]、邹美辰等[15]对欧美国家图书情报机构的书目数据关联化进行了对比研究。胡小菁的博客“编目精灵”一直实时报道欧洲非英语国家的编目动态。

2.2 国内对法国编目动态的相关研究缺失

德语版和法语版的RDA是最早诞生的RDA译本。2013年，RDA工具包网站上线了其德语版和法语版，极大地促进了R DA在非英语国家的推广。德国作为RDA和BIBFRAME的积极推动者，国内学界对RDA在德国的实施应用情况研究较多。赵娜[16-17]梳理了德国编目规则国际化的产生和发展轨迹，并比较了中德两国国家图书馆的RDA政策声明。高红[18]以题名著录和检索点为例，分析了英语和德语国家RDA政策声明之间的差异。

法国也是RDA非英语版本最早诞生地，且具有悠久的编目传统。早在1791年，法国就颁布了世界上第一部国家编目条例，这是西方编目史上首次大规模、有步骤地推行卡片目录[19]。21世纪，面对国际编目体系转型，法国一直高度关注并积极融入。RDA的法语翻译由加拿大和法国共同完成，由加拿大科技文献促进协会（Association pour l’avancement des sciences et des techniques de la documentation，Asted）主持，加拿大图书馆和档案馆（Library and Archives Canada，LAC）、魁北克国家图书档案馆（Bibliothèque et Archives nationales du Québec，BAnQ）和法国国家图书馆（Bibliothèque nationale de France，BnF）共同参与[20]。法国深度参与了国际图联IFLA-LRM编制的全过程，IFLA FRBR评估组中的多位专家成员都来自法国，如BnF的Patrick Le Bœuf、Françoise Leresche等。Patrick Le Bœuf更是统一版编辑组（Consolidation Editorial Group，CEG）的核心一员，负责模型定义文件的起草制定和完善工作。由BnF元数据部主持翻译的IFLA-LRM法语全译本于2021年8月发布[21]。然而相比之下，国内目前对法国编目国际化历程的研究较少，大部分是在总论欧洲进展时提及，缺乏系统性探讨。因此，法国的应对策略值得进一步探究。

3 法国的立场：EURIG中的法国声音

在欧洲RDA兴趣小组EURIG的历次会议中，法国表达了对国际编目体系变革的官方立场。法国在历次EURIG会议上的态度可以总结为：尽可能融入变革，尊重FRBR/IFLA-LRM模型，但不照搬RDA，强调保持法国乃至欧洲特色，推行本地纲要RDA-FR及相关配套子项目，不采用BIBFRAME，继续使用和改造包括UNIMARC和INTERMARC在内的MARC格式[22]。

2010年8月，在EURIG首次会议上，法国第一次明确表达了对当时发布不足2个月的RDA的态度：法国没有AACR2传统，比较倚重IFLA和ISO标准。认为RDA的优点是采用了面向语义网的FR系列模型，但许多关键信息与ISBD等国际标准存在出入，文化理念仍以英美为中心。法国已在标准化协会（Association Française de Normalisation，AFNOR）的统筹下，成立专门的技术工作组和战略工作组，考察RDA在本国实施的可能性。法国对RDA暂时持观望态度，若今后实施，必须是“法国化”版本。

2011年8月，法国通过EURIG发布《RDA在欧洲：法国的工作进展报告》（RDA in Europe：Report of the Work in Progress in France），介绍了技术工作组和战略工作组的进展；再次申明法国没有任何AACR2传统可以转向RDA，但要考虑欧洲文化特性，规则需要更加国际化，如实施法国本土化的RDA应用纲要（French RDA Profile）。法国提议EURIG于2011年底或2012年初在巴黎召开技术会议，探讨如何定义RDA欧洲纲要。

2012年1月，EURIG在巴黎召开技术会议，会上法国提出“RDA欧洲应用纲要”的建议，希望以此保持欧洲特性，但未获会议通过。EURIG认为，JSC（RSC前身）各国正努力构建一致且有弹性的规则体系，无须为某一特定群体单独制定纲要。

2012年，EURIG首次发布成员机构采用RDA情况报告，法国表示有翻译RDA的计划，BnF已提供RDA网络培训资料，并期望其数据库系统强化到完全的关系/面向对象系统。

2013年，EURIG进行了第二次采用RDA调查，BnF表示尚未决定何时实施RDA，实施RDA的目标是实现目录的FRBR化，让用户在Web环境中更便利地发现资源。

2016年5月，在EURIG年会上，法国认为，RDA没有完全符合FRBR模型，尤其是不同意RDA关于“内容表达”实体的定义。法国表示正进行“书目转换项目”，开发本土化规则RDA-FR。

2019年5月，在EURIG年会上，法国详细介绍了RDA-FR。RDA-FR的具体规则和模型选择不同于RDA，其中加入更多法国特色，可视为RDA在法国的本土化应用纲要。

2020年5月，EURIG虚拟年会发布了RDA在欧洲实施的最新报告。法国对3R项目心存疑虑，选择继续实施RDA-FR，并表示不再将新版RDA工具包作为法国的编目条例和编目员的编目工具。同年9月，EURIG再次召开虚拟年会，法国发布《UNIMARC与RDA的融合》（Convergence of UNIMARC and RDA）报告，认为UNIMARC格式仍具有生命力，可以表达IFLA-LRM和RDA。

2021年9月，在EURIG虚拟年会上，法国发布《法国视角下的现版本RDA分析》（Analysis of the Current Version of RDA：A French Perspective）、《LRM/RDA/UNIMARC协调发展》（LRM/RDA/UNIMARC Harmonization）、《以INTERMARC-NG格式实现LRM模型》（Implementing LRM Model in INTERMARC Format）三大报告，全方位明确法国在国际编目变革中的立场策略：①对国际变革持欢迎态度，致力于保持同步，希望通过EURIG平台积极融入RDA大家庭；②依旧强调坚持法国特色，着重推介本土化解决方案；③推行RDA-FR，更新UNIMARC，开发INTERMARC-NG，并促进上述三者与IFLA-LRM的融合。

4 法国的转型策略

4.1 内容标准的转型：推行RDA-FR

4.1.1 书目转换项目

RDA采用之前，法国一直使用AFNOR的编目规则。2010—2014年，法国两大书目机构——BnF和高等教育书目机构（Agence Bibliographique de l’Enseignement Supérieur，ABES）就实施RDA的合理性和应用模式展开研究。2014年11月，BnF与ABES发布联合公报。2015年，书目转换项目（Transition Bibliographique）正式启动[23]。

书目转换项目的目标是应用RDA的本土规则RDAFR，适应FRBR和IFLA-LRM模型需求，以优化Web环境下的书目数据呈现，如A BES的大学文献体系SUDOC、BnF的开放数据data.bnf.fr等。未来十年，书目转换项目将围绕3条主线展开：①编写发布本土化应用纲要RDA-FR；②将现有目录数据转换为RDA-FR格式；③在全国开展相关编目培训[24]。

RDA-FR以RDA法语译本为基础，在具体规则上因地制宜，结合法国特色，与原AFNOR规则共存，并逐步替代AFNOR规则。2015年，RDA-FR的“载体表现”相关章节开始出版。截至2022年6月，已发布第一部分《载体表现和单件》（Manifestations et Items）、第二部分《作品和内容表达》（Œuvres et Expressions）、第三部分《行为者》（Agents）、第五部分《主要关系》（Relations Principales）、第八部分《作品之间、内容表达之间、内容表达与作品之间、载体表现之间、单件之间的关系》（Relations entre Œuvres，entre Expressions，entreExpressions et Œuvres，entre Manifestations，entre Items）和《词汇表》（Glossaire）[25]。预计在2023年发布完毕。

书目战略委员会（Comité Stratégique Bibliographique，CSB）是书目转换项目的领导和决策机构。CSB创建于2012年，由ABES和BnF共同组成，每两年召开一次会议，由BnF总经理主持，BnF元数据部为秘书处，受法国高等教育和创新研究部、文化部监管[26]。CSB下设规范组（编写RDA-FR规则，并在EURIG框架下促进RDA与法国乃至欧洲特色的融合）、培训组（开展相关培训）、系统数据组（改造自动化系统和数据迁移）3个工作组。

书目转换项目建立了覆盖法国全境的培训师资网络，培训内容全国统一，包括理论性的《编目规则演变介绍》和实操性的《RDA-FR规则应用》，涵盖在校启蒙教育和在职继续教育。书目转换项目的培训工作与各大区的图书馆职业培训中心、国家区域公务中心合作。师资来自各高校、地区图书馆、文献中心、BnF、ABES，具有深厚的职业背景，实践和教学经验丰富[27]。

4.1.2 新版RDA调研

3R项目的发起和完成，让各国的RDA探索工作重新开始。书目转换项目组围绕新版RDA及其与RDAFR的差异性和互通性展开研究，并于2021年6月发布了基于2019版的新版RDA调研报告，表达了法国将继续编写和推行RDA-FR的决心（在2021年9月的EURIG虚拟会议上，BnF和ABES作为法国代表向国际编目界详细阐述了该报告）。

新版RDA的调研报告显示，新版RDA与老版相比，更适应数据网络的发展需求，也更具体。新版RDA特别明确了记录元素的四路径，为各国制定本地纲要提供了更多规则弹性。但报告同时指出，新版RDA依旧脱胎于英美标准，并未完全发挥IFLA-LRM模型的潜力（强化了“作品”，弱化了“内容表达”的概念，特别是在对汇编作品的处理上）。另外，新版RDA未完全符合国际标准名称识别码ISNI等国际标识符。在编目实践中，新版RDA过于复杂，难于操作，因此需要为编目员构建本地政策声明，并实时更新。RDA-FR在大部分规则上与新版RDA保持一致，更精确，也更适应编目员的实际需求。在“地点”等实体的设计上，RDA-FR甚至超前于RDA[28]。

4.1.3 FNE工程

2017年，书目转换项目启动了配套子项目“国家实体数据集”工程（Fichier National d’Entités，FNE），旨在打造一个遵循IFLA-LRM模型的全国性规范数据生产平台。FNE由法国各图书馆、文献中心、档案馆和文化机构合作，坚持“易发现、可检索、可互操作、可复用”四原则，遵循Etalab开放许可协议，向法国全境乃至各法语国家的地区文化机构提供服务[29]。2022年，FNE主要任务有两项：一是设计RDA-FR本体，为FNE提供数据模型；二是进一步研发测试平台功能。

4.2 格式标准的转型：下一代MARC

4.2.1 捍卫MARC地位

法国决定不采用BIBFRAME格式标准。BnF早在2013年就表达了对BIBFRAME的困惑，认为其并未与欧洲图书馆充分讨论，也不符合FRBR模型[30]。2017年，在欧洲BIBFRAME研讨会首次会议上，法国再次指出：BIBFRAME由美国国会图书馆发起，国际化不足[31]；数据模型过于简单，并没有基于FRBR，缺乏与RDA的互操作性，不足以征服法语世界[32]。

因此，法国选择继续使用和改造MARC格式，使其更符合语义网和关联数据要求。在2018年国际图联世界图书馆与信息大会（WLIC）上，来自BnF元数据部的Sébastien Peyrard和Mélanie Roche发文驳斥了Roy Tennant的《MARC必须死》（MARC Must Die）一文，认为该论断仅适用于MARC-21，而忽视了包括UNIMARC在内的其他MARC格式，强调UNIMARC比MARC-21更具生命力[33]。

相较于BIBFRAME，法国编目员更熟悉MARC。多年来，BnF将INTERMARC作为内部编目格式，再转换为UNIMARC，用于数据交换。而ABES则一直采用UNIMARC格式。UNIMARC及其派生格式在法国乃至欧洲仍被广泛使用。法国认为，保持基于MARC的格式规则，并与关联数据相适配，才是更现实的选择。

4.2.2 不断完善UNIMARC

近年来，U NIM A RC永久委员会（Per manent UNIMARC Committee，PUC）为适配RDA和IFLALRM，不断完善UNIMARC。早在2010年，UNIMARC规范格式和书目格式就为适配FR系列模型进行了结构性修订。2019—2021年PUC的重点工作之一就是探究UNIMARC与IFLA-LRM的兼容性。2016年11月，法国UNIMARC委员会（Comité français UNIMARC，CfU）加入书目转换项目的系统数据工作组。2019年，PUC授权法国对UNIMARC的改革进行初步实验。从此，UNIMARC的变革与RDA-FR的发展紧密相连[34]。CfU已在UNIMARC格式下实验了部分已出版的RDAFR规则，并研究RDA-FR与UNIMARC的相互映射，认为RDA的大部分属性可以在UNIMARC中呈现。

2020年9月，法国在EURIG虚拟年会上的《UNIMARC与RDA的融合》报告指出，在UNIMARC格式下表达IFLALRM和RDA的优势与挑战并存。UNIMARC的优势在于：其是一种广泛使用的生产和交换格式；以UNIMARC编码的数据多达数百万条（同时也是挑战）；已经广泛应用规范格式；记录之间有大量链接；格式高度结构化，有较好的细颗粒度；运用权威标准的受控词汇。UNIMARC的挑战在于：UNIMARC并非为语义网设计；本地应用太多导致缺乏互操作性等问题[35]。在2021年9月的EURIG虚拟会议上，法国发布《LRM/RDA/UNIMARC协调发展》报告，再次为UNIMARC正名，并表达了继续使用MARC的决心。该报告详细阐述了2019—2021年UNIMARC的更新情况，表示2022年将继续开展UNIMARC与IFLA-LRM的映射等工作[36]。

4.2.3 Noemi工程：开发新一代INTERMARC

BnF还发起了书目转换项目的先导工程——“连接作品、内容表达、载体表现和单件”工程（Nouer les Œuvres，Expressions，Manifestations et Items，Noemi），以开发新一代INTERMARC格式：INTERMARC-NG。INTERMARC诞生于1974年，作为BnF的内部编目格式已将近40年，整体结构接近MARC-21，而同UNIMARC一样，记录之间有语义链接，是一种介于MARC-21与UNIMARC之间的格式。

INTERMARC-NG的设计初衷是研发一种基于IFLA-LRM思想，与RDA-FR适配，可以不断更新改写的格式规则，以满足BnF多形态资源的编目需求[37]。新一代INTERMARC与传统MARC格式相差甚远，不再划分书目格式和规范格式，而是融为一体。其更符合ISO 2709标准，遵循3个核心原则，即应用IFLA-LRM的“实体-关系”设计、更细粒化地表达关系、用个人实体表达受控值。

INTERMARC-NG与RDA-FR同步开发，工程体量浩大，涉及2 000多万条记录的转换。BnF已于2018年完成编目实验，2021年第一季度进一步完善功能和统一目录界面，首批已完成10万条书目数据的迁移，计划于2023年最终完成INTERMARC-NG开发[38]。

4.3 关联数据时代的国家书目：data.bnf.fr

自2008年瑞典国家图书馆率先将本国联合目录发布为关联数据集LIBRIS以来，欧洲各国国家图书馆陆续将书目资源发布为关联数据。BnF于2009年开始筹备将本馆书目数据发布为开放数据集data.bnf.fr，并于2011年上线。数据来源涵盖BnF主目录、档案、手稿、Gallica数字图书馆、虚拟展览、网络档案以及其他外部数据库的古籍收藏等。数据共享遵循法国开放许可协议Etalab。同时，data.bnf.fr也实现了本馆规范数据及主题词表RAMEAU的关联数据化。2013年，该项目获斯坦福研究图书馆创新奖（SPIRL）[39]。

data.bnf.fr的原始数据格式有INTERMAC（纸质文献）、XML-EAD（档案手稿）以及Dublin Core（Gallica数字图书馆），这些数据以RDF形式发布。data.bnf.fr自定义BnF本体bnf-onto词表，并复用词表rdf、rdfs、skos、dcterms、foaf、rdaregistry；其匹配的外部取值词表有id.loc.gov（语言和国籍）、DCMI类型（文档类型）等，关联了VIAF、Idref、Wikidata等外部数据集。RAMEAU主题词表也关联了其他国外图书馆主题词表（如美国的LCSH、德国的DnB、西班牙的BNE）或专业词表（如Agrovoc、Geonames）等。data.bnf.fr在HTML页面嵌入Schema.org和开放图谱协议OG词表，以方便在搜索引擎和社交网络上呈现data.bnf.fr标识资源采用存档资源键ARK永久标识符系统[40]，通过SPARQL Endpoint向外部用户提供数据服务。在关联发现算法设计上，采用人工与自动化相结合的方式，特别是研发了RobotDonnées平台，实现自动匹配计算和作品识别[41]。

data.bnf.fr旨在实现BnF的海量资源在网络环境中的开放共享，并使馆藏目录符合LRM模型要求，是法国首批根据语义网原则构建的文化机构数据库之一[42]。data.bnf.fr项目已上线10多年，目前日均访问量达1.9万人次，其中超过80%来自外部搜索引擎跳转。data.bnf.fr网站数据规模庞大，2020年共有39 718.72亿个页面，指向13 303 994条主目录记录，99 558条链接转向BnF档案和手稿目录，近974 832条链接转向Gallica数字图书馆[43]。

该项目2020—2024年的发展规划围绕4条主线展开：①完善现有目录；②优化现有数据的处理技术，聚合新的内外部数据；③配合书目转换项目及其配套项目FNE、Noemi等；④拓展新应用，加强与用户的互动联系。

5 对我国的启示

我国目前的编目标准更新较为滞后，遵循的仍是2005年的《中国文献编目规则（第二版）》和2003年的《西文文献著录条例（修订扩大版）》，无法适应关联数据需求，因此必须要切实转变编目观念，改革标准规范的研发和更新机制。如同法国一样，我国中文编目同样没有AACR2和MARC-21传统，采用的CNMARC格式也是以UNIMARC为基础制定的。法国的实践为我国融入国际编目新浪潮提供了诸多启示。

5.1 顺应国际化的同时弘扬中国特色，提升标准建设话语权

RDA强调规则弹性和交替选项，3R更是没有规定核心元素，这为各国制定符合本国国情的应用纲要提供了广阔空间。法国在积极融入的同时，强调保持法国乃至欧洲文化特性，积极推动RDA-FR，不盲目采用BIBFRAME，并选择以EURIG、EBW等为平台，在国际舞台上发出“法国声音”。

反观我国，虽然2014年RDA中文译本就已在国家图书馆主持下出版，但RDA的中国化之路依然任重道远。目前，RDA仅应用于少数龙头馆的西文编目。2012年以来，上海图书馆、CALIS、国家图书馆相继制定发布了外文RDA编目的本地政策声明[44]。2019年，南京图书馆编写推行了本馆西文文献RDA编目条例。2021年3月，国家标准《资源描述》（GB/T 3792—2021）正式发布。作为面向各类型资源的通用描述标准，《资源描述》以ISBD 2011年统一版为依据，并参考了RDA载体描述相关内容[45]，然而CNMARC、编目规则等仍有待进一步协调更新。我国编目界应平衡好国际化与中国化的关系，制定符合IFLA-LRM模型且立足我国国情的本土编目标准，并实时更新维护，而非对原规则进行简单修订。

在参与国际事务方面，2017年底国家图书馆正式成为RDA亚洲地区国家机构代表（任期2018—2020年），这极大地提升了我国的影响力。未来，我国要像EURIG一样，积极参与RDA等编目标准的讨论和修订，从旁观者到建设者，发出“中国之声”。

5.2 建立权威组织机构，统一组织协调并进行业务培训

法国的书目转换项目由CSB统一决策领导。RDAFR从研发应用到推广培训，离不开两大书目机构BnF与ABES的通力合作。CSB下设专门的培训工作组，建立了覆盖全国的培训师资网络，培训内容全国统一，涵盖在校和在职教育。

而我国往往是各大机构各自为政，缺乏深度沟通协调。国家图书馆、上海图书馆、CALIS的RDA研究和实践工作基本上是单兵作战，各自组织了一系列培训，但较为零散，培训人员构成较为单一。未来，要从国家战略出发，整合公共图书馆和高校图书馆两大体系，建立类似法国CSB的常设权威机构，统一规划，共享教材、课程、师资等资源，搭建全国性的交流平台。

5.3 分阶段分步骤推进新标准，注重系统性、稳定性和实效性

法国的书目转换项目并非一蹴而就，而是注重顶层设计，制定了详细的战略规划。以书目转换项目为核心，相关配套项目如数据生产平台FNE、INTERMARCNG开发项目Noemi等也同步推进。在保证当前编目体系正常运行和国家书目稳定性的基础上，分阶段、渐进式推广RDA-FR，并逐步替代原AFNOR规则，继续沿用和改造UNIMARC格式，打造INTERMARC-NG。

我国在推广RDA的进程中，应做好新旧编目体系并轨的准备，探索符合实际的推广机制。先从部分西文语种和重点文献入手，以实力较强、条件较为成熟的图情机构作为试点，积极推动中外文编目共性研究及相关格式标准的配套研究，改造CNMARC、本土化BIBFRAME等，以RDA为契机推动中外文标准统一，实现全语种编目。

5.4 加强基于关联数据的数字人文建设，整合数字文化资源

应用语义网技术，将传统的信息组织系统发布为关联数据已是大势所趋。BnF早在2011年就将国家书目发布为关联数据data.bnf.fr，并不断优化升级。在这方面，我国目前尚停留在理论探讨阶段，成规模的实践并不多。最有代表性的是上海图书馆开放数据平台，该平台数据包括家谱、手稿档案、古籍等，并借助国家图书馆名称规范档的数据，发布上海图书馆人名规范库。上海图书馆成为国内唯一大规模发布关联书目数据的机构[46]。今后我国应进一步探索基于关联数据模型的数字人文服务，整合数字文化资源和特色馆藏，提高公共文化服务效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