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旭滢
我是姥姥一手带大的。在我心里,姥姥是最值得尊敬的人。
大抵是父母工作忙,母亲生下我后便急匆匆地上班去了,父亲也没时间照料我。在我的记忆里,家中就只有姥姥、姥爷和我,一向能干的姥姥是家中主力。
姥姥说,奶娃娃难带。我知道,这是公认的。但是对比起别的孩子,年幼的我似乎特别难带。在我小的时候,我经常无缘无故地哭闹,由于不会说话,姥姥也不知道原因,只能一边做饭一边背着我哄着,哄了许久,才听见我的哭声渐渐停息下来。
小娃一晚上要吃四次奶,姥姥在我的婴儿时期几乎没有睡过整觉,总是在刚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又被我的哭声吵醒了。小娃还要拍奶嗝,姥姥总是需要拍很久,才能让我打出一个嗝来。有一次,姥姥实在是太困了,没有拍到我打嗝就睡了,结果我半夜吐奶,吐的满床都是。
“姥姥,你累吗?”
“累啥子,都是这样过来的。”
后来,我上了小学,姥姥也没有闲下来。每天接我送我,忙得不亦乐乎。我的数学一直不好。每当遇到难解的数学题,我便头疼万分,有时甚至不想去上学了。没想到,同样只有小学学历的姥姥竟然担任了家庭教师这一职务,耐心地陪我解题,给我讲明白该怎么想,怎么做。
“乖乖,你看这道题是不是应该这样想?”
“就是这样,姥姥。”
在小时候我的眼里,姥姥就是个无所不能的超人。
再后来我上了中学。中学的题目更难一些,姥姥不再会解了。我努力学习,每天熬到深夜,却总有孤独之感。姥姥见我这样,每天和我聊天,陪我一起写作业。我写作业的时候,姥姥就在客厅看着电视,同时也把声音调到最小,生怕打扰到我。
中学的时候,姥姥虽然不再是无所不能的角色,不会辅导我的作业,但也是生活上的全能王。每天等到我去上学了,姥姥就出门去菜市场买菜。我放学了,姥姥已经做好饭等我一起吃了。“寒鸡得食自呼伴,老叟无衣犹抱孙。”姥姥爱我,不能更甚一步了。
姥姥还是一名军嫂。
在姥姥很年轻的时候,她就和姥爷结了婚。她先是做了私立学校的老师,后来又随军在工厂做女工。姥爷是军人,经常顾不上家里,姥姥一个人挑起了生活的重担。独自抚养大两个孩子。但是对于这段艰难的岁月,姥姥从来没有叫过苦。她说,姥爷当兵也很辛苦,她没有什么值得喊累的。
不过钢铁一般的姥姥,也有为难的时候。那是在我半大不大的时候,姥姥背着我去赶集。我看上了街上小贩卖的棉花糖,一定要姥姥买给我。可是那天,姥姥的身上也没有带钱,只好先安慰我。我不依不饶,在姥姥的背上大声哭闹着。
“姥姥有钱!我没钱!”
“姥姥有钱!我没钱!”
顿时,街上来来往往所有的行人都停下来看着姥姥。姥姥尴尬极了,最后还是背着我走了,不知道我是不是继续不懂事的嚷了一路。后面的事,姥姥没有告诉我,我也无从得知。
姥姥对我,似乎有无限的耐心和包容。我问姥姥,當时有没有生气,姥姥说没有,只是后悔当时身上为什么没有带点钱,好让我吃上那个棉花糖。其实,这些事情早就不重要了。姥姥是笑着讲出来的,我心里却充满了愧疚,怨恨自己当时为什么不能再懂事一点,让好强的姥姥这般难堪。姥姥和其他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出生的妇女一样,顶天立地,却在我的这件小事上迈了个坎儿。
现在,我到外地上了大学,离开了姥姥。姥姥很想我,每天总要用不熟练的输入法打字问我过得怎么样。有时我没看见,回得迟了些,姥姥就会焦急地打我的电话,问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怎么才能帮上我。
虽然我不在姥姥身边了,但得益于科技的发展,我每天能在手机上见到姥姥。姥姥比以往苍老了许多,头发也白了,却依然精神矍铄。姥姥还是那个甘于奉献的老样子,每当我得了稿费或其他的意外收入,想要分享给姥姥,都被姥姥断然拒绝。
“姥姥”我说,“我写文章拿的稿费,你留着买菜吧!”
“不用,不用,我有退休工资。你还在读书,缺钱,你自己留着花吧。”
我知道,姥姥不是好强,是真的关心我有没有钱用。虽然现在经济水平高了,物质生活丰富了,姥姥却还保持着她那个年代艰苦奋斗的作风,想把最好的东西留给下一代。生活中,姥姥也经常教我要勤俭持家,“只有勤来没有俭,好比有针没有线。”
“你把我的故事写出来吧。”姥姥说肯定有人看。现在,我把我和姥姥的故事在此落笔。我想要赞美的,不仅仅是我自己的姥姥,更是成千上万和我的姥姥一样的,无私奉献的长辈们。
姥姥老了,但我长大了。现在应该到我来照顾姥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