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能源汽车制造企业ESG信息披露质量研究

高梦祎 高宇 高鹏 汤亚昊 （青岛大学商学院 山东青岛 266100）

一、引言

ESG是Environmental（环境）、Social（社会）和Governance（公司治理）的缩写，是一种关注企业环境、社会、治理绩效而非财务绩效的投资理念和企业评价标准。汽车工业是我国国民经济的支柱产业，在“双碳”背景下，新能源汽车行业符合国家政策导向以及汽车工业的未来发展趋势。因而，近年来投资者对新能源汽车企业ESG表现的关注度不断提升，证券交易所及监管机构也出台了相应政策来规范企业的ESG披露行为。2022年，中国证监会对《上市公司与投资者关系工作指引》进行了修订，为落实新发展理念的要求，在上市公司与投资者沟通内容中增加了上市公司的环境、社会和治理（ESG）信息。

小鹏汽车作为较早开始研发纯电动汽车的公司，是我国新能源汽车行业中的代表性企业之一。小鹏汽车于2021年10月5日发布首份ESG报告，这也是我国新能源汽车制造企业参照国际标准发布的首份ESG报告。本文对小鹏汽车的ESG信息披露质量进行探究，为小鹏汽车及其他新能源汽车企业改进ESG信息披露质量以及为投资者评估投资决策提供参考。

二、文献综述

近年来，ESG理论及实践研究成为热点话题，从已有研究来看，ESG信息披露、ESG与投资的关系、ESG与企业绩效的关系这三个方面是学者重点关注的领域。

一是ESG信息披露方面。我国ESG信息披露制度还未完善，缺少相关法律法规规范，并且目前只要求重污染行业强制披露ESG报告，因此披露ESG报告的企业较为有限。白牧蓉和张嘉鑫（2022）认为，目前应该实行半强制披露ESG信息的制度，ESG评价标准和评价程序还需要进一步建立，要明确各方在ESG披露中的责任。张艺萌等（2021）认为，我国ESG信息披露的数量以及质量仍有提升的空间，但是ESG披露相关的理论框架已经初步建立。国外学者Yoo和Shunsuke（2022）研究得出，相对于ESG行动，企业的ESG信息披露对企业绩效的影响更为明显。

二是ESG与投资的关系。企业披露ESG信息可以有效吸引ESG偏好型投资者，ESG报告能让投资者更直观地获取企业ESG信息，现有研究显示，ESG信息的披露对投资有一定的指引作用。周方召等（2020）通过实证研究发现，机构投资者更偏好投资ESG表现良好的企业，这种现象在独立和长期稳定型机构投资者中更加显著。此外，ESG表现对企业自身的投资行为也有一定影响，王蓉（2022）发现，企业的ESG表现与非效率投资水平呈负相关关系，即ESG表现越好，非效率投资水平越低，并且机构投资者与员工素质在企业的ESG表现与非效率投资水平之间起到中介作用。

三是ESG与企业绩效的关系。多数研究表明，ESG表现与企业绩效存在正相关关系。任紫娴等（2021）以重污染行业上市公司数据为样本，得出企业ESG表现与企业绩效呈正相关，其中环境因素对企业绩效的影响最为显著。李井林等（2021）研究发现，企业ESG表现能显著提升企业绩效，并且企业创新在企业ESG表现与企业绩效之间存在中介效应。袁业虎和熊笑涵（2021）研究了ESG评分、媒体关注度与企业绩效三者间的关系，得出ESG评分与企业绩效呈正相关关系，媒体关注度的调节效应显著。

三、案例分析

（一）公司简介及ESG践行现状

小鹏汽车是我国智能电动汽车公司之一，成立于2015年，自成立以来已吸引了众多热衷科技的消费者，它以先进的软硬件技术以及数据分析为核心，为智能辅助驾驶、智能互联和核心汽车系统带来变革和创新。小鹏汽车发展历程的重要时点如表1所示。

表1 小鹏汽车发展历程的重要时点

在指数编制公司MSCI公布的ESG评级成绩中，小鹏汽车连续两年获得AA级，超过了新能源汽车制造企业的领头羊——特斯拉，这表明小鹏汽车的ESG表现获得了行业认可。尽管在ESG评级方面小鹏汽车有着不错的表现，但是近年来被媒体频频曝出的相关问题，导致公众对其真实的ESG践行情况持观望态度。在社会责任践行方面，2021年上海小鹏汽车销售服务有限公司安装人脸设备违规采集消费者面部数据，侵犯了消费者的隐私权，造成了不良社会影响，最终被市场监督管理局罚款10万元；此外，2022年小鹏汽车单方面毁约近20名已发放offer的应届毕业生，既违背诚信，也违反《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合同法》。在环境保护方面，2022年5月南京小鹏汽车销售服务有限公司因废漆渣未按要求贮存，违反固体废物管理制度，被南京市生态环境局责令改正并罚款10万元。由此可见，小鹏汽车在ESG践行方面仍存在一定问题，因此对小鹏汽车的ESG报告是否真实反映公司的ESG现状进行探究有助于提高投资者行为的稳健性。

（二）小鹏汽车ESG信息披露现状

1.环境信息披露。在环境信息部分，小鹏汽车披露了公司的环境管理体系、绿色运营过程、零碳排产品、气候行动与低碳策略，并定量披露了环境关键绩效指标（见表2），既介绍了环境治理现状，又预见性地识别了相关风险并制定下一步的工作目标。小鹏汽车承诺在建设、生产、运营及办公等一切行动中始终践行与环境融合共生的发展模式，贯彻保护环境、资源友好的理念。在环境管理体系方面，小鹏汽车根据相关法律法规制定了一系列环境保护管理程序，并成立环境突发事件应急小组，同时主动接受社会监督，定期委托有资质的第三方对废水、废气、土壤、地下水开展监测工作。公司的日常经营管理方面披露了能源利用、水资源利用、废弃物管理、废气管理、噪音管控、绿色商务等有关治理措施。公司通过采购节能产品、推进清洁能源等研发与应用来达到保护环境的目的。

表2 环境关键绩效指标

2.社会责任信息披露。小鹏汽车主要从公益、产品、员工三个方面进行了社会责任信息披露。在员工方面，公司披露了有关雇佣、职业健康与安全、职工培训与教育方面采取的措施，公司积极遵守法律规定，结合自身实际情况制定了一系列员工考核与培训制度，并且密切关注员工的健康与安全。在公益行为方面，小鹏汽车2020年通过参与抗疫、助农、防汛救灾等公益活动来履行社会责任。企业的产品不仅仅是营利的工具，生产产品以及销售产品的过程涉及众多利益相关者，对产品的质量进行把控也是积极履行社会责任的重要表现，因此小鹏汽车严格按照国家标准制定了《质量管理体系管理手册》，并建立了全价值链的品质管理体系来最大程度保证产品质量。

3.公司治理信息披露。在小鹏汽车披露的ESG报告中，公司治理方面的篇幅较少，主要披露了公司的组织架构、董事会成员的多元化背景以及内部控制“三道防线”模型。公司的组织架构如图1所示。

图1 小鹏汽车组织架构

董事会现有9名董事，其中3名为独立董事。董事会成员来自技术、汽车制造和金融三个领域。小鹏汽车在年报中介绍了董事会成员的个人履历以及在董事会下设委员会中的任职情况。

（三）小鹏汽车ESG信息披露存在的问题

1.披露形式单一。信息使用者获取小鹏汽车的ESG信息主要有两个来源，一是发布在官网的ESG报告，二是在股票交易所发布的年报及上市文件。值得注意的是，小鹏汽车发布的ESG报告并没有直接以公告的形式发布在证券交易所的官网上，而是发布在了公司官网，如果投资者在获取信息时只关注证券交易所的公告，那么可能很难注意到该ESG报告，容易产生信息不对称的问题。而且小鹏汽车的ESG报告采用了大量定性分析，只有环境绩效与员工组成进行了适当的量化披露，报告中涉及的定量披露也只是用表格做了简单的列举，缺少不同期间的可比数据，例如环境关键绩效指标只披露了当年的信息，很难直观地看出数据间的联系以及变化趋势，缺少可视化图表，定量分析的形式较为单一。这不仅是小鹏汽车在披露过程中存在的问题，也是大部分企业ESG披露过程中存在的问题，尽管定性分析能够帮助信息使用者更好地理解信息，但是信息的量化能更大程度提高其可信程度，将不同期间的数据进行可视化分析可以更直观地反映数据变化趋势。

2.披露内容准确性存疑。小鹏汽车ESG报告显示，其董事会下设审计委员会、薪酬委员会、提名委员会、企业管治委员会、ESG委员会。其中。ESG委员会是于2021年8月正式成立的，但是公司于2022年2月28日在港交所发布的《董事名单与其角色及职能》公告中只提及了各董事在前四个委员会中的任职情况，并未披露ESG委员会的组成（见表3）。港交所发布的各类公告中也没有提及ESG委员会的职能及工作章程，企业管治委员会的工作内容是否跟ESG委员会有重叠的部分也无法得知。

表3 董事会名单及其角色与职能

此外，如何判断ESG委员会的有效性也值得探讨，ESG委员会的设立以及ESG报告的报送应该以敦促企业承担在非财务方面的责任为宗旨。ESG委员会具有多元化的特征，涉及的范围也更加广泛，ESG委员会的成员至少要有一定的公司治理、社会责任和环境方面的背景，然而小鹏汽车的董事会成员主要是金融、技术、汽车制造方面的专业人才，他们能否承担起ESG委员会的重任很难得知。

3.披露内容的完整性有待完善。ESG报告不应该只是作为企业吸引投资的手段，更应该反映企业的真实情况，然而绝大多数ESG报告只披露企业的正面信息，缺少对负面信息的披露及解决方案。2019年至今，小鹏汽车旗下产品共发生了5起起火事故，2021年1月，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官网曾发布消息称小鹏汽车决定召回2019年3月29日至2020年9月27日生产的部分小鹏G3汽车，共计13 399辆，召回的原因是车辆逆变器存在安全隐患。但是小鹏汽车并未在官网或者ESG报告中披露相关安全事件的调查结果及处理措施，违背了披露ESG信息的初衷。

新能源汽车的制造初衷不仅是使汽车整车装配及行驶过程节约资源、减少碳排放量，而且是在汽车制造的整个生命周期都做到节能减排。小鹏汽车ESG报告中的环境绩效指标只披露了小鹏总部及肇庆工厂的数据，然而其前期的生产主要委托海马汽车代工，肇庆工厂2020年5月才投入使用，所以ESG报告中的能源耗量及水资源耗量并不能完全代表每辆汽车对环境产生的全部影响。再者汽车的大部分零件都是从供应商处采购而来，生产零件所产生的碳排放也没有准确计量。新能源汽车与传统燃油汽车相比是否能做到真正的环保还需要基于全生命周期的碳排放计算，但是小鹏汽车目前还未做到这一点。

（四）小鹏汽车ESG信息披露的改进措施

1.披露形式多元化。尽管目前仍没有通用的ESG披露准则来统一企业的披露行为，但是已经出台了各种指引来引导企业的ESG披露方向，企业应当在遵守证券交易所发布的指引的前提下，尽可能丰富ESG报告的形式，量化ESG信息，并且通过不同形式的图表来反映数据间的关系，使信息使用者能够高效阅读信息。同时ESG信息的披露渠道不应仅限于ESG报告和年报，公司官网以及证券交易所的公告发布平台也不失为信息披露的合适窗口。即时披露ESG信息能给投资者传递积极信号，也能避免信息的滞后性导致的不良行为。

2.提高披露内容的准确性。ESG报告要具有可验证性，ESG报告中定性披露的内容占比较多，其中一部分信息也可以通过网络等其他方式获得，如果信息使用者从其他渠道获取的信息与从ESG报告中获取的信息有差异，就会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信息使用者对企业的信赖程度。所以企业在进行ESG信息披露时，要保证各平台信息的一致性和准确性。而且ESG委员会不应该仅是一个编制ESG报告的部门，企业在成立ESG委员会的同时应该建立健全委员会章程，制定企业ESG目标，要有一定措施促成ESG目标达成。ESG委员会的成员要有充分的胜任能力，不仅在企业的日常生产经营活动中起到监督、引导的作用，还要对企业披露的ESG信息负责，最大程度上提高披露内容的准确性。

3.提高披露内容的完整性。ESG信息的使用者在关注企业正面信息的同时也会通过多种渠道获取负面信息，企业主动披露负面信息能够增强信息使用者对ESG报告的信赖程度。在披露负面信息的同时披露问题的解决措施，不仅体现了企业对待问题的处理态度，更展示了应对危机的能力，这会给投资者带来更大的信心。企业对于负面信息要做到诚恳披露、不遮掩，保证ESG信息披露内容的完整客观性，从而提高ESG报告的效用，更好地参与到资本市场中。基于全生命周期法的碳排放计算有助于ESG报告使用者更直观地评估企业的ESG绩效，企业除了披露办公及整车装配环节所产生的碳排放外，还应对产品原材料生产、使用、报废环节的碳足迹进行计量，力求完整披露产品对环境的影响。

四、结论

目前，小鹏汽车披露的ESG报告尚存在披露形式较为单一、披露内容的准确性和完整性有待提升等问题，为此，本文提出以下建议：在披露形式上，要进一步量化信息，并且多平台发布ESG报告；在披露内容方面，要提高内容的准确性和完整性，确保ESG报告中的信息与企业实际情况一致，负面信息与正面信息要共同披露。

2022年3月24日，国际可持续发展标准委员会（ISSB）和全球可持续发展标准委员会（GSSB）合力打造了一套全球统一的ESG报告系统，ESG信息的披露在探索中逐渐走向规范化。尽管小鹏汽车发布的ESG报告还存在一定的问题，但是作为我国新能源汽车中的第一份ESG报告，可以为其他企业提供借鉴，希望我国企业能够担负起自身责任，以实际行动践行ESG理念并合规合法披露ESG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