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个都不能少

□抱 一

“来，给十年后的自己写封信吧！”这则征集令刊登在十年前的《小学生时代》。那一年，上千名六年级的同学将自己的手写信从各地寄来，编辑部收到后，将这些信放进两个大箱子，并附电子再生吸湿卡。十年后，同学们的信完好无损地被开启啦。2012—2022，我们将兑现承诺，也会和同学们聊聊这十年所发生的故事，慢慢看，别哭啊……

镜头1

时间：2022年10月3日

地点：《小学生时代》编辑部

编辑部档案室里显眼的位置，有两个大箱子，装着十年前收到的信。放了十年，箱子原本的灰色上又覆盖了时间的灰。开箱，一封封信真的在眼前了。在整齐堆叠着的信件中间，一个独立牛皮纸袋引起了我的注意。我一封封打开：

我是你十年前的自己，实在想不出用什么称呼你，只好用“哥们”代替。你那个时代，城市都发生了什么变化？电器是不是都数字化了？建筑都飘浮在空中？电脑游戏是不是可以亲身体验？（胥传昊，2013年4月26日）

我真不愿意退出杰瑞的记忆之旅，可人是要懂得向前看的。但是有哪个人是不看重回忆的呢？如果可以，我真想让时空错乱。在浙北大厦门前，我和杰瑞依旧在讨论那些小学生活。（佘家瑞，2013年4月29日）

就像陈奕迅唱的：十年之前，我不认识你，你不属于我，我们还是一样，陪在一个陌生人左右。请你坚信，爱你的人依然爱你。（陈思羽，2013年4月24日）

还记得你小学里拿过多少奖状吗？绝对不少于30张。还记得自己有多少张金卡（荣誉卡）吗？绝对不少于50张。还想看看自己小学里写得最满意的一首诗吗？诗的名字叫《春·寂》。（韦玲琳，2013年4月24日）

……

一封接一封，我不停地看，直到读完纸袋里面的48封信。最后还有一封字迹隽秀的信，是这48位同学的班主任徐静写的。这时，我才知道，原来这个特殊的牛皮纸袋里的信，全都来自浙江长兴县实验小学609班。除了这些信，徐老师还精心地附上班级集体荣誉的奖状原件、六年的活动照片和班级点名表。龙龙、豪哥、杰瑞、乐天、小雪、蓉妹妹、鑫月……运动会上奔跑的他们，拿话筒演讲的他们，戴着红领巾敬礼的他们，拥抱着打闹着的他们，真的长大了。人生有多少个十年？

镜头2

时间：2022年10月8日

地点：浙江教育报刊总社阅览室

还有1个小时，我们就要见面了，和谁呢？长兴县实验小学609班的两位同学——钱程龙（龙龙）和沈卓君（君君）。我再次打开他们的信：

你现在怎么样了？是什么工作？我好希望你成为科学家，因为这样，你才完成了从小到大的人生目标。如果不是的话，虽然我有一些小小的失望，但是没关系。（沈卓君，2013年4月21日）

龙哥，希望你与以前一样长得帅，与十年前一样积极向上，爱奋斗、爱钻研，有着坚持不懈、奋发图强的精神，有着莲藕般贞洁的品质。（钱程龙，2013年4月24日）

一见面，他们迫不及待地打开相册，“哈哈哈！这个是君君，笑得好开心啊！”“你以前好矮啊，龙龙！”“最前面的就是徐老师！这是我们在寄信之前拍的合照！”一张张旧照片，就像一个个时间胶囊。

君君小时候的梦想是当一名科学家，但是慢慢长大，这个梦就遥远了。“我现在仍非常爱看科学类的纪录片，”君君饶有兴致地讲起来，“我喜欢看霍金的《时间简史》《果壳中的宇宙》，里面有广义相对论、虫洞、黑洞、白洞的相关知识，你会发现科学真的是一个‘无底洞’！”始终有着科学梦的君君，就读于湖州学院生命健康学院护理专业，现在大四。2019年，新冠疫情暴发，医护人员奔赴前线，君君突然意识到护士的使命感。2021年寒假，君君主动申请加入志愿者团队，每天一早到岗，测量体温、筛选人员、查询健康码、送餐等，历时一个多月，艰辛而充实。君君还参加各种类型的志愿活动，她掰着手指数，一种、两种、三种、四种……

“小学毕业后，我只见过徐老师一次，就在长兴的街道上，我不敢上前叫她，因为……我觉得自己没什么成就。”君君只要一提到“徐老师”三个字就会眼泛泪光，再多说几句，就忍不住地哭起来。现在，她终于准备直面老师也直面自己了：徐老师，我是一名白衣天使，也是一名党员！

“我小时候很内向，徐老师就特地让我做班长，还让我负责很多活动，希望我能成长！”说起徐老师，龙龙似乎有说不完的故事。记得有次跑步比赛，他连决赛都没进，沮丧极了！徐老师走过去，抱着他，轻轻安抚。当时的操场上应该有很多人，可是他觉得只有他们俩。就是这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被宽慰了……

十年前的龙龙最后写下的鼓励，就像预言。大一时，他学习的是环境工程专业，但是一年读下来，仍不感兴趣。大二时，他下定决心转到电子信息工程系，觉得那能更好地实现自己小学时的科研梦。现在，他最感兴趣的是自动驾驶，“让机器拥有人的思维，这不让人兴奋吗？”想接近这个梦想，就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前两年“躺平”的他，最近“卷”了起来。从暑假开始，每天按照图书馆上下班的时间（8：00-22:00）去看书，备战考研，“我要争取‘一战上岸’！”

镜头3

时间：2022年10月11日

地点：浙江长兴县实验小学

“徐老师特别温柔，从来没有大声说过我们！”

“教室里有个铃铛，徐老师一摇，我们就安静下来。”

“徐老师就像她的QQ签名：我轻轻地来，轻轻地走……”

“徐老师总是设计各种活动，种土豆，学茶道，参观纪念馆、玩具厂，等等。”

“徐老师给了我们一个完美的童年！”

……

出发前，我打通了徐老师的电话，表明身份与来意后，她的声音变得有些激动，“我记得！当年还是很用心地准备这个活动，孩子们的这些信，我也没看过，当天就封口，寄出。没想到今天你们来找我们了！”当天，徐老师开始建微信群，很快就有35位同学进群。这个集体又在慢慢聚拢，好像十年后的一次回归。

徐静读十年前的学生的信

在长兴县实验小学的教室里，我将牛皮纸袋递交给徐老师，终于，十年的承诺兑现了！

忘不了每年的运动会，运动员们高喊口号：“九班九班，扬我风帆，乘风破浪，勇往直前。”一喊就是六年……我们已有十年没见了，你们都过得好吗？想起过我——你们严格又和蔼的徐老师吗？能成为你们的老师是我的骄傲！

这次，徐老师再回忆起寄信当天的情形，还是盈满泪水，“当时，我在课堂上读了我写的那封信，我读哭了，孩子们也跟着哭了。”徐老师拿出牛皮纸袋里的班级点名表，她的目光将名字一行行地扫过去，阳光照到她的眼镜上，她的眼睛显得格外明亮。每个人的学号就像一个个密码，藏着六年的专属回忆。徐老师取出十年前的一封信，来自朱家珑，发现他自编了“花样”点名表：大力王赵志豪、汪汪狗汪然、数学天才陈树清、乖乖女胡华倩、吃货彭哲、学习第一佘家瑞、王老虎王源彬、大姐大蒋纯怡、文青小子卢俊杰、棉袄哥许自豪……

说起点名，有两次是徐老师印象特别深的：寄出“写给十年后的我”的这些信之前，徐老师点名；返校日，同学们坐在当年的座位上，徐老师点名。点名已成为这个班级最重要的记忆片段之一，也是属于他们的仪式感。“点名的意义在于，一个都不能少，每一位同学都要点到！”徐老师一边说，一边动了再点一次名的念头。空旷的教室里，徐老师喊出了48位同学们的名字，几度哽咽，“受不了，受不了……”

“我从教快30年，前十年是播种希望的十年，中间十年是努力付出的十年，现在是我享受教育的十年。”徐老师拿起一支红色的粉笔，在黑板上用力地写下：十年。

十年后，故事还在继续

徐老师又开始写信，给下一个十年。等我看到这封信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发送时间是2022年10月13日23点20分。同时，徐老师还告诉我：过年时，609班的同学们会回到长兴，重聚。这个十年之约，真是如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