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陈舒宁
内容提要:随着经济社会的蓬勃发展,人们的物质生活水平也获得了质的提高,在物质需要得以满足后,对精神文化的需要也相应增强,而精神文化需要的最高表现就在于人们对审美和艺术的追求。时代的变迁影响着世人的生活,历史的发展影响着不同时代的不同画家。画家以笔墨赞颂或批判历史,艺术家的创作可被看成是一种发泄的产物。绘画创作是一个复杂的过程,艺术家针对自己的创作题材展开想象,并借助各种表现形式传达出主题的精神内涵,继而以画作中的情绪与表达感染观众,引起他们的共鸣。
当面对是是非非、缘起缘灭时,人们不自觉地会产生联动的情感反应,这便是情绪。古有写文借景抒情,托物言志,以此抒发情绪;今有微博、微信等各种社交媒介,充当事件讨论及情绪抒发的平台。情绪与历史便是在人类经过共同的体验、形成“通感”后连接起来的—我们总会阅读不同时代留下的书籍,观赏反映不同历史事件的电影,或者聆听家族口口相传的故事。人的一生短暂,我们不可能经历所有的事情,所以我们要通过观察来产生“共情”,在历史的长河中站定个体的位置,以发展的眼光看待历史及历史长河中的个人。
情绪是情感的重要内容之一,但又别于情感。情绪是个人在面对外界刺激时,所产生的主观的、有意识的体验和感受,不仅具有心理的特征,而且会伴随着生理的反应。情绪有不同的倾向,根据得到反馈的不同,正向的是积极情绪,而负向的是消极情绪。积极情绪是指事件满足个体需要而产生的伴有愉悦感受的情绪[1],包括高兴、满足、骄傲、欣赏和爱等;消极情绪是指受个人或环境的影响,在某种特定的行为中产生的不利于继续完成工作或正常思考的情绪,与包括忧愁、悲伤、愤怒、紧张、焦虑等在内的与积极情绪相对立的情绪。艺术家的情绪当是最饱满的,敏锐地觉察周遭的环境,继而产生表达各种情绪的欲望。于他们而言,最好的表达方式就是将自我察觉到的某种情绪,通过作品抒发,并将作品产生的能量反馈给自我,起到调节情绪的作用。艺术家应当捕捉常人所不见之物,并尝试在有限的空间中呈现出来。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人与物之间的联系、人与社会的关联都应当是艺术家所思考的问题,生活中的某种突然的感动都将激发艺术家灵感,这些情绪最终通过作品表达出来。这就可以认为,艺术家在此过程中将抽象的情绪物化为具体的绘画作品。
按伏尔泰的理解,历史不仅是政治史、军事史和外交史,而且是经济史、人口史、技术史和习俗史;是构造史,而非单纯的事件史;是有分析说明的历史,而非纯粹的叙事式:一句话,就是一部包罗万象的史论。历史泛指人类社会历史,是一门记录和解释人类一系列活动的学科,也是对当下时代的一种映射。任何一种历史义,几乎都是历史学家总结而成,每一个受到关注的历史事件也带有类似的特点。从本质上说,一个画家或一种艺术风格能与某一历史事件联系起来叙述,在某种程度上说明了现存的关于它们表现的记忆与其历史真相之间存在着某种“共情纽带”。
人类是为情绪所左右的,每当有历史事件发生时,总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小到生活中的柴米油盐,大到历史变迁、国家兴衰,在时代洪流中我们难免会结合自身命运发出感叹。而引起大多数人“共情”的多为发生在同个时代的重大事件,或者是历史中的事件,它们都有一个共性:一种醍醐灌顶的快乐,或者一种惨绝人寰的悲伤。人类作为浩瀚宇宙中的一粟,无法在有生之年经历过多的大喜大悲,所以常从历史中回味过去,总结经验,展望未来。
积极的历史事件往往会给人类带来积极的影响,积极的能量似暖阳照耀着这个时代的芸芸众生。接收到这一情绪后,在同代人中传递乐观情绪已然不能满足灵感爆发的艺术家,该时代的创作者会将这一切情绪以文字、音乐、绘画等各种形式记录下来、流传下去,让一代又一代人通过媒介感受到这种正面的、促进发展的情绪。在时间的沉淀下,情绪由单一转向多元,当后人重读这份历史文卷时,感受到的就不仅是当时的愉悦,还有一种大气磅礴、带有沉淀韵味的、贯通古今的、难以言喻的快乐。
积极的历史事件带来的积极情绪引导着鲜活的个体,在这种情况下,人很容易生发出向美好事物靠拢的思想。这种思想表现在个体对美满的追求:有的是沉浸在历史之中,在幻想中“得道升天”;有的是以史为鉴,在当代如法炮制出同样具有积极意义的事情。无论是哪种方法,我们都能从中感受到人类在积极历史面前幸福满满的模样。
能够在人的心理上深深刻下烙印的,有两种状态:一是快感,身体抑或是心理上的快感。能够刺激人的快感并不多,人们会尽可能去追求它,甚至冒着生命危险。另一种是痛苦,身体上的痛苦,或是心理上的痛苦,都能够让人们铭记于心。人们用尽一切方式,尽可能避免痛苦。然而历史的不能选择性,往往导致了它的消极意义比积极意义来得更猛烈,更让人刻骨铭心。
以战争为例,自“一战”爆发后,战争使欧洲的社会结构分崩离析,深刻的变化出现于文明的各个层面中,多个世纪以来积累的常识、秩序、契约精神受到不断的挑战。人类社会因为资本无序扩张、民族主义竞争的白热化及战争规模的升级而不得不面临重新洗牌的窘境。而在这一过程中,文明的各个领域也面临着新世纪的危机,在存在价值上越来越多地受到质疑。例如,因为参战国对新式武器的大量需求,科学渐被利用成为制造更强杀人武器的工具学科;因为参战国对占据道德制高点以及教化民众的需求,人文领域同样避免不了被工具化的境遇,或成为现实的遮羞布,或成为军事公报的附录。“一战”像催化剂一般让当时的人们开始怀疑科学、批判理性,形成了空前的精神危机。物质的东西可以重建,可以恢复原貌,而人心理上的创伤却是怎么也磨灭不了的。唯有时间,唯有一代又一代的更替,才能将消极的影响一点一点地挤出人的心灵;而对消极因素的记录,也会通过载体将那个时期的伤痛真切地呈现在观者面前。
当艺术家所表现的为积极、歌颂类型的题材时,乐观向上的情绪便油然而生,而抱着这种心态投入创作活动时,画家往往能发挥出自己的才能,充分调动内心丰富的情感因素,“下笔如有神”。在创作过程中,积极投身创作、将自己奉献其中的画家,都带有一定的情感。艺术的价值不在于一味地表现物象的外在变化,而是在于对其内在精神性的表现,以及该表现所产生的情绪波动。这种创作并非流于表面的浮夸赞颂,而是结合了艺术家的性格和知识体系而表达出来的与艺术家的情感密切相关的东西。
以西方的美术史为例证,在冲破中世纪人类精神的桎梏后,文艺复兴运动对人文学科的恢复、对人文主义的关怀激发了人们对自然与个人价值的赞颂。积极的历史变化不仅左右了当时贵族阶层的教育理念,也引起了当时艺术家创作理念的变化。他们的内心就如同隆冬之后久违的春天一般,长出了星星点点的小草。他们不再惧怕自然,开始认同“人”的身份,并对周围真实的事物产生浓厚的兴趣。达·芬奇的《蒙娜丽莎》就是那个时期的典型,从画中人神秘的微笑我们可以窥见一二。这幅作品反映了艺术家突破了神权的束缚,由衷地赞美大自然和人间真情,人文主义在此体现得淋漓尽致。试问:若达·芬奇内心之中没有强烈的满足感和极大的愉悦感,他怎能将蒙娜丽莎塑造得如此充满母性光辉又如此美丽动人?画家让一个女人的青春、画家本人的理想及时代的烙印一同永驻在这画布之上。
一个人有可能会因为厌恶、厌倦和内疚等情绪对创作抱有消极的态度。这种情绪有可能是短暂的,也有可能是永久性的。当面对现实或在阅读历史时,对某一段过往经历产生强烈不满的情绪,艺术家往往会将其通过画笔传达到他的作品中。艺术家无论是在构思这个作品时,还是完成作品的当下,都会感受到这股消极情绪带来的压力。
战争深深影响了超现实主义画家达利,他的绘画作品让我们切切实实地看到另一个迷人的“现实”,一个被各种欲望填满的“现实”。它包含着对万物本质的一种深远的直觉、一种直接的交流和一种绝对的远见。例如他的作品《记忆的永恒》,这幅作品的尺幅不大,表现的是岩石、大海、荒芜的沙漠、干枯的树枝、蚂蚁、乱入的平台和“无边泳池”,当然还有令人过目不忘的软塌的时钟。达利利用我们极为熟悉的“现实”,拼凑出一幅让人感到极其陌生的超现实画面。熔化的时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观众,时间是永恒的,永远向前。树和平台的并置实则是自然与非自然的并置,当树苗从平台中生长出来时,“自然”从“人造之物”中生出。只是这棵树已经枯萎,没有叶子。因为人类的影响,事物的自然发展路径已然被改变,揭示了当时的哲学倾向于将自然界中产生的许多问题归咎于人类。蚂蚁象征着衰败和解体,“自然”吞噬人造物体,人类所创造的东西不能够长久地经受时间带来的衰亡。丧失使我们恐惧,丧失使我们难以抵御生活。达利的作品是历史化个体浮现的记忆载体,也是让个体与国家相关联的微型场所。
纵观绘画艺术史,不难看出,在一些历史事件的触发下,特定时代的艺术家会产生不同的情绪和欲望,把画笔和画布作为他们宣泄情绪的手段。同样地,艺术与历史也是密不可分的。在某种程度上,艺术以其独特的形式提醒人们以史为鉴,紧随时代,不再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