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课

杜维民

娄局长驾车回乡看望父亲。小车下高速、穿省道、过县道，缓缓驶上乡村公路。他关掉空调，按下车窗。顿时，热浪扑进车内。后座的阳阳大叫：“爸，我抗议。热死我啦！热死我啦！”

“住嘴。看车外，农民伯伯还在地里锄草，热吗？”

娄局长望见熟悉的山水，闻着泥土的气息，想起小时候骑在牛背上唱《乡间的小路》，躺在草地上读书，用木棍在地上写字，后来考进农大，走出小山村的往事。而现在儿子在空调房做作业，又是牛奶、又是水果，家里玩具堆成山，双休日还有家教老师上门补课，成绩却是全班倒数第一。轿车很快驶进村庄。他拉着阳阳来到地头，见老爹佝偻着身子在田里耘禾，便喊：“爹，我来帮你。”

说完，他脱掉皮鞋，一歪一扭地走在窄窄的田塍上。忽然，他一个趔趄摔在水田里。老爹说：“现在脚不接地气，站不稳了吧？这不年不节的，怎么有空回来？”

娄局长抹了把脸上的泥水说：“爹，你孙子不学好，给老师送红包，买班长当。还和女同学亲嘴，人家告状都告到家里来了。更气人的是，给他花了近万元补课，中考分数居然没过录取线。这不，我把他带回来跟您学种田，补补劳动这门课。”

“知子莫若父。阳阳的所作所为，怪谁？”老爹上岸在水沟里洗去两腿泥巴，牵着孙子回家。阳阳说：“爷爷，你怎么还住这破屋，连个空调都没有。”

“爷爷守着几亩薄田，年收入不过三五千元，哪有闲钱盖房？”

“种田太辛苦，一年到头还赚不到我爸一瓶酒钱。我长大了才不种田，要像我爸一样当官，有人孝敬。”

老爹听后，沉下脸说：“哼，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娄大局长，看来你这老师当得很失败。我看该补课的不是阳阳，而是你。”

“爹，我这不是工作忙吗，没时间管他。”

“忙？忙着应酬，还是忙着 打麻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也不想这样。否则，人家会说我高高在上，脱离群众，假正经。”

这时，隔壁張婶端来一盆夏羹粿：“大侄子带着儿子来看爷爷啦。半年不见，阳阳又长高了。”

“谢谢张婶。坐下一块吃吧。”老爹说完，拉了拉板凳。

“不啦。我还要回去晒小菜。”

吃完中饭，老爹去还盆，顺带把儿子刚捎来的一箱牛奶送给张婶。娄局长说：“爹，这牛奶是特意买给你喝的。老人需要多补钙。”

“张婶年纪也大了，又舍不得吃什么好东西。这牛奶送给她喝吧。”

“我看张婶对你有意思。你们俩都单身，要不合一起过？”

“胡扯。张婶对我好，怕是为了儿子。她儿子是包工头，几次叫我打电话，让你弄些修修补补的小工程给他做，按结算金额10%的回扣给你。这种挖公家墙脚的事能做？俗话说，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所以，我不能欠这个人情。”

送完东西回来，老爹满院子撵鸡，闹得鸡飞狗跳，好不容易逮住一只公鸡，准备杀了炖给孙子吃。娄局长说：“爹，这小子养尊处优，别宠他。”

老爹看了看手上不断挣扎的鸡说：“这只鸡贪吃贪喝，不仅抢占人家抓到的虫子，还好色，整天扇动一身华丽的羽毛，到处追母鸡。这个腐败分子，该宰。”

娄局长听后，脸上热辣辣的。这时，手机响了，来电显示“美女李”，他立马掐掉。不一会儿，手机又响了，来电显示“麻友胡老板”，他再次掐断，并把他们拉入黑名单。

〔本刊责任编辑  袁小玲〕

〔原载《教师报》2022年7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