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又爱又恨的蛇

凌丽君

蛇在生肖排序中位居第六，恰好在龙之后，民间称它为“小龙”。龙蛇之所以常常被联系到一起，是因为在古人的想象中，龙的形体和蛇很相似。从古代的文字中，也可以看到这一点。

在上一期“龙”的介绍中，我们看到“龙”的甲骨文写作    ，它的下半身就像蛇的形体。“蛇”的甲骨文字形    活脱脱就是一条蛇的形象，有头有身也有尾，身上还有花纹或鳞片。到了金文，    重点突出了蛇头，身子变得粗短。小篆    基本继承了金文，这个字到了今天慢慢就写成了“它”。你可能会很惊讶，“蛇”怎么是“它”呢？

其实，最初表示“蛇”的字就是“它”。远古时代，人们见面时常常会问候：“无它乎？”什么意思呢，“没有蛇吧？”古人的这个问候在现代人看来，实在是太奇特了。我们见面会问：“吃饭了吗？”“最近身体怎么样？”古人为什么问有没有蛇呢？原来当时人们居住在草莽之中，经常有蛇出没，伤害人类。因此见面问候对方有没有蛇，相当于在问身体是否安好，就像我们后来常说的：“别来无恙？”

“恙”的甲骨文写作    ，上面的    是“羊”字，突出了羊的两只角，下面    是“心”。我们现在看到的“恙”上半部分实际是一只没尾巴的羊。这种写法在汉字中很常见，比如“美”“羔”等上面也都是“羊”。不过，“恙”的词义和羊没有一点关系，“羊”在这里只提示它的声音，真正表示意义的是“心”。因为“恙”最初表示“忧虑”这种心情，后来又有灾祸、疾病的意思。“别来无恙”就是分离以后没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安然无恙”则是没有灾祸或疾病的意思。生病，还可以用“染恙”这个词，意思是染上了疾病。

“它”除了表示“蛇”，后来又引申出“其他”的用法，所以重新为表示“蛇”的这个词义造字，写作“蛇”。至于为什么在原来“它”的基础上加虫，那是因为古代“虫”最初也表示“蛇”。“虫”的甲骨文    是一条弯弯曲曲的蛇的形象，金文    则进一步突出了它的脑袋。

大概从人类出现开始，蛇便给人们的生活带来了很多困扰，因此在中国人心目中，蛇实在不是能让人喜欢的动物，这一点尤其体现在我们的成语中。比如“引蛇出洞”是指用计谋引诱隐藏着的坏人活动，从而使他暴露。“打草惊蛇”是指惊动了藏在草丛里的蛇，比喻惊动了坏人。“贪心不足蛇吞象”比喻人的欲望得不到满足，就像蛇想吞食大象一样。“蛇蝎美人”则是说外表漂亮而心肠狠毒的女人。“蛇”在这些成语中几乎都代表着坏人的形象：做坏事的人、贪心的人、心肠狠毒的人，以至于人们看到蛇就心惊胆战。

在中国古代，甚至还有人错把弓箭看成了蛇，因此大病了一场。这就是非常著名的“杯弓蛇影”这一寓言故事。晋朝有位叫乐广的官员，发现他的一位朋友好久没上门做客了。后来见面一问，才知道朋友上回在他家喝酒，发现酒杯里有条蛇，非常恶心，但碍于面子最终还是把酒喝完了，不过回家后就大病了一场。乐广很奇怪，自己家的酒杯中怎么会有蛇呢？他环顾四周，发现墙上挂着一张弓，推测可能是弓的倒影像蛇。于是乐广再次请朋友喝酒，并且让他坐在上回坐的老地方，朋友果然在酒杯中又看到了蛇，乐广告诉他这是弓箭的倒影，这才消除了朋友心中的疑虑，病也彻底好了。“杯弓蛇影”后来比喻因为错觉疑神疑鬼，自己惊扰了自己。

尽管人们对蛇如此畏惧，但蛇的全身可都是宝。唐代散文家柳宗元写过一篇很有名的古文《捕蛇者说》，讲到“永州之野产异蛇，黑质而白章。触草木，尽死”。在永州（相当于现在的湖南永州市）有一种毒蛇，全身黑色，上面有白色的花纹。它碰到草木，草木全都枯死，可见毒性之大。但这种蛇可以用来治疗多种疾病，具有很高的药用价值。永州贫苦的百姓冒着生命危险捕捉这种蛇，是因为当时的税负太重了，人们宁愿捕蛇，也比种地交税容易活下去。

在自然界中，蛇对于维持生态平衡起着重要的作用。而且，蛇独特的身形构造对仿生学研究也有极大的啟示。蛇这种动物可真是让人又爱又恨啊。

（北京师范大学民俗典籍文字研究中心

中国文字整理与规范研究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