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紫璇(江苏师范大学)
在舞蹈作品中,每一个作品都有其重点想表达的典型性的人或物。在创造出具有独特且鲜明个性的同时,又能表达出与之对应的某种共同特征的艺术形象,才能使动物形象塑造作品与观众引起共鸣。这主要通过以下两个方面来塑造动物外在的典型性形象:一是肢体动作的呈现,通过肢体对动物生活形态及运动状态来进行模仿再现;二是外貌服饰的衬托,通过表演者的神态以及这装具有代表性的服饰来进行衬托。
在舞蹈的发展历史上,早在远古时期就出现了人模仿动物进行舞蹈,而现在很多优秀的舞蹈作品及舞剧都以动物形象为作品主题内容,涉及不同种类的动物形象的塑造。在汉画像石中,也有很多动物形象的出现,比如,马、仙鹤、蛇等,在徐州贾汪出土的汉画像石中的《比翼鸟、连理枝》中,就记载了“鸟”的动物形象出现,此鸟一目一翼,雌雄并翼飞行,比喻恩爱夫妻,两千多年的爱情图腾,传递这美好的祝福。同样在汉画像石的《宴饮图》中,也出现了“羽人”“珍禽”“瑞鸟”“异兽”等不同的动物形象。通过对汉画像上动物形象的提炼,集中体现了编导一个重要的创作途径。而在当今社会下,对于动物形象的捕捉就要着眼于当下的自然环境之中,作为编导就要有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对于现有动物形象形态进行模仿,加工提炼进而去找寻其独特的形象。其中,舞蹈作品《雀之灵》是编导对孔雀的观察寄予到舞蹈当中,最终去表达人们追求祥和安定、幸福生活的美好心愿。舞剧《朱湉》中自然环境的破坏,使得“朱湉”无法适应与生存直到灭亡,传达了一种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深层意义。优秀的舞蹈作品从生活中的点滴去汲取灵感,更好地运用肢体来进行动物形象的模仿与创造,通过设计与细化动作塑造鲜活形象,使舞蹈真正回归本土。
演员的妆造、服装会更加直观的使观众捕捉到它的形象特征。在民族舞剧《孔雀》中,我们可以看到其服装设计,妆造设计极大程度的靠近原有动物的形象特征,色彩主要采用了蓝色、绿色、紫色为主,这些颜色不仅象征着孔雀的羽毛,也能侧面表现出孔雀的神秘与高贵。孔雀服装都有独特的设计元素,如大片的羽毛、精细的刺绣、华丽的珠片流苏等,都强调了孔雀的形象特征,更加贴合动物形象。而且服装的设计也会更加凸显肢体动作的舒展性,在《孔雀》中,舞蹈动作特征突出在上肢,指尖、手腕、手肘的关节运用,所以,服装上青下重,完全突出了上身的特征,而过于肥大的裙摆随着舞者摆裙、提裙摆等动作而更好地表现出孔雀在开屏时的形态。在妆造上也是与服装相呼应,从整体看,外在的服化道给予作品更多的可能性。对于动物形象来说,合适的服装使整个形象更加生动有活力,真正地做到从自然到舞台的完美呈现。
舞蹈编导对于动物形象的捕捉,不能只在简单的模仿与照搬,舞台艺术是需要在其基础上进行艺术的加工,从而产生艺术美感,使其具有审美性与价值意义。对于动物形象的单一姿态捕捉,需要在模仿姿态造型的基础上,进行拟人化处理,编导需要用艺术思维来对创作进行想象与加工,从而确定动物形象的独特性,开发动作的肢体语汇,形成舞蹈动作。再通过空间的流动调度、队形的变化以及对情感的诠释使作品升华,形成一种有意味的舞蹈形式,从而引发共鸣。
舞蹈表演中有很多造型的呈现,在古典舞中有很多舞姿造型分类,例如,端腿展翅、踹燕、探海等不同的造型,有着鲜明的民族文化审美,一举一动都带着优美的韵律和身法。而在民族民间舞中,不同民族之间都有属于自己独特的舞姿形态造型,例如,傣族舞的三道弯,需舞者保持半蹲状态下腿部做韧性屈伸与颤动,手臂、身体、腿部都是“三道弯”的特殊动作与造型,这一舞姿特点,使“三道弯”成为傣族舞的重要特征,也运用其这一舞姿来展现民族特色与傣族文化。舞蹈《羚之风情》就是表现“藏羚羊”动物形象,舞蹈中双臂以及双手模仿藏羚羊的头部细节动作的细腻化,与羊伸脖、扭转的神态十分相似。脚的点地,模仿藏羚羊蹄的踩踏,还有原地旋转,以及有力量的奔跑,都是在模仿藏羚羊的腿部动作。舞者身体的旋转,手臂与手腕的旋转以及腿部的旋转都直观的可以看出羊的活泼动态,直观地反映了藏羚羊在草原上自由,无约束的动作写真。以脚的动作带动腰的动作,强调腰部的摆动,充分体现形体的线条美。俯首塌腰的体态也在藏舞中显现得非常自然、和谐,双手随着腰部的扭动、旋转,动作幅度大且舒展。在作品中演员通过脚的动作带动腰部的摆动,使羚羊的尾部有了特色。在作品中藏族的动律及特点也表现得很自然和谐,双手摇摆与身体的灵活配合,动作舒展有力,随着节奏的变化,手部动作轻盈零落。体现了羚的形态特点,决定了舞者在舞蹈时的动作风格。其中,手部的动作部分也充分表现了藏羚羊优美灵活的身体形态。《羚之风情》的肢体动作,在一开始音乐响起来的时候,就看见有只手的动作,整个手都是在模仿藏羚羊的头部动态的描写。紧接着当舞者转身的时候,它的上半身呈现弯腰九十度,手腕的勾回,臀部上下的点蹲,都是在模仿整个藏羚羊的全身动态。后面的整个手臂的演绎还有腿部的钩伸,仿佛整个藏羚羊都活灵活现地展现在我们的面前,五官表情的拿捏也是非常出神入化。
在民族舞剧《孔雀》中,对于“孔雀”动物形象的捕捉,傣族人民对孔雀有一种崇拜。在这部舞剧中,突破了传统的傣族孔雀舞的程式化。在舞剧的开始,舞者用抖头、双臂舒展、梳理羽毛、等动作表现孔雀新生力量,提炼出了孔雀的形态特征,形成舞姿造型,大拇指与食指相捏,另外三指向外扩,形成像“冠”一样的形态,头部上仰,胸腰向上提,随着舞姿手部不停地抖动,就像是孔雀灵敏的头部一样。在这造型基础上,配合手部、肩部、腰部等做不同幅度的运动,给人一种意象,一只孔雀清新灵动的形象,精炼而明确地印在观众的脑海里。
苏珊·朗格认为动态形象是一种把积极而又活跃的力量表现出来的形象,是运用了舞蹈者的身体、肌肉的“能”或“力”,但又不等同于“能”或“力”本身的某种“虚幻的实体”。所以,无论是构成人与物形象的姿态、造型、步伐和主题动作,还是舞蹈的场面构图和队形变换等,都是舞蹈的动态形象。在第十四届荷花奖民族民间舞男子群舞《太平有象》中,利用舞台空间调度及构图的形式展现“象”的动物形象,结合傣族特有的民族特色的身体语言,给人一种的动态视觉冲击感。开场伴随音乐渐起,“象”的动物形象就展现在眼前,演员们用身体构造出这一头巨大的“象”,随着肢体的上下起伏,使动物形象活起来。演员们用手部来模仿大象,手掌握拳来模仿大象鼻子。随着队形的形成大三角形,所有演员俯身行走,手臂带动身体,在不同的节奏、空间下进行变化,表现成群的大象迁徙时壮观的景象。随后又快速的分组,构成5 头巨“象”的形象,随着身体的上下起伏,以及舞蹈造型上对于“象”的形象模仿,在空间上群舞队形的快速的汇聚与分散,使画面更加的有冲击感,将动作语汇时刻贯穿在“象”的形象之上,表现大象迁徙时壮阔的场面。在舞蹈的第二部分中,画面分成了两个部分,即象与芭蕉树。大象用鼻子摘取芭蕉花这一过程,演员们用上肢接触带动发力,进行旋转、托举、延伸。将整体时而拆分时而整合,并伴随着傣族舞的“后踢步”进行左右动律,展现出傣族人民与大象和谐共生的习俗,人与自然和谐共存的理念。所以,静态的舞姿造型在舞蹈作品中传达且表现了一定的思想内容与美感,有了这些典型性的舞姿动作,编导才能根据特有的静态造型,编创出有意味形式的动作语汇,从而根据群舞的空间调度设计,编创出独特的动态形象,赋予作品丰富性与形式感,更好的表达作品的内涵意义。
“夸张”在文学作品中作为一种修辞手法,通过夸大事物本身事实来使作品达到更深层的意象。而在舞蹈中,夸张则作为一种编舞的技法,对于动物形象的捕捉,编导可能就会用到夸张这一技法,对舞蹈动作、演员表情及情绪进行夸张处理,来强化动物形象的本质特征,在塑造好动物形象的同时,更直观的表达情绪情感。女子群舞《溯跃》中,选取“鱼”的动物形象,表现红鲤鱼逆流而上、激流勇进的状态,更深层的表达出她们为大海之子,传送时代力量,冲破枷锁,在挫折中不断前行,就像民族之魂一样,奋进领航。通过肢体表现出来就需要运用一些夸张手法,来表现它本质形象特征,通过视觉隐喻产生了“人鱼合一,拼搏向前”的舞蹈意象。首先,从舞蹈造型上来说,舞者手持红色渐变扇子,来表现鱼儿灵动的尾巴,双手交叉环抱胸前,含胸低头,将上肢紧紧包裹住,手中不断的抖动红色的扇子,生动表现出“鱼儿”这一动物形象的特点;其次,从舞蹈动作上来说,编导在舞蹈中运用了山东的胶州秧歌与海阳秧歌的典型动作元素“裹”和“拧”为动作元素,灵动再现鱼儿的形象,在作品开始,舞者一斜排,通过不断地身体“拧”转,流水的变化,扇子就犹如潺潺流水一般,在安静的水面鲤鱼从中溯跃一般出现。在舞蹈的高潮部分,舞者们面向舞台的八点钟方向,不断地前进后退,在不断地迂回前进,编导在“拧步”的步伐的基础上,加上了蹬腿的动作,使整体的肢体幅度变大,动作更加的夸张,在上步——蹬腿——拧步的过程中反复重复,上身对比前面的身体“拧”的幅度夸大,在反复与流动中,不断地进行调度变化,给人视觉上一直向前的动势感觉。所以,在塑造动物形象时,编导运用夸张的表现手法,可以更加准确捕捉动物形象特征,使舞蹈动作更直观地展现,更好的表达作品传递的思想情感。
舞蹈作为一种动态艺术,是通过人的肢体动作来表现作品所传达的情感。而对于动物形象的塑造,其动作开发在舞蹈创编的过程中需要编导运用艺术的角度和舞蹈思维,对动物形象进行艺术化处理,使其具有独特性与形象性,形成有意味的舞蹈语汇,从而更好地在作品中传达思想情感。对于编导来说,对于动作的创新性与独特性,主要体现在内外的相互作用,对于一个动物形象的把握有很多种样式,根据想要呈现的画面以及作品想表达的内容来设计舞蹈动作,使其成为某一作品的标志性、独特性的艺术存在形式。而反过来讲,正是编导的艺术想象,将动物拟人化,设计出符合作品故事发展的情感变化的动作语汇,从而,赋予了人性的思考和情感的表达。
舞蹈需要回归生活,编导对动物形象的把握,经过观察、模仿,从不同样式动作来源中提炼元素再对其加工、创新,以达到能向观赏者传情达意引起共鸣的最终目的。对于同一个动物形象的塑造,不同的编导根据作品想要表达的情感与内容,都有自己的独特编创手法与艺术想象。在男子群舞《奔腾》与《骏马图》中,都表现的一种动物形象——马,所表现的“万马奔腾”也是截然不同的。在男子蒙古族群舞《奔腾》中,作品传达的蒙古族人民草原生活的对于牧骑一种热爱,编导用牧骑场面作为创作题材。编创出具有民族特色的舞蹈语汇。在《奔腾》中,编导通过艺术想象,对草原牧骑中的景象提炼出来,舞蹈语汇的蒙古族韵律特点明显。上肢动作碎抖肩、勒马舞姿、挥鞭动作等,下肢动作以蒙古族舞蹈中的马步为基本的舞蹈元素。在表现“万马奔腾”的景象时,舞者们迅速集中到舞台中心,视觉上给人以快速聚集的视觉效果,舞者们一手掐腰,另一手做勒马舞姿,用肩部的碎抖肩配合脚下的原地碎步,整体的松弛而又有力量的舞蹈动作,呈现出万马奔腾的艺术画面。而在《骏马图》中,编导创作灵感来源于徐悲鸿的画作,透过这一艺术作品的本质,通过艺术想象,赋予马这一富有灵性的动物以新的情感和艺术形象。编创重点放在形象所传达的“神”上,在追求形似的同时,内涵也得到充分张扬。“骏马”所表现的是一种自强不息的民族精神,在动作的编创上,上肢的耸肩,以腰为轴的腰胯的闪动、脚踝的摆动等动律,让舞蹈的整体节奏较为轻快,也直接体现了编导想在作品中,呈现一种轻佻欢快的感觉。以脚下的碎步步伐与上身转摆似的动律,从而营造出动静结合的艺术效果。
舞者动作的设计不仅需要以动物形象特点为核心,还需要考虑到整部作品的主题情感和故事发展,设计出符合作品前后内容和情感变化的动作,有效提高作品前后内容情感的逻辑性和故事感。在舞剧《朱湉》中,配合不同篇章背景下,朱湉和人类之间的生存状态,突出时空变化下动作的对比,在更加丰富表现朱湉形象的同时,也很好呼应了作品的主题。如在舞剧《朱湉》的古代篇章中,朱湉与人类的第一次相遇。湉仙洁被村落那山清水秀的自然景色所吸引,停落在村落附近的湖水旁边。面对如镜面一样的湖水,湉仙洁忍不住脱下来自己的羽衣,涉水进入湖中戏水。这时年轻的樵夫俊在山间砍柴,路过湖边不由自主地便被湉仙洁那灵动婀娜、高贵典雅的舞姿所吸引。樵夫俊看到落在湖边的羽衣服,不由自主地拾起羽衣,而也正是这一举动惊走了其他群湉。一开始,湉仙洁对于这个突然闯入的人类感到惊慌、羞涩并带着一丝丝的好奇。因此,在舞蹈动作的处理上,湉仙洁两只手臂屈肘背于脑后,双手重叠放至头顶,肢体保持着挺拔向上,左腿保持着单腿直立的状态,而右膝则是处于弯曲状态,并且贴紧着左膝的内侧。慢慢地,湉仙洁的情绪状态还是由惊慌转变为好奇,她开始缓慢地向樵夫靠近,并与樵夫相对而立。这时湉仙洁的动作处理,是上身躯干向缓慢地向樵夫倾斜,并以小巧而清脆的发力带动头部动作左右转动打探着樵夫,表现出湉仙洁对樵夫的兴趣。这种对于湉仙洁前后时空变化下的动作设计,则是从湉仙洁的情绪状态着手,形象的演变处理湉仙洁从紧张到羞涩再到好奇的心路变化。在舞剧的近代篇章中,湉仙洁再也找不到当年的那个小村落。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湉仙洁的情绪状态还是从以前的活泼灵动转变为颓靡凄婉。配合湉仙洁的情绪变化,人物的动作处理则是以头部下垂,两只手臂曲肘架起,上身躯干收缩震颤,左腿呈半蹲状态,右腿屈膝呈“射燕”舞步,去表现出湉仙洁在陌生环境中的惶恐挣扎,同时,也反衬出环境变化对湉仙洁所带来的伤害和影响。之后,当湉仙洁环顾自己的四周之后,发现自己的姐妹们都倒在了地上。到了这个时候湉仙洁的情绪崩溃了,她内心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她双膝跪地,上身躯干因悲伤过度而不停地抽搐着,面目表情哀痛悲伤,以此向观众传达出湉仙洁内心那沉痛的情感状态,表达出湉仙洁的痛苦、凄凉、恐慌情感。
动物形象在众多优秀的舞蹈作品中都有呈现,例如,舞剧《骑兵》中“红色战马”形象、舞剧《朱湉》中“朱湉”形象以及舞剧《孔雀》中的“孔雀”形象等等,众多的作品中通过对动物形象的捕捉,找寻它的独特性,来更好的表达作品的情感表达。对于动物形象的拟人化处理,需要编导对动物的特性有充分的了解以及运用舞蹈思维进行编创。所编创动物形象方面作品时,应从大自然中捕捉动物的典型形象,了解动物的生活习性,通过艺术思维想象与加工来对动作进行拟人化处理,将动物的典型形象进行静态化在舞台呈现。运用服化道的修饰、舞台空间不同调度与队形流动变化的运用以及夸张的表现手法,将其静态的造型转化为动态的舞蹈语汇表达,从而创造出具有民族特色和时代意义的作品,使塑造动物形象的作品,真正做到从自然中来,到回归自然当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