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政府“砸钱”把年轻人“赶出”首都

  最近，日本政府又开始号召年轻人住到农村去，方式和从前一样简单粗暴，靠“砸钱”请人离开。

根据这项计划，从2023年4月起，生活在东京都市圈的家庭，包括单亲家庭，如果他们愿意搬到日本人口较少的地区，家里每个孩子将有资格获得100万日元（约合人民币5.2万元）的补助。如果有两个未成年子女，全家搬迁的补贴最多可达500万日元（约合人民币26万元）。前提是，5年内不准反悔。

日本有东京、大阪、名古屋三大都市圈，东京都市圈的居民几乎占全国总人口的三分之一，除了东京都之外，还包括神奈川县、千叶县、埼玉县三地。尽管日本全国人口持续下降，但首都圈的人口极度膨胀，过去20年间，东京都市圈的人口增长超16%。

为了给首都圈“放流”，3年前，日本便投入了超过1000亿日元（约合人民币51.77亿元）的援助资金，但激励有限。现在，新的计划已经制定，日本政府决定下狠手把年轻人“赶出”东京。

主动“贴钱”，请他们走

  在日媒的眼里，日本政府疏散人口的举措像一种“贿赂”。

  不少年轻人不愿离开东京。毕竟东京是一座国际化大都市，各方面都坐拥日本最好的资源，每100位东京人中，富人能占8.75人，远超全国平均水平。在东京和京都的街道背后，看不到贫穷、肮脏或疾病的迹象。

  这些年来，虽然日本人口老龄化严重、出生率低，但东京人口却仍能保持增长。新东京人并非在这里出生、长大，但在这个象征着财富与机会的城市，想办法留下的年轻人远超离开的人。

  日本政府曾发布一项预测，预计2060年日本国内人口将减少至8674万人，比2010年减少32%，而东京人口同期将减少18%，表明东京的人口减少速度会更为温和。

“至关重要的是，任何地区或都道府县都无法避免人口下降和整体老龄化趋势。东京的情况可能比其他地区更严重，因为东京的人口集中程度惊人地极端。”日本注册不动产估价师矶部宽之表示。

“日本创生会议”人口减少问题讨论分科会警告称，该趋势若持续，到2040年，日本可能会有896个市町区村消失。

于是，为了平衡首都圈与地方的迁入迁出人口，日本前首相安倍晋三在任期间开始推行“地方创生”战略。2019年，日本政府向地方投入了超过1000亿日元的援助资金，与此同时，那一财年，搬离首都圈的扶持计划开始实施。日本政府对迁出东京的未成年人，每人补助约30万日元（约合人民币1.5万元）。

2020年，东京都的流出人口自2013年以来首次超过流入人口。离开东京的人们流向了附近的县市。2021年，该地净流入人口创下有记录以来的最低水平，仅为5433人。

现在，日本全国约有1300个地方行政区域参与了这项计划，相当于占全日本地方自治体的八成。越来越多年轻人的发展轨迹开始向外辐射。

去过“出门见山”的生活

  有些积极主动的日本人，即便没有补助也愿意离开东京。其中大部分是那些通常被看作“中流砥柱”的职场人，他们的年龄一般都集中在30-34岁。

  一名33岁的男子对媒体表示，受新冠疫情的影响，他决定带着家人从东京文京区搬到群马县馆林市，那里距离东京市区80多公里。

  据说，东京并不是唯一一个吸引力减弱的日本城市。2021年，大阪的人口净流入数量也有所减少。越来越多的人挤向非营利机构，咨询如何搬去小城市和农村。

  起初，大家总觉得，新冠病毒是加速人们离开东京的重要原因。经过调查发现，让30岁左右的年轻人更畏惧的还是东京的房价，远程工作让他们明确了自己的心意。

  “东京的房产太贵了，买不起。”《乐町不动产投资报》分析指出，30岁是一个家庭结构开始发生变化的年龄段。育儿的一代开始拖家带口地搬离东京。只不过，大多数情况下，人们更偏向去东京周边的神奈川、千叶和埼玉县。

  记者鹫尾浩一说，他有两个孩子，都是30岁出头，已经结婚生子。从2020年底到2021年的春天，新一轮疫情到达高峰时，他们离开东京，搬到埼玉县，还在那里买了房。

  “市中心根本不适合人居住。”毕业于东京大學的经济评论专家森永卓郎说。他和许多迁出的人一样，搬去了位于埼玉县南部的所泽市。他发现只要有电脑，在哪儿都能工作。

  2007年开始，他在东京市里租了一套房，即使是公寓，月租金也高得离谱，3张榻榻米一间的房间要8万日元（约合人民币4100元）。住在这样拥挤的房子里，他只能放弃电视、冰箱、洗衣机等电器。

  搬去所泽后，早上可以在鸟鸣声中醒来，但在东京，则是在警车的汽笛声和摩托车的轰鸣声中。

“毫无疑问，新冠病毒催化了一切。”一位名叫奥村的老学者对“德国之声”表示，“人们现在想要更好的生活质量，靠近海滩或山脉，有活动的空间。当你考虑到东京的房地产价格时，搬出去就更有意义了。”在东京生活了几十年，临近退休，他希望脚下踩的是田间地头的沙土，而不是柏油路。

  一项对东京都市圈1万名居民的调查发现，占比约49.8%的人希望在未来能生活在农村。这项调查是在疫情暴发的初期进行的，受访者想要迁出的意愿相较前两年出现了大幅增长。

  但新的问题是，如果搬到东京周边三县，继续留在东京工作就能满足人们的生活需求，大家何必为了一点钱跑去更加偏远的地方工作，加入到“振兴计划”中来？

到更远的地方去

  日本中央政府定下新的目标，到2027年，希望能年均有1万人加入这项“乡村振兴”计划中来。但彻底离开东京都市圈，就意味着人生要重新开始。

  仔细看数据会发现，愿意走向更远地方的仍是少数群体。在计划推出的2019年，只有71户家庭参与，这两年人数虽然有些增长，但依旧有限。从最新公布的数据来看，2021财年，通过拿补贴离开首都圈工作的有2381人。从人们迁出的速度来看，距离计划的最终完成仍遥遥无期。

  虽然乡下对很多厌倦了城市生活的人来说，像个乌托邦，但缺点同样很明显。在信息社交平台Quora上，有位搬去日本乡下生活的网友事无巨细地记下了心得：工作机会就不说了，乡下的快递运送时间更长、便利店少、商店品类不全，总是早早就打烊；交通不便捷，交到的几个新朋友头发都白了，很多事情推进得都很慢，“比如，我来到这儿三个月后才装上了网”。

  有分析人士指出，当年政府开出的搬家条件缺乏吸引力。家庭中有一名未成年人奖励30万日元，创业最高领取300万日元，去东京以外的企业工作最高可领取100万日元。而当时日本人均月薪能达到36万日元，这些一次性补贴的吸引力并不大。

  但现在补贴继续加码，进一步增加了对有子女家庭迁出东京的补助，中央和地方政府各分担一半补贴款。只不过，人们须符合以下三个标准之一：在迁入地的中小企业就业；通过远程办公继续原来的工作；在迁入地创业。

  人们对补贴政策仍褒贬不一。东京都知事小池百合子认为，有必要监测一下这些奖励能在多大程度上发挥功效。她认为：“政府可能更明智的做法是将重点放在宣传其他地区的地域优势上，否则就想方设法将它们建成理想的居住地，而不是靠砸钱。”

“日本需要的不仅仅是东京圈外的人，它需要更多‘东京人’。”日本宏观经济分析师Gearoid Reidy进一步写道，与其让1300个城市、城镇和村庄行政区争夺流动的工人，不如汲取东京发展的经验，分别发展出各自的特色。

（摘自《看天下》刘瀚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