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评赏之“跨文本”解读

2023-03-02 20:40:41梁建蕊
语文建设 2023年2期
关键词:叙事红楼梦

梁建蕊

【摘 要】《红楼梦》被树立为中国小说的典范,其文学成就离不开曹雪芹对各体文学的熟稔取鉴。脂砚斋等人的评语即指出了这一现象,为深入解码《红楼梦》与其他文本之间的关联提供了线索。《红楼梦》既从小说、戏曲、诗歌等文体中汲取叙事、写人、写情秘诀,又努力融故为新。在叙事方面,发展创造了“回风舞雪”“一笔多用”等文法,并熔铸诗歌叙事情境。在写人方面,既汲取了前代小说状貌之法,又注意围绕生活情理来写人物举止品性。在写情方面,肯定超越情欲的真情,注重通过生活细事写深情。本文通过跨文本的多元比较,进一步确立了《红楼梦》的经典价值与典范意义。

【关键词】《红楼梦》;跨文本;叙事;写人;写情

《红楼梦》用意深微,耐人咀嚼,这与曹雪芹多元化的学养积累以及对各体小说创构的熟稔有关。脂砚斋等人的评点为我们解码《红楼梦》的文本深意提供了不少思路。脂评特别注意通过与其他各体文本的比较去凸显《红楼梦》的艺术新创,起到了“通作者之意,开览者之心”的作用。我们可以沿着小说文本和脂评的提示,通过跨文本比较的方式,涵泳《红楼梦》的文心。大致看来,《红楼梦》评赏的跨文本解读可以从叙事、写人、写情三个层面展开。

一、《红楼梦》叙事之“跨文本”评赏

《红楼梦》的叙事技法建构、叙事情节描摹都承载着作者的艺术匠心。先来看其叙事技法的别出心裁。在小说第二回中的“雨村不耐烦,便仍出来”处,甲戌本有眉批曰:“未出宁、荣繁华盛处,却先写一荒凉小境;未写通部入世迷人,却先写一出世醒人。回风舞雪,倒峡逆波,别小说中所无之法。”[1]“回风舞雪,倒峡逆波”是一种意象批评解读方式,最早出现在诗歌评点之中。《诗品》云:“范诗清便婉转,如流风回雪。丘诗点缀映媚,似落花依草。”[2]在《诗品》中,“流风回雪”指范云的诗婉转有致。联系诗评用意及小说文本情境,这里“回风舞雪,倒峡逆波”应该指的是作者用倒逆迂回的笔法预先暗示文本结局。以往的小说多遵循时间先后顺序,如《西游记》开篇先写孙悟空出世,《水浒传》开篇先写伏魔殿“遇洪而开”,《红楼梦》不从“宁、荣繁华盛处”写起,而让贾雨村偶至城外荒凉之地智通寺。智通寺的对联“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隐含着贾雨村的结局,破败之象暗示宁、荣二府这样的“繁华胜处”最终将变成荒凉境地。起首“倒峡逆波”似的预叙,唤起读者猜谜般的叙事联想。

再如,脂本评语指出《红楼梦》较之其他小说的“一笔两用”,呈现出鲜明的“一笔多用”之妙。《金瓶梅》第二回中“当时妇人见了那人生的风流浮浪,语言甜净,更加几分留恋”处,张竹坡的评点总结为“一笔两用法”[3],指出这一表述既写出了潘金莲的贪淫好色,又点出了西门庆风月场上老手的特质。《红楼梦》则在此基础上,更注重在精练的叙事中揭示人物的生存状态、凸显人物性格、暗示人物命运,达到了“一笔多用”的艺术境界。如第七回脂本回前评曰:“他小说中一笔作两三笔者,一事启两事者均曾见之。岂有似‘送花一回间三带四攒花簇锦之文哉?”[4“] 间三带四攒花簇锦之文”与本回正文眉批总结的“恒河沙数之笔”,含义相类,指的是通过一个事件映现出多人的生活状态及性格特点。它虽是一种叙事笔法,但目的指向写人。此回写周瑞家的给迎春、探春、惜春、王熙凤、黛玉等人送宫花,顺带揭示了他们平时的生活状态、各自的性格特征,并在草蛇灰线中暗藏人物命运。

曹雪芹精通诗词,《红楼梦》镶嵌了很多具有高超艺术水准的诗词,小说本身的叙写也具有诗的意境。有些叙事情境直接从诗歌中脱化而出。如《红楼梦》第二十五回写林黛玉饭后烦闷,便“信步出来,看阶下新迸出的稚笋”。脂批提示我们此处“是翻‘笋根雉子无人见句也”[5]。“笋根雉子无人见”出自杜甫《绝句漫兴九首》,《红楼梦》特意写林黛玉看新出稚笋,应是受到杜甫该诗的启发。稚笋是竹子初从土里长出的嫩芽,常为人所忽视。黛玉能掘发常人忽视的物象,既与其细腻敏感的性格特质有关,又衬托了她寄居生活的孤寂。同时,以林黛玉的才情,她本身一定熟知杜甫的诗,这一叙事情境也映现了黛玉善于观照自然的诗心。古诗的渗透、诗境的翻转,将林黛玉的生存状态诗意化地呈现出来,较之生硬的记叙或内心独白,更有咀嚼余味。

曹雪芹虽受到诗词的启发,有意化用诗词为叙事情境,却又不囿于诗词本意。如小说第一回写林黛玉和贾宝玉的木石前盟,也就是绛珠仙草因神瑛侍者日以甘露灌溉,始得久延岁月,所以要用还泪的方法报答神瑛侍者。这一构思创意源于刘长卿《戏贈干越尼子歌》中的“一花一竹如有意,不语不笑能留人”。《红楼梦》则置换为“一花一石如有意,不语不笑能留人”。曹雪芹创作构思时受到该诗的启发,又不囿于诗词原旨,将花竹意象改为木石姻缘。同时,因为绛珠仙草要用还泪去报答神瑛侍者的浇灌,这已预设了宝黛悲剧性的结局。《戏赠干越尼子歌》讲女尼正值妙龄年华,却看破红尘,甘与禅院草木为伴。宝玉最终看破红尘,出家为僧,正与刘长卿该诗的寓意形成互文映照。鉴古而不泥古,正是《红楼梦》成为古典小说巅峰的密码。

二、《红楼梦》写人之“跨文本”评赏

《红楼梦》既汲取了前代小说的写人状貌之法,又有意识地突破前人小说写人物举止丰神的规约。

《红楼梦》继承了古代小说通过象喻手法绘人体貌的特色。《红楼梦》形容薛宝钗作“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若水杏”,类似描绘在先前小说之中已然出现。如明代传奇小说集《鸳渚志馀雪窗谈异》中的《秋居仙访录》,形容女道的不同凡流,描绘作“鬓不饰而自文,眉不描而自媚”[6]。这种描绘强调的是女性“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自然样态。“脸若银盆,眼若水杏”,则在明代小说《金瓶梅词话》中摹写吴月娘。

除了宝钗,《红楼梦》也常用比拟的方式来形容其他人物。如形容宝玉作“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形容林黛玉作“娴静时如娇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这种象喻手法源于中国文化特有的思维方式,意在突破“言不能尽意”的局限。《红楼梦》中形容黛玉、宝玉、宝钗等的喻体其实是此前小说常用的写人套语。如唐传奇《游仙窟》形容十娘作“依依弱柳,束作腰支”[7],《醒世恒言》第七卷《钱秀才错占凤凰俦》写秋芳样貌“面似桃花含露,体如白雪团成。眼横秋水黛眉清,十指尖尖春笋”[8]。小说常用花、柳、月等自然物象形容人的神韵风采,既给人以诗意化的想象,又使人有不可亵玩的距离感。

《红楼梦》继承古代小说写人外在容貌仪态的象喻传统,但在写人物的内在精神风貌方面,则有意突破各体小说的类型化模式。如小说第二回写黛玉用“聪明清秀”四字。对此,脂批曰:“看他写黛玉,只用此四字。可笑近来小说中,满纸‘天下无二‘古今无双等字。”[9]当时有不少写才子佳人题材的小说,确实喜欢镶嵌这类套语,如李玉《十二楼》之《拂云楼》就曾形容佳人“天下无双、世间少二”。才比子建、貌似潘安、才高八斗、才比文君、天下无二、古今无双之类的赞语不仅落入俗套,且过于夸张,脱离了现实基础,读多了徒增厌恶,反不如用“聪明清秀”四字给人以新雅感、真实感。

在写人物举止丰神方面,曹雪芹也意图突破其他小说的惯常手法。如写娇杏与贾雨村的初遇,娇杏回头看了贾雨村两眼,不过是出于主家甄士隐谈起贾雨村非久困之人的好奇之心,并非有巨眼识英雄的才识。脂评作:“非近日小说中满纸红拂、紫烟之可比。”[10]这里的红拂、紫烟,分别出自唐传奇中的《虬髯客传》和李玉的戏剧《麒麟阁》。红拂能识别李靖才华,是因为她长期待在司空杨素身边,阅人无数,故而慧眼识英雄。《麒麟阁》则仿照红拂女的故事,又创造了歌姬张紫烟的形象。她得知秦叔宝有难,就盗走令箭,乔装到军营为他报信。较之红拂、紫烟等充满传奇色彩的女性形象,娇杏并没有阅人无数的生活环境,所以她与贾雨村的相识只不过是因缘巧合。这样的情节设置虽缺乏了传奇色彩,却符合娇杏这一人物身份与成长环境,反而符合艺术的真实,符合王国维所评价的“通常之境遇”[11]。

《红楼梦》还有意突破其他小说形塑人物的出场定型模式,试图在小说叙述进程之中,通过特定人物之口,全方位展示人物性情与知识素养。在《红楼梦》第八回中,宝玉探望宝钗,两人之间有一段交谈:

宝钗笑道:“宝兄弟,亏你每日家杂学傍收的,难道就不知道酒性最热。若热吃下去,发散的就快;若冷吃下去,便凝结在内,以五脏去暖他,岂不受害?从此还不快别吃那冷的了。”宝玉听这话有情理,便放下冷酒,命人暖来方饮。[12]

此处,由宝钗来交代宝玉平时的生活状态,可见两人的知识积累与性格特质。宝钗的知识素养,在第四回作者已有笼统介绍:“当日有他父亲在日,酷爱此女,令其读书识字,较之乃兄竟高过十倍。”宝钗自幼受到正统教育,通过此处的描写又可以看出其广收博览的知识储备,甚至还涉猎医药养生。在观念正统的薛宝钗看来,宝玉是不务正业的,其形容宝玉“杂学傍收”有调侃的意思,为后文劝诫宝玉科举仕进埋下伏笔。在宝钗谈论“酒性”如何,是“热吃”还是“冷吃”时,有脂批曰:“知命知身,识理识性,博学不杂,庶可称为佳人。可笑别小说中一首歪诗,几句淫曲,便自佳人相许,岂不丑杀?”[13]自唐传奇《莺莺传》以来,才子佳人题材的小说所写的佳人,主要特质就是有诗才,能与才子吟诗作赋,而对其他方面的知识素养很少涉及。这里突破传统写法,通过言语交谈体现宝钗、宝玉二人的知识涵养,同时写出了宝钗对宝玉的体贴关怀、暗生情愫,写人与写情相得益彰。

三、《红楼梦》写情之“跨文本”评赏

曹雪芹创作《红楼梦》的主要用意就在于写情。第一回空空道人检阅《石头记》时,即下一定论:该书“大旨谈情”。《红楼梦》主要写宝、黛的爱情悲剧以及宝玉与宝钗的婚姻悲剧。因为“情”这一主题,《红楼梦》与自古以来的才子佳人题材小说产生关涉。曹雪芹在小说中批判“至若佳人才子等书,则又千部共出一套”,“逐一看去,悉皆自相矛盾、大不近情理之话”[14]。可见,曹雪芹有意在参照前人相关内容的基础上,进行反思再创作,践行写“真情”的创作理念,突出“情理”之真。

《红楼梦》主张写真情,而真情的产生源于价值观念的一致,灵魂的契合。古代很多才子佳人小说以及由此改编而成的戏曲,则忽略了对“情”的深度考察。在《红楼梦》第五十四回中,曹雪芹借贾母之口批判才子佳人小说的不合情理:“(佳人)只一见了一个清俊的男人,不管是亲是友,便想起终身大事来,父母也忘了,书礼也忘了,鬼不成鬼,贼不成贼,那一点儿是佳人?”[15]这段话指出才子佳人类小说往往将情与欲相混淆,甚至粗暴地将情欲等同于真情。除明末清初流行的才子佳人小说外,《莺莺传》《杜丽娘记》等传奇体小说以及由此衍生的《西厢记》《牡丹亭》等经典戏曲,其中男女主人公的结合无外乎一见钟情,才子与佳人之间缺乏深入的情感交流。这样的情感历程虽富有浪漫的传奇色彩,但在现实生活中缺乏逻辑的合理性。贾母的批判从读者的视角,重新审视才子佳人小说故事模式的可行性。《红楼梦》婚恋故事的反传奇性,恰恰是《红楼梦》作为世情小说谈情的最大特色与贡献。《红楼梦》叙述了宝玉与黛玉由相识到相知再到相恋的完整过程,加强了精神层面的相互吸引与相互理解。

小说第一回先写绛珠仙草生长于“西方灵河岸上三生石畔”。“三生石”典出唐代袁郊的小说《甘泽谣·圆观》,讲述公卿之子李源与和尚圆观相识于寺院并成为莫逆之交,和尚圆观死后化身牧童与李源重逢。牧童离开时,吟诗:“三生石上旧精魂,赏月吟风不要论。惭愧情人远相访,此身虽异性常存。”[16]在此则典故之中,“情人”的内涵并非指情侣,而是指超越性别的知己好友。《红楼梦》开篇对绛珠仙草生长环境的设置,实际预示了宝玉和黛玉是从幼时的好友玩伴开始,在成长过程中相知相惜才得以萌生爱情。

宝玉自幼与黛玉相处,有渐进式的了解,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相互理解的友情才逐渐演变为爱情。如第三十二回谈及史湘云劝宝玉学些仕途经济的学问,宝玉感叹“若他(黛玉)也说过这些混账话,我早和他生分了”[17]。由此可以看出,宝玉与黛玉感情萌生在相互了解、价值观一致的共情基础上。

《红楼梦》肯定的是超越情欲的真情,而这种真情是在日常生活点点滴滴的细事中萌生和发展的。曹雪芹注重从日常生活的琐事细部中描摹情感的升华过程。如第五十二回写宝玉有意落在众姊妹后出门,黛玉便叫住宝玉,想说说体己的话。二人心中各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一曰“你去罢”,一曰“明日再说罢”,却又放心不下,“一面下了阶矶,低头正欲迈步,复又忙回身问道:‘如今的夜越发长了,你一夜咳嗽几遍?醒几次?”此处有脂批作:“此皆好笑之极,无味扯淡之极,回思则皆沥血滴髓之至情至神也。岂别部偷寒送暖,私奔暗约,一味淫情浪态之小说可比哉!”[18]此时的宝、黛早已心意相通,所以不需要再互相试探,两人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但看似不经意的囫囵言语却表达了心中最深的牵挂。宝玉最牵挂的就是黛玉的身体,所以他的问话表面看似突兀,却正好印证了宝玉的体贴,可谓恰到好处地真情流露,诚乃“至情至神”。曹雪芹在小说第一回曾借僧人之口批判才子佳人小说:“大半风月故事,不过偷香窃玉、暗约私奔而已,并不曾将儿女之真情发泄一二。”[19]诚如斯言,大部分才子佳人小说出于男性爱美悦色的心理,停留于情欲的狭隘层面。曹雪芹善于捕捉展现男女心路历程的细节,于极平淡的对话中传递极深之情感,反而更具感发人心的动人力量,这是其他爱情题材小说所难以匹敌的。

综上,《红楼梦》是中国小说的集大成之作,而其“集大成”的经典性需要在跨文本的比较阅读中去涵泳和评赏。结合脂砚斋等人的相关评点,解锁《红楼梦》与其他文本的互文关联,既有利于深入品评《红楼梦》的艺术创造,也有利于在文本整合中深化对其他文体的认知。透过跨文本的比较,可以发现《红楼梦》在破除旧模式、旧观点、旧套路中,重建叙事、写人、传情等方面的艺术新境界,提升了中国古典小说的审美意涵。对于其他经典文学作品的阅读评赏,也应努力通过文本典故的考索与古人的评点等信息,打破文本间隔,构建跨文本阅读理路,从而实现文本的对接与深入解读。

参考文献

[1][4][5][9][10][12][13][14][15][17][18][19]曹雪芹,著;脂砚斋,评;黄霖,校理. 脂砚斋评批《红楼梦》[M]. 濟南:齐鲁书社,1994:31,129,433,29,26,158,158,5,856,544,827,10~11.

[2]钟嵘,著;古直,笺;许文雨,讲疏;杨焄,辑校. 诗品[M]. 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20:122.

[3]秦修容,整理. 会评会校本金瓶梅[M]. 北京:中华书局,1998:49.

[6]钓鸳湖客,撰;徐野,校点. 鸳渚志馀雪窗谈异[M].长春:吉林大学出版社,1995:42.

[7][16]李剑国,辑校. 唐五代传奇集[M]. 北京:中华书局,2015:172,2140.

[8]冯梦龙,编;顾学颉,校注. 醒世恒言[M].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5:137.

[11]王国维.《红楼梦》评论[M]. 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12:14.

猜你喜欢
叙事红楼梦
《红楼梦》处处都是慈悲
文苑(2020年11期)2021-01-04 01:53:18
论《红楼梦》中的赌博之风
红楼梦学刊(2020年4期)2020-11-20 05:52:38
从《红楼梦》看养生
海峡姐妹(2020年7期)2020-08-13 07:49:32
话中话:《红楼梦》直接引语中的元话语分析
《〈红楼梦〉写作之美》序
红楼梦学刊(2020年3期)2020-02-06 06:16:54
别样解读《红楼梦》
海峡姐妹(2018年5期)2018-05-14 07:37:10
《建党伟业》的爱国情怀叙事与当代启示
电影文学(2016年19期)2016-12-07 20:01:35
平凡人悲凉的温情与温柔的绝望
论晚清史词的“词史”特质
东方奇幻与眼球审美:对中国魔幻电影的解读
今传媒(2016年10期)2016-11-22 11:37: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