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兆麒
(1.广州工商学院继续教育学院;2.华南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广东广州 510850)
陈献章是我国明朝时期杰出的思想家、教育家,是明朝心学的奠基者之一,也是宋明理学史上承前启后的关键人物,被后世尊为“岭南一人”“圣代真儒”“圣道南宗”等[1]。陈献章倡导白沙心学,著有《白沙子全集》,他的治学思想打破了程朱理学的僵化模式,开启明代心学先河,黄宗羲说:“有明之学,至白沙始于精微”[2]。陈献章的讲学传教长达三十年之久,且经历了初期、成熟和完善的三个重要阶段,在治学过程中开创了“江门学派”,促进了明朝教育的发展。陈献章的教育思想体系成熟,且重视基础教育和道德教育,提倡浩然自得和以诗传教载道,对现代教育也具有一定的启示作用[3]。基于此,探析陈献章教育思想的主要内容及其对现代教育的启示,以期丰富现代教育方式方法,为教育的革新提供参考。
明朝成化元年到成化四年(即1465—1468 年)是陈献章讲学活动的开创阶段,受其弟子潘劲松的来访结束静坐、社帐收徒。在早期讲学活动中,陈献章复游太学,并在其小庐山书院进行讲学和收徒。陈献章的早期讲学活动受到了当时明政府的支持和民间学术者的支持,当时其讲学的地址小庐山书院便是参政伍希渊等人所建,庄昶、罗伦等明朝官员、学者也均拜于陈献章名下[4]。
随着明政府的扶持和京中名流的追随,陈献章的讲学活动于成化五年到了鼎盛阶段,并持续到成化十八年,即1469—1482 年。成化五年时,陈献章因第三次会试落榜,离京开始潜心于治学教育,一直在小庐山书院进行收徒授课,并在治学过程中开创了“江门学派”这一新的学术流派。陈献章的学术流派于当时明朝兴盛的程朱理学不同,是当时的新兴学派,受到众多学者的追崇。
到了投身教育事业的末期(1483—1500 年),陈献章自己也到了晚年,教学思想成熟,其自得之学也渗透到了教育活动中,其讲学活动已经不再是前期“有意识的集中布道”,讲学场所也开始不固定,成为了“无意间的随性讲学”[5]。陈献章的教育生涯长达三十余年,并在治学末期将自己的治学经验和讲学场所传给了弟子湛若水。在三十余年的讲学生涯中,陈献章不仅收徒无数,“天下被其化者甚众”,还推动了明朝讲学的繁荣和心学的系统化发展,其教育思想也秉承孔子的“有教无类”“德育”等儒学思想,启示了后世教育发展。
一方面,陈献章教育思想的形成离不开时代的政治背景及学术背景的影响。明朝政局的动荡以及以“八股取士”的风气,使得陈献章的教育思想有反叛意味和多元性[6]。当时为稳固政局,朱元璋奉行程朱理学,学校教育也多为政治服务,在官学教育思想下,明代的教育创新性和创造力不佳,学生循规蹈矩。在此背景下,陈献章开始了反省和自学之路并开创了不同于程朱理学的新学派——江门学派,提出了“学贵质疑”“兴学育才”等创新教育思想。
另一方面,陈献章教育思想的形成离不开儒释道思想的影响。自唐初儒释道思想并行后,后世学者也受到儒释道的影响。陈献章曾在第二次科举落榜后和吴与弼进行系统的儒学学习,教育思想中多含有儒学观念,例如有教无类等教育思想。陈献章的母亲信仰佛教,陈献章在治学思想中也在一定程度上受到家庭影响,张诩《白沙先生行状》记录“太夫人以佛事祷,先生从之”[7]。陈献章祖父仰慕道学,陈献章的自得教育思想也体现了道家思想。由此也可见,陈献章的教育思想并非是独创的,其虽与程朱理学相左但却也在心学范畴,涵盖了前人的众多优秀教育思想,是对前人教育思想创新性的继承发展。
陈献章提倡“为己之学、为人之仕”,认为教育是要改变时代的社会风貌,要培养能够治理国家的贤德人才,因此,陈献章教育思想的宗旨是“兴学育才”,主张教育兴国,由此可见,其教育思想中涵盖了一定的政教特点。《明史·陈献章传》曾记载陈献章言“自古有国家者,未始不以兴学育才为务”[8]。在其兴学育才的教育思想下,陈献章兴办书院、有教无类的广收徒弟,想要培养治国之才。陈献章“兴学育才”的教育思想虽也将教育与国家存亡相联系,但不同于明代其他学校的官学教育培养出千篇一律的儒生,其教育活动更多是人性教育,即办学、得人、治天下。在此教育思想下,陈献章十分注重教育思想的科学性以及学生品格的培养并讲究循序渐进,“求道者有先后缓急之序”,通过因材施教,个性化的培养学生,突破了明朝官学教育的桎梏,培养了诸如湛若水这样的优秀学生。
基于“兴国育才”的教育思想,陈献章十分注重基础教育,鼓励各地积极办学。明朝洪武十七年(1384 年),明廷将十五岁以下孩童可以入学的政策及相应社学机构相继废止,对基础教育重视不足,而陈献章认为,要培养治国之才要从小抓起,其指出“小学,学之本也”,必须从小学、中学再到大学进行教育,培养具有良好品德的治国人才,这也契合上文所述陈献章教育思想的科学性,即循序渐进[9]。
陈献章的自得教育思想体现了其教学思想中的道家观念,与他的徒弟湛若水所创的江门学派便是以自得教育为核心,并主张学在自觉,即学生要“自得于道”。陈献章的自得教育思想要求学生自己体悟道和真理,不仅体现了其教学活动中以学生为主体、注重学生主观能动性的特点,还突破了以往心学的弊端。陈献章认为程朱理学过于注重客观的理,而陆王心学过于注重“心”的主观性,而“自得于理”“自得于道”则克服了过于注重主观或者过于注重客观的片面性,陈献章以“心”为主体,引导学生体悟道而达到“心理合一”,具有创新性。并且“自得于道”体现了学生的主观能动性,也具有儒学“因材施教”的特点。其次,“浩然自得”是陈献章引导学生追求的人格境界,其自得教育思想不仅让学生充分体悟真理,还有助于塑造学生的人格,这也契合他的人才培养观,即坚守君子之道。陈献章在《李文溪文集序》中说“不知天地之大富贵贫贱”,即真正达到自得之学的人,有浩然正气,不会因为富贵或贫贱偏移本心[10]。由此可见,陈献章的自得教育思想不仅要教育学生学习真理,更教育了学生如何处世。
对于“自得于道”、践行自得教育思想,陈献章提出了两点教学途径,一是“学贵质疑”,二是“学在自觉”[11]。一方面,陈献章自身便是明朝学术和教育中具有反叛性的代表,故其主张学生也要善于质疑和辩论,看待事物要有自己的见解,“小疑则小进,大疑则大进”,陈献章认为,学生在质疑中可以获得不同程度的进步,在学生质疑、解惑的过程中,学生自己则可以觉醒自我意识从而“自得于理”。另一方面,陈献章指出“学无难易,人在自觉”,教师对于学生来说只是引导者,学生要自觉地去学习,而非教师一味地灌输和逼迫,只有自觉学习,才能激发学生的主观能动性,在自觉的学习中体悟真理。
早在先秦时期,孔子就提出了“诗教观”,陈献章作为“以儒名世,以道授学”的教育者,收到儒学文以载道的思想启发和孔子“诗教观”的影响,其主张以诗教思想为途径,“只著青山不著书”,提倡以诗传教载道。陈献章通过诗引教、哲入诗,先后编写了《戒戏歌》《戒懒文》《戒色歌》,通过通俗易懂的诗歌来传道,教导学生,从而达到教化天下、兴国育才的目的[12]。除了《戒戏歌》《戒懒文》等比较直白的诗歌,陈献章还会在其诗词中表明其教育思想,在诗词中利用物象比喻等手法告诫弟子,例如《送李世卿还嘉鱼》中将人比作“舟”及《题画》将鹦鹉被笼禁锢暗指人被世间捆绑,让学生体悟道学中的无拘无束、浩然自得等境界。综上,陈献章的诗教思想及其以诗传教载道的教学模式,不仅能够体现其学宗自然、浩然自得的心学观,这种教育思想和教育模式也启示了后世教育。
陈献章的教育思想在明朝理学和心学的发展中独树一帜,其遵循孔子的儒学教化观,并融合了佛教和道教的教化思想,促进了明代教育的发展,其中的优秀教育思想对现代教育也具有一定的启示。陈献章的“兴学育才”教育思想注重德育,与现代立德树人教育思想契合;其追求浩然自得的自得之学也能够启示现代学生保持个性、体现个体教育;其诗教思想启示现代教育重视国学,寓传统诗词文化等优秀文化于现代教育之中。
陈献章“兴国育才”的教育思想是要为明朝培养品德优秀的治国人才,他也在教育活动中多次强调道德教育的重要性,“为己之学,为人之仕”,只有先完善自我道德,才能够更好地治理国家,陈献章重视道德教育、将教育服务于社会的思想与当代教育中坚持立德树人的观念相契合。陈献章在进行道德教育时不仅重视学校道德教育,更重视家庭道德教育,由上文可知,陈献章儒释道合一的教育思想也离不开家庭的影响。因此,在陈献章教育思想的启示下,现代教育者应当坚持立德树人理念,将学校道德教育与家训家教结合。
一方面,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高度重视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特别是思想道德放在首位,因此,坚持立德树人,坚持把思想政治教育放在首位,利用“课程思政”“大思政”等教育模式,将思想政治道德教育寓于各科教学中,为培养现代有品德、有修养的职业人才助力,促进现代教育“兴国育才”。另一方面,陈献章曾言“夫孝是百行之源”,培养良好的道德品质不仅要体现在社会上、践行在学校教育中,更要体现在家训家教上,要培养学生忠孝悌义等优秀品德。将学校道德教育与家训家教结合,学校教育结合家长教育,学校引导结合家长监督,促进学生人格的塑造和品德的培养。
陈献章的自得之学能够引导学生的学习主观能动性,其启示现代教育在教学中要重视学生感受,以学生为主体。以往的应试教育多以教师为主体,灌输式的教育模式使得学生的学习兴趣减弱、学习动力不足,通过“自得于理”的教育思想启示,现代教育工作者应当多起到引导的作用,让学生自己去思考学习。
首先,追求浩然自得之学,要改变以往的教学方式,让学生在课堂上自主互动、自主探索。“则读书也精,涵养也熟…皆吾自得之实事”,学生通过自主阅读和学习,先形成自身的理解和价值观,教师再加以引导纠正,不仅可使教学事半功倍,还尊重了学生的学习进度和学习习惯,促进了师生关系的和睦发展[13]。其次,借鉴陈献章带学生游历山川、体悟人生的事例,现代教育工作者的教育场所,也不应仅仅局限于教室。通过让学生在社会和自然中进行感悟和探索,用不同的场景和环境激发学生的心境,以达到“自得于道”的境界,可进一步塑造学生人格、升华学生的价值观,让学生通过体悟人生和自然,激发自身的主观能动性及个体价值。最后,陈献章浩然自得的自得之学讲求循序渐进和因材施教,这启示现代教育工作者在教育过程中也要因材施教、因势利导,突出学生自身的个性,让学生找准自身的价值及职业定位。与此同时,学生在学习过程中也要循序渐进,不断发现问题、解决问题,重视问题之间的联系,通过日积月累,强化知识,提高知识储备和人格修养。
综上,在浩然自得的自得之学启发下,现代教育以学生为主体、以教师为主导,促进学生主动学习、终身学习。
陈献章曾经提出了求诸心的心学法门,以静坐为主,以读古人书为辅,这体现了陈献章重视国学教育,尊崇古代优秀文化的教育思想[14]。除此之外,陈献章的诗教思想遵循了孔子的诗教观,在利用诗歌进行教学引导时,其不止会自己写诗,也会引经据典,引用传统诗词进行案例演示和教化,同时重视传统文化、以诗传教的教育思想,启示现代教育也要重视国学教育,寓传统文化于现代教育之中。
国学教育涵盖我国数千年流传的文化,包含了经史子集、诗词歌赋等等,近年来,国学教育愈发被重视,但大多国学教育都是在语文、历史等专业教学上得以提及,国学作为我国优秀文化的载体,国学教育不应仅拘泥于相应专业,在思政教育、音乐艺术教育、理科教育等。例如思政教育中的职业教育和道德教育中,可将国学经典进行融入和案例展示,让学生理解忠孝悌义等品德;在音乐艺术教育时,将国学中的琵琶、古筝等音乐历史融入其中,让学生体悟我国传统音乐文化的魅力。基于此,在各类学科教学中,均可将传统文化有机融入,以达到国学教育的根本目的——即使教育的对象,从一个自然的、生物学意义上的中国人,变成一个自觉的、文化意义上的中国人,提高受教育对象的文化修养,丰富各科教育内容。
陈献章的教育思想虽有浩然自得的“出世”思想,也有“兴国育才”“政教合一”的入世理念,其出世为了入世的教育理念,促进了明朝教育的发展,为明朝培养了诸如湛若水等的教育治国人才。陈献章的德育思想、自得教育思想和诗教观,也启示了现代教育,为现代教育的德育教学、人才培养和国学教育提供了理论借鉴,陈献章自身的教育思想作为优秀传统文化也同样可作为案例寓于现代教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