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空间句法的网师园空间组织特征分析

孙静彤，严瑞昌

(1.南京市浦口区市政设施综合养护管理中心，江苏 南京 211899；2.江苏省林业科学研究院，江苏 南京 211153)

1 引言

我国古典园林是一个巨大的宝库，贮藏着取之不尽的智慧源泉，是中国传统文化艺术的精髓[1,2]。然而对古典园林的传统研究大多停留在文学性的描述基础上，辅以分析图和照片，进而对园林诸要素组织原则和手法的一种总结与归纳[3,4]。近年来，计算机软件的广泛运用及相关建筑理论的成熟为古典园林的量化研究提供了新的思路和方法[5]。

空间句法理论是一种定量分析空间组织规律的理论及方法，创始于20世纪70年代，为表述空间提供了新的研究平台，并且具有辅助设计的实践价值。空间句法基于计算机信息计算和拓扑学的定量分析，通过对包括建筑、聚落、城市甚至景观在内的人居空间结构的量化描述，来研究空间组织与人类社会之间关系[6]。总体上，从空间句法理论诞生至今，其经历了3个研究阶段，即理论体系构建阶段、实证应用和检验阶段以及发现问题并进一步完善阶段。目前，国外已经从实证研究转入理论与方法的创新研究。相比之下，国内的空间句法研究与国外存在一定差距，基本上都是基于现有理论和技术方法的实证应用，尤其是近年来逐渐被运用到古典园林空间研究中[7]。翟羽丰[8]探讨了关于空间句法理论在庭院空间研究中的应用问题；陈烨[9]首次利用句法软件Depthmap所提供的视域模型对杭州郭庄空间布局进行了研究；金鼎[10]应用空间句法分析研究了中国古典园林江南私园的空间构形；王海涛等[11]基于空间句法理论，采用UCL Depth map和Space syntax软件，定量对比分析了拙政园和留园空间结构；Li等[12]和王静文[13]运用空间句法分别对传统庭院和留园进行了研究；张清海等[14]基于空间句法对南浔近代私家园林空间特征的进行了研究。

网师园是我国经典的古典私家园林之一，学界对其的研究一直经久不衰。但纵览现有的研究，大都停留在定性研究的层面上，且以优美的词句引领人们欣赏其美妙的意境，集中在人文社会学科范畴。基于上述背景，本文以空间句法作为定量分析方法，以网师园作为研究对象，将古典园林空间组织形态作为研究内容，通过定性描述与定量分析相结合的手段，总结分析传统园林网师园的空间形态特征，从而加深对古典园林空间的认识，继承与发扬传统园林营造方法的精粹。

2 网师园概况

2.1 网师园区位

网师园地处苏州旧城东南隅葑门内阔家头巷，后门可达十全街，地方志记载为带城桥阔家头巷11号。1963年网师园被列为苏州市文物保护单位，1982年被国务院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1997年12月4日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

2.2 网师园研究平面底图的获得

网师园演化至今，关于完整平面的详细资料十分有限，仅《江南园林志》[15]和《苏州古典园林》[16]中所绘制的平面图较具代表性。但由于这两幅图都是于较早时期绘制的，与现今的网师园平面布局存在一定的差异。笔者以刘敦桢先生所绘平面图[16]为基准，再结合实地考察，绘制出本文的研究底图(图1)。

图1 网师园现状平面

3 网师园空间组织的句法分析

3.1 空间拓扑关系分析

拓扑关系图是对网师园空间组织结构原型的提取，能分析园林空间结构的整体形态，从宏观上了解其空间组织特征。通常空间结构形态可表达为2种典型的图论，包括树状结构和环状结构。树状结构意味着空间形态具有其强大的秩序，由一空间移至另一空间只能按照严格的路线行进而没有别的路径选择；环状结构则表示在空间的移动过程中可提供更多的路径选择，这与环的尺度及其历经的空间数目相关[17,18]。将网师园的每个景点作为一个节点空间，它们之间的连接用线表示，从大门进入，按到达的先后次序，绘制出整个园子的空间拓扑关系图(图2)。从图中可以发现网师园空间组织的以下特征。

(1)以环为单位的复杂的网络特征：空间组织以环状为结构原型，大环套小环交织成复杂的网络系统；图中所标注的每一个环即代表一个庭院空间；而每个节点空间总定居着结点建筑，建筑成为了整个网络的支撑点。借鉴陆邵明在《上海古典园林曲水园空间结构中的网络特征》中绘制空间形态模型的方法[19]，本文以环为结构单元，得到相应的空间网络模型(图3)。图3中虚线代表整个园子范围，中间最大的环同时与7个环直接相连，是连通性最好的，其代表的是中心庭院，体现了空间网络中庭院空间的主控特征。

(2)空间形态中所存在环状结构包含的是关于“控制概念”的思考，尤其2个或3个环的交接处所表达的是对整体空间的主控。图2中竹外一枝轩和五峰书屋分别为庭院1、4、5、7、8和庭院6、7、8、9的交接处，意即这2个节点空间是整个园子中通达性最好的，从这2处出发有最大的路径选择性。这2个节点空间是整个园子的核心空间，在整个空间结构网络中起着控制性的作用。

图2 网师园拓扑结构

(3)内向围合性：显著的中国传统庭院空间组合特征，以院(图3中最大的环)为核心的内向围合性—这种内向围合而成的院落空间把建筑物与环境融为一体，体现了人与自然的相互交流。

图3 网师园空间网络模型

(4)不对称性：区别于传统皇家园林层层递进的对称布局，图3中的7级空间中除大门—轿厅—大厅—撷秀楼呈现出明显的传统邸宅递进院落的特点，中心庭院景区的空间序列则灵活多样，体现出私家造园追求自然的文化特点。

(5)道路系统：观赏路线具有往复、迂回、循环和不定等特点。没有尽端的游览空间，从任意一游览空间都可以通往其他游览空间而不必走回头路；除大厅外每个节点的可达路径数量在2个及2个以上，路径提供多重选择的可能性。

3.2 微观特征分析

3.2.1 空间可视性分析

研究中选取视域模型分析法，通过Depthmap软件得到可视层和可行层的视域模型分析图(图4、图6)，并以连接度、整合度和平均深度值为参数对网师园进行相关的量化分析(表1)。

图中从蓝色到红色表示整合度逐渐升高图4 网师园空间系统可视层相关分析

图5 网师园整合度较高的景点

图6 网师园可行层整合度分析

表1 网师园各节点空间句法参数值

由图4可见，除轿厅、大厅、撷秀楼、云窟茶室和北边的瓷器馆，园子大部分整合度均较高，中心水池最高，且最高点邻近竹外一枝轩。凡有漏窗的地方，两侧区域整合度也都较高，并向两侧呈放射性发散。从表1中可以看出，中部水池的连接度和整合度最高(图4中红色区域)，而平均深度值最低(图4中蓝色区域)。这说明水池及环水池各节点空间视线最易到达，最易吸引游人，即视域集成核心集中于庭院。视域的此种空间分布状况表明了庭院对游人游园中运动方向与视觉的高度主控性，对于游览者而言庭院是最为可达与可见的。造园家计成在《园冶》立基一章中提到“凡园圃立基，定厅堂为主。先乎取景，妙在朝南”，意即选择视线最好的位置作为厅堂及主庭院的建造场所，故而庭院自然就成为园林中视野最好，最富于景观性的地方，这正解释了以上的分析(图5)[20]。

3.2.2 空间可达性分析

从图6中可以看出，竹外一枝轩和射鸭廊及射鸭廊旁的环池小径的整合度最高，即最易到达，这3点连起来恰是游人从轿厅处直接进入主园区并到达最受欢迎的竹外一枝轩的路线。五峰书屋、小山丛桂轩和画室外的廊道及五峰书屋旁的次庭院整合度次之，是由以上路线所辐射出的次游线。大厅和撷秀楼虽紧邻轿厅整合度却很低，即游人通常并不倾向于从此绕过后再入园。整合度最低的是园中园殿春簃、北侧的瓷器馆、云窟和南侧的画室，它们分别位于园子的4个角上，且为墙或建筑所阻挡与主庭院分开，颇具“庭院深深”的意味，增加了园子的层次和深度，也增加了游园的乐趣。

3.2.3 可视层与可行层比较分析

从表2看出，中心庭院的各节点空间虽在可视层整合度高即观景视野良好，但在可行层中只有竹外一枝轩及射鸭廊还保持较高的整合度，即可视性和可达性都较高。而月到风来亭及濯缨水阁在在可视层中的整合度较高，在可行层中整合度却较低，即虽然能从各个方向看到，但却不易到达此景点。游人在游园过程中到达中心庭院时，视野达到最大程度的开阔，水池周边的各节点月到风来亭、濯缨水阁能尽收眼底，但若要到达还须绕水池前行，从而使游览空间富有层次和趣味。

表2 中心庭院各节点空间可视层与可行层句法参数值比较

该现象在殿春簃的可视性和可达性比较中体现得更为明显。在可视层中，殿春簃处的色块以黄色为主，即整合度较高；而在可行层中，却以深蓝色为主，整合度最低。殿春簃是网师园有名的园中园，深受游人欢迎。但它也是藏在“深闺”中的园中园，虽能在进图中从蓝色到红色表示整合度逐渐增高园后透过门洞和漏窗憋见它的一隅，但总是得绕过主庭院才能最终进入并一睹其“芳容”，足以调够游人的胃口，这也正是游苏州园林的趣味所在，能见却不能立即到达，即视觉先行或称隔而不断。视觉先行或称视线和路径错位是古典园林设计中经常运用的法则，它割裂了2种不同的空间体验，使它们在时间上产生先后的顺序，从而使一个空间得以突破它自身的界限而与另一个空间发生联系，代表了一种暗示和引导，这也是扩大空间的手段之一，对产生空间的联想和空间之间的流动有着重要的作用。

4 结论与讨论

本文基于空间句法理论，通过对网师园空间拆分解析后，发掘其背后的空间布置逻辑，所得的启示可很好地引导现代园林的发展。从两方面对网师园空间组织进行了分析：①通过绘制出其拓扑结构图，从宏观上探寻网师园空间组织的特点；从拓扑结构图可以直观地发现网师园以庭院为中心，以环为单位的空间网状组织结构，其与中国传统住宅的内聚性质一脉相承，是一种文化的自为；②通过软件对修正后的网师园平面图进行分析，得到可视层和可行层的分析图，从而对网师园空间的可视性和可达性进行分析研究。通过分析图发现中心庭院的可视性最好，是全园的主控中心，围绕中心庭院而布局的各节点可视性也较高。可达性分析结果与可视性不一致，部分节点在可视性较高却不具有较高的可达性，即可视而不可达。

空间句法为园林空间构成特征分析提供了一个更为科学的定量化分析方法，涉及现象学、空间认知等多学科知识，软件也在不断的完善开发中。相信句法对区域文化、时间等变化性因素的分析将会在今后得到补充，并在古典园林研究中有更多有效和广泛的应用，同时也将助力风景园林遗产研究与保护的发展[2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