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嘉豪,周仕德
(汕头大学高等教育研究所,广东 汕头 515063)
2021 年3 月11 日,十三届全国人大四次会议表决通过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 年远景目标纲要》,会议指出要实施就业优先战略、健全有利于更充分更高质量就业的促进机制,扩大就业容量、提升就业质量缓解结构性就业矛盾。[1]就业是民生之本,一个国家的就业水平是其民生发展的晴雨表,也是保障社会稳定、促进经济繁荣的有力支撑。大学生就业问题随着时代的发展愈显突出,尤其是近些年,大学生就业更是社会谈论的热点话题。2022 年我国应届大学毕业生达到1076 万人,解决青年就业问题,已经成为积极就业政策的方向。[2]解决高校毕业生就业难问题有利于先知性的缓解大学生就业难的局面,从而减轻社会面人才就业压力,贯彻国家就业政策,促进国民经济的繁荣发展。然而,对于我国高校毕业生就业难而言,并非仅从学校层面入手就可破解,实际上高校毕业生就业涉及一系列极其复杂的关系网。
已有关于我国高校毕业生就业的研究多从不同角度进行就业困难的疏导与优化,如探讨就业困难的教育内因与外因,认为导致高校毕业生就业困难的内因在于专业调整滞后、就业指导落后、办学理念老化、就业工作阶段化;[3]指出高校毕业生就业难是因为就业协议的功能缺陷,阻碍了学生择业自主权,导致了虚假签约现象;[4]还有研究认为高校毕业生就业难受制于性别差异,不同性别所造成的就业结果不一致。[5]随着研究的更进一步推进,近几年对于我国高校毕业生就业难问题的研究不再局限于某一角度的分析,而是利用特定视角和理论框架对现象进行阐述并提出解决之道,研究的力度更加广和深。如李付俊、张明广等人将视角移入我国产业转型升级下的高校毕业生就业,从产业转型的角度剖析就业的困境[6]与供需匹配问题;[7]赵晶晶基于空间流动网络视角,采用量化的方法对我国高校毕业生就业进行流动研究,指出流动不均是造成就业难的主要因素;[8]此外,其它关于高校毕业生就业研究的更多是从借鉴的角度,取其它国家就业之精华,为吾所用。如刘艳萍分析了美国高校毕业生就业服务机制,对我国高校毕业生就业提供了指导借鉴的思路;[9]包艳华等人基于国际比较视角对国家高校毕业生就业进行了跟踪调查研究,分析了国际高校毕业生跟踪调查的研究现状,提供了国际做法。[10]显然,近几年的研究明显从更加全面的角度进行审视我国高校毕业生就业难问题,不同视角的介入的确增加了研究的广度与深度,但其依旧缺乏整体系统性的研究,这是因为高校毕业生就业是一个社会结构性问题,而结构性问题需要协调诸多方面的因素,因而须从政府这一中介的视域下进行结构性调和才可有效缓解我国高校毕业生就业难。尽管已有研究提出了结构性就业难,但对于高校结构性就业难问题讨论甚少。因此,把我国高校毕业生就业难当作结构性问题进行剖析解决是时代下的议题之一,更是落实我国就业政策的重要举措。
我国高校毕业生结构性就业难的本质在于高校毕业生就业过程中存在结构性矛盾。何谓结构性矛盾?“结构性矛盾”是国际政治领域的一个术语,它源于肯尼斯·沃尔兹(Kenneth.Waltz)的新结构现实主义理论。[11]在肯尼斯看来,理论是学者头脑中形成的一幅关于某一有限领域或范围内的行动图景,可以用来描述某一领域的组织形式及其各组成部分之间的联系;高度简化和精致的理论最有解释力。[12]1-41肯尼斯认为头脑中的理论应是系统的、某一范围内所有行动的图景,这与其后继续论述的“还原论”(Reductionism)和“系统论”(Systemic Theories)一脉相承。还原论本意在于用部分解决整体,但这并不能很好的预测整体的全貌,进而对于看待问题的视角及分析角度会有所偏差。因而需要采用更加系统性的分析方法,一个系统包括结构和互动的单元,前者使系统成为了一个整体。[12]84新结构现实主义理论在吸收还原论和系统论的基础之上被服务于了国家政治。其以“理性主义”为宏观理论假定,以国际体系为研究层次,以体系结构为自变量,以国际体系无政府性为基本体系条件,构建了一个现实主义科学理论体系。[13]尽管新结构现实主义理论几乎都被用于了西方国家国际政治经济问题的处理,但其内在的核心“结构性”却影响深远。理论指向体系化的分析、系统性的研究,其将现象的发生与演变都限定在了有限的框架范围之内。换言之,在民族国家里,所有发生的问题都不是单一因素导致的,为了探求实质,需要将其放在历史的纵坐标与空间的横坐标上加以审视,注重多方面因素的制导作用,方能在社会结构的框架之中找出分析和解决问题的又一清奇思路。现有研究当中并未对结构性矛盾进行非常学术化的定义,但以众多研究观之,结构性的运用多与经济交织,且在分析某一现象时都将其划定在多维角度下导致的问题现实中,更加系统的从影响某一关注问题的不同角度展开深刻剖析。显然,这与肯尼斯所推举的新结构现实主义理论当中的基本特质—系统性相一致。经济学领域通常认为结构性矛盾是指经济结构与社会结构不协调所带来的矛盾,系统性不协调的因素是导致经济领域中现实问题无法解决的主要原因。实际上,就业也涉及到社会因素的方方面面,它不是个人和学校的具体问题,而是社会结构性因素共同交互的结果,这些来自不同方面结构性的因素如同影响经济发展的各因素一样,其出现了不均衡的发展且又不能通过消除来解决这一问题困境,只能通过调和来破解。因此,结构性矛盾是指将一个事物分开,着眼于这个事物由多个部分组成,其中一对或者多对单元间存在竞争或者矛盾关系,这种关系在事物内部只可通过协调降低烈度,但不可消除,部分存在于一个由多个部分组合而成的总体当中,每个部分所占的份额不同,都会有不同的影响,当消极影响出现时,我们就可以把原因归结为结构性矛盾。进而高校毕业生就业结构性矛盾是指高校毕业生就业处于学校、个人、社会、国家、企业的统一体当中,而统一体内部各部分出现了消极影响,这些消极影响造成了就业无法顺利完成,欲解决这一问题时,却无法消除某一部分,只能通过协调。
结构性就业难是目前我国就业中面临的最大问题,而这源于就业当中存在的就业结构性矛盾。结构性就业难属于经济领域当中重要的问题之一,解决结构性就业难问题离不开对我国经济结构和社会结构的剖析,系统性的解决思路是改善我国就业问题的核心举措。对于结构性就业难而言,现有研究主要集中在社会层面就业难问题的分析,而对于高校毕业生结构性就业难的涉入甚少,高校毕业生结构性就业难问题丞待解决,从而能够提前减轻社会层面的就业难问题,进而有效缓解我国社会层面就业紧张的整体局面。与社会层面所讲的结构性就业困难同出一脉,但高校毕业生结构性就业难问题更加凸显紧迫性和特殊性,高校毕业生就业问题的解决涉及到学校、个人、市场以及社会等多种因素的影响。[14]从多方因素进行有的放矢的挖掘,采用结构性视角注入高校毕业生就业难的破解是当下必走的路径。高校毕业生结构性就业矛盾主要表现为供需失衡、总量失衡、个人偏好失衡与社会偏好失衡。
高校毕业生就业供需失衡是指就业岗位与就业人员的需求不匹配,大体上呈现为供给多需求少、需求多供给少的矛盾局面。具体而言,供需失衡表现为企事业岗位的供给与高校毕业生的需求失衡、南北方地区岗位的供需失衡。首先,企事业岗位的供给与高校毕业生的需求失衡表现在专业不对口上,换言之,高校毕业生所取得的学位与企事业单位在招聘人才时所需求的专业无法匹配,市场上现有的资源岗位被搁置,但高校毕业生却苦于工作寻找。据统计,在高校毕业生专业设置与岗位匹配的调查方面,其中医学专业匹配度最高位94%,投资成效最明显,历史学不对口率为41%,农学专业达到45%。[15]这导致了一方面企事业存在着“用工荒”,另一方面高校毕业生又存在着失业的结构性问题。[16]表面上看似是学校专业培养的问题,实质上这一现象是市场存在滞后性造成的。市场调节的滞后性意味着同一信息经过市场分发给接受方与被接受方之间存在着延迟性,当市场所需求的专业人才规格已经更新,但高校并没有做出及时调整,仅仅是等到接收到这个信息之时,就业难的问题就已经发生了。显然,这种供需失衡的结构性矛盾涉及到学校、个人、企业和社会多方面因素的影响。另外,高校毕业生个人技能水准无法达到与现存企事业所预期的要求,供需失衡问题也由此而生。随着科技水平的发展,现代社会日新月异,企事业单位对人才的素质提出了更高水平的要求,而目前部分高校毕业生在校内并未潜心钻研本专业的课程与技能,且高校内部所传授的知识与市场所需脱节,个人和学校的封闭循环使得高校毕业生在就业时“眼高手低”,自身能力欠缺但又耿耿于怀于自己的大学生身份,导致毕业生就业率持续低迷,但企事业高水平工作岗位门可罗雀。南北地区岗位的差异性吸引也造成了我国高校毕业生就业供需失衡的现实状态。众所周知,我国东南方基本都是沿海城市,其经济发达,能够提供给就业高薪岗位,而西北方经济发展较为缓慢,岗位工资水平较低,其对高校毕业生的吸引力逊色于东南方。研究表明,经济发展水平高低与人才空间流动正相关,经济繁荣地区会对本区域人才流出产生“滞留”效应,并对其它区域人才流入产生较大的拉力作用,如具有国家经济发展引擎和中心地带“双重身份”的“北上广”无论是在“拉人”和“留人”的方面是领先的。[17]大量高校毕业生在这种吸引下争相恐后去大城市找机会发展,使得东南地区职位在年月的累计下接近饱和,进而导致无法吸纳更多的人才,但西北地区岗位留存却近乎无人问津。
其次,随着我国经济的不断发展,我国的就业岗位出现了总量上的失衡。产业转型与升级转变了经济结构,第三产业的崛起与各领域内科学技术的纯熟运用使得生产力极大提高,尤其是人工智能的发展代替了很多岗位,减少了大量的人力成本。时代的发展与科技的进步提高了社会发展的效率,但也以社会发展中存在的个体不能完全适应这一变化的发展为代价。我国高校扩招一直在进行,导致高校毕业生持续增加,其与社会面求职者累计相结合,对市场现存的岗位不断冲击。市场上仅有的岗位已经被先进的科学技术代替了一部分,而掺杂着高校毕业生“攀高”的心里期待,从表面上看现有的工作岗位总体上已经无法容纳如此多的高校毕业生,而从实际上看则是毕业生个人与就业选择、岗位留存之间结构性矛盾造成的岗位总量失衡。
最后,社会偏好失衡是指社会层面对高校毕业生的接收以学历、文凭作为关卡,似乎一纸文凭已经定位了个体的最终流向,与其说现在的社会是按照学历进行工作匹配的发展模式,不如说现代社会进入了一个“变态”的文凭社会。个人偏好失衡表现为高校毕业生偏好于“事业单位”而非企业、偏好于管理性工作而非技能型工作。大多数高校毕业生向往的是国家事业单位,因而出现了现代的“考公热”、“考编热”,尤其是近几年国家公务员岗位的报名人数比例不断攀升,事业编制也紧随其后。实际上,这种“爱国热”一是因为毕业生自我偏好选择的结果,二是因为群体所带来的趋同压力,但结果都造成了就业岗位选择上的失衡,并不是就业岗位少,而是不合理的偏好造成的表象。此外,高校毕业生更倾向于管理性岗位,对于较多摄入技能的岗位不太看重,但技能型创造物质价值的岗位在市场上散落最多且需求量更大。总体而言,高校毕业生结构性失衡来源于供需失衡、偏好失衡与总量失衡的矛盾,这些矛盾的调和不能仅靠学校和学生个体,而应从结构性维度冠以政府的视角,从而才能有的放矢的缓解高校结构性就业难。
高校毕业生结构性就业难源于现代加速社会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加速给予了时代发展的“车轮”,但加速也造成了时代节奏的异化。在法兰克福学派第四代学人代表,德国理论家哈特穆特·罗萨(Hartmut Rosa)看来,“一切都越来越快”是社会现代化的核心属性和基本体验,尤其是伴随着20 世纪90 年代以来发生在通信科技领域的“数字化革命”,世界和生活领域的加速感觉更加饱和。[18]与以往相比,在信息技术与科技尚未发达的年代,“车马慢、书信远、一生只待一人”,而如今充斥着快餐式的追求和一颗浮躁的心。从本质上来讲,现代社会数字化革命带来了的技术便捷,导致了经济结构与体制的变革,而经济结构与体制又反向推动了技术的不断革新,在这种结构性的加速循环下,人们的生活与生产方式所需耗费的时间被缩短,也使得生活的节奏被动拉快。现代社会“加速”的观念和“市场”经济的体制驱动了技术的加速,然后技术的加速在全球化的制度框架下进一步驱动了时间结构的改变,进而引发社会结构、人的行为规范结构和认知结构等变化,从而将现代社会塑造为了一个以加速为基本原则的社会。[19]加速带给社会的优越本无可厚非,但加速内核所蕴含的“时间”概念却影响了人们心目中的”时间观念“,人的行为规范也受制于这种”时间“观念的影响。具体而言,加速社会使得社会时间被缩短,导致个人单位时间也被缩短,当这种时间框架影响了个体的自主时间认知之时,个体便要紧跟着社会时间,而在紧跟社会时间的过程中又存在着其他个体的同步追赶,这便给互相竞争创造了条件,映射在具体的现实中则是个体之间都在激烈的竞争中向更加优先和前位的目标迈进,出现了人与人之间的“内卷“现象。内卷不是个体主动的选择,而是社会加速框架下的被动接受,表面上看是个体争先抢夺更加优先的位置,实际上则是社会时间的加快影响了个体的时间认知观念,不处于更加提前的或优先的地位便会处于不利地位或者被社会所淘汰,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国高校毕业生毕业后即使东南部工作岗位有限,但也要争取在这些经济发达,资源多、攀爬到优势地位几率大的地方获得一席之地,生活节奏的加快使得现代的人不得不为自己未雨绸缪,否则便会成为时代加速的”落选者“,大概率在底层接续生活。
文凭存在于任何民族国家之中,文凭是对个人学习能力与学习经历的概括和浓缩,但文凭的作用主要表现在求职过程中的“敲门砖”。教育在社会分层中占有着重要作用体现于通过教育这一中介,受教育者可以接受学校文化的洗礼,习得相关组织部门所认可的文化符号信息,并把这些文化符号信息身体力行,从而当他们从学校毕业之时便可借助于各种组织认可的职位钥匙——文凭,融入特定的文化群体当中,进而获得相关职位财产,实现阶级的流动,抑或是升迁。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文凭的确起到了职位类型的划分作用,各个阶段的文凭标榜着某一个体可以进入某一性质的工作当中。此前,我国高校毕业生工作问题尚不突出,更加是条理有秩的稳健发展。而随着我国高校的进一步扩招,高校毕业生人数逐年攀升,拿到同等文凭的大学毕业生也不可同日而语。高校毕业生的不断扩招提升了我国劳动力素质,使得人人都学会了理性的思考,每个人对自己的判断都变得更加综合和深刻。人口素质与经济的迅猛发展同步进行使得生产力极大的提高,然而随着高素质人口的不断增多,相应文凭所带来的优势却在与日俱增的衰减。文凭逐渐在整个社会结构中发生了异化,文凭膨胀现象随即产生。原本文凭在进入企事业单位中的门槛被近一步抬高,社会层面的唯文凭主义更加强化。随着劳动力市场上劳动者受教育水平的不断提高,用人单位对应聘者的学历要求也越来越高,“热烈欢迎研究生,慎重考虑本科生,完全不要专科生”的旗号屡见不鲜,出现本科生挤占专科生岗位,研究生挤占本科生岗位的人才高消费现象。[20]社会层面文凭的不断强化使得高校毕业生对相关工作岗位望洋兴叹,只能降维打击式的向下挤占更低一层学历的工作岗位,而这种病态的求职结构导致了高校毕业生就业岗位选择的异化,在社会偏好失衡的影响下,文凭主义更进一步被强化。大量企事业单位高文凭的选择强化了就业岗位的不合理配置,而不合理的配置加重了我国高校毕业生结构性就业的失衡。
我国高校毕业生就业总量失衡与供给失衡的在经济层面的根源则来自于产业转型后所带来的岗位失调。首先,任何国家的就业岗位皆来自于社会发展当中的产业需求,产业所提供给个体就业的岗位是吸纳社会人才的主要手段。我国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由于科技水平发展较低,主要集中在第一、二产业的发展上面,而第一二产业正是当时吸纳人才的关键。众所周知,第一、二产业主要是工业型和劳动密集型产业,这些产业的运作需要大量劳动力的卷入,但随着时代的发展,人们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第一、二产业所需要的大量劳动力缺口逐渐被自动化以及更加智能的机器代替,第三产业的发展逐渐崛起。近些年,第三产业的迅猛发展的确增加了很多岗位,但其并未表现出大力吸纳人才的态势。此前,我国第一、二产业对就业岗位的贡献率一直居高不下,但随着科技的提升与产业结构的调整这一局面被重新洗牌。张明广等人在对全国产业结构偏度进行分析后,发现第二、三产业结构偏度呈现逐年递减的态势,尤其是第二产业的下降幅度明显高于第三产业,从近几年的产业结构偏度的走势来看,由于产业结构转型升级,第二产业对劳动力的吸纳能力转弱,而第三产业吸纳劳动的潜力还未得到充分释放。[21]显然,产业结构的转型升级提高了效率却降低了一、二产业对就业岗位的吸纳能力,而第三产业的就业活力未能得到充分释放,导致高校毕业生人数不断增加,岗位蓄水池却逐渐缩减,造成了市场上岗位总量的失衡。其次,市场产业结构的变化带来的另一影响则是岗位与高校毕业生专业设置动态匹配的失衡。产业的不断更新带来的结果是知识、技能体系的不断更新换代,而高校对于学生的专业培养的滞后性造成了学生毕业时无法达到市场的需求。此外,科学技术所带来的新要求使得市场更加需要复合型技能的人才,而高校对于这些时代产物下的专业设置需求并未及时做出调整,抑或是调整较迟,导致大量高校毕业生出现了专业不对口的问题。如杜传忠和刘忠京指出,我国现阶段高等教育结构存在层次不合理、多样化不足、“偏振型”学科结构、布局不均衡等与产业结构升级要求不适应的问题。[22]因此,现代高校专业设置与市场岗位调整迫在眉睫,从两端共同入手才能达到高校毕业生就业选择的动态平衡。
我国高校毕业生结构性就业难过程中出现的个人偏好矛盾产生于长久以来中国传统文化的渲染以及同辈群体之间的压力。首先,自古以来,人们在共同协作的日常生活中生发出许多观念,这些观念一直引导着他们从事活动时的基本原则。受劳心者治人,劳力者制于人以及中国传统重道轻器的价值观念影响,[23]人们普遍认为从事于政治生产劳动高尚于从事生产实践劳动,因此,现当代的人们更加偏向于非技术劳动型的工作。我国高校毕业生就业也受制于这种思想的掣肘,高校毕业生在选择就业岗位时更加倾向于管理性或者非技能性生产工作。显然,这并非是毕业生个体的主观选择,而是夹杂了多方值判断综合后的权衡。从小家长这一辈便给孩子灌输读好书才能坐办公室的工作,而没读好书则是要像他们一样辛苦劳作,家庭观念的长期熏陶塑造了学生心目中对于读书目的的最终选择。此外,从社会层面来讲,文凭资本理论基本符合现实就业情况,所拥有的文化资本越高,选择的就业岗位也就越弱化生产劳动特性。以上导致了我国高校毕业生就业都偏好于选择非生产实践性质的工作,比如“公务员”、“事业单位”,以及其它非直接与劳动生产接触的、家长和社会人眼中的“体面工作”,这造成了市场上岗位需求的失衡,非技术型工作岗位门庭若市,技术及技能型直接关系生产实践的岗位却寥寥无几。尤其是近一两年,流落在群体之间的非主流文化传达了一些毕业生群体心里的信号,例如“孔乙己的长衫怎能轻松脱掉?”,这实际上是高校毕业生对自己所接受的教育经历与水平的认可与观念强化,强化自己必须从事偏向于政治生产的劳动才是最终归宿。但事实在于我国目前一、二依旧是吸纳人才的主要蓄水池,即劳动型工作岗位依旧占比例较大,而第三产业并未完全释放就业的活力,就业情况与毕业生心目中的期望并不是完全匹配。因此,高校毕业生对于就业的思想观念丞待指导。其次,群体之间的压力趋同也对高校毕业生就业带来了较大影响。实际上、群体压力可以导致从众、想象上假设的群体优势倾向,也会对人的行为造成压力,使人选择与设想的多数人倾向一致的行为。[24]高校毕业生在就业选择时,一部分是源于家庭社会观念对其带来的制约,另一方面则是这种群体压力的趋同。实际上,大量高校毕业生在就业选择时受到了同辈之间行为的影响,而这种影响从心理层面来讲是不主动的,是被动的。在无知和不安的时候,人总容易受到他人的影响而与他人的行为趋于一致,如若不然,则深感自己已经落伍,首次身为毕业生若没有就业的指导大多数会处于随波逐流的状态,群体的趋同压力使得大量高校毕业生的选择都趋向一致。
1.合理调控高校专业设置及招生名额
我国高校专业设置经历了计划经济时期、经济转型时期以及市场经济时期三个阶段,各个阶段对我国高校专业设置都有不同的规定。在计划经济阶段,我国高校的专业设置主要由政府一手管理设置,具有强烈的控制性和计划性;在经济转型期,我国进入改革开放阶段,逐渐引入市场经济体制,将部分专业设置的权力下放给了高校,这一阶段主要是国家和和高校协同设定专业;进入了全面市场经济体制之后,高校专业的设定与规划权基本都回归了高校自身,而政府仅是采用宏观调控的手段对高校专业设置进行指导。随着我国高等教育体制改革的逐步深化,国家与地方政府教育主管部门对高校将从直接管理转向了间接管理,摆脱“行政化”的学科专业设置管理模式,充分发挥了政府在本科专业设置管理中的宏观调控功能。[25]虽然政府不再对高校专业设置的具体目录进行强制性管控,但其仍然可以对高校专业设置进行把关,政府依旧可以对高校专业的申报进行批准。因此,在面对高校专业申报之时,政府应切实分析高校毕业生专业与市场就业岗位对口性、专业设置是否符合时代性、专业培养所产生的社会价值性等信息,综合考虑所报专业名录是否与当下市场运行需求相接轨,高校申报专业是否已经存在市场饱和或过时现象。鉴于市场调节滞后性的特点,政府须做好宏观调控的中介,建立严格的专业准入市场标准系统,一旦发现高校专业设置理念的滞后,立刻做出科学性批复,进而合理规划高校招生的专业目录和招生名额,以缓解高校毕业生供给在专业对口上的失衡,创造合理的高校毕业生就业供给体系。
2.利用政策改善地区就业结构差异
我国高校毕业生结构性就业难存在的地区就业结构差异造成了市场岗位供给与需求的失衡,而要改善这一局面仅需要政府宏观调控的涉入。我国高校毕业生就业存在“孔雀东南飞”现象,大量高校毕业生在毕业就业选择时都希望去东方或南方这种经济发达的地区,因为在他们的观念里边只有“大城市”机会更多,更有望使自己处于优势地位,更有利于提高以后自己的生活质量。人类生存的环境有其承载程度,城市吸纳人才也有其承载程度,大量的高校毕业生涌入东南方地区不但须忍受着同辈之间的竞争压力,还要遭受社会层面就业人员对其就业空间的挤压。然而,这一现象在加速逻辑框架下的影响下导致高校毕业生非但没能退而结网,反而更加内卷。因此,为了打破这一就业尴尬局面,造就合理的竞争就业环境,政府应利用宏观调控出台更多的优惠就业政策。首先,政府应引导高校毕业生流向西北方城市,创办西北地区城市就业福利政策,对入驻西北地区城市的高校就业的毕业生进行补贴,提高其就业经济的保障;其次,政府应出台鼓励偏远地区就业的政策,加大偏远地区高校毕业生就业的附加性,提高偏远地区就业岗位的吸引力,从而缓和就业布局的不合理;最后,政府应颁布西北地区产业振兴政策,扶持西北及偏远地区产业的发展,利用低利率贷款、项目支持以及财政拨款等方式稳固建设产业繁荣发展,增强其经济支撑力,从而提高产业人才吸纳能力与吸附力。
1.落实毕业生就业法律规范
随着时代的变迁,社会层面在应聘过程中对应聘者的文凭更加看重,这种病态的“游戏规则”严重影响到了我国高校毕业生的就业。由于法律规范的不够完善以及相关部门监管力度的薄弱,我国高校毕业生在就业的过程中存在就业歧视现象,而这种就业歧视主要体现在学历歧视层面。单位在招聘时不考虑工作的实际要求,动辄要求硕士、博士及以上学历;强调应聘者须为本科及以下学历,限制高学历的硕士生和博士生的反向歧视;更多的招聘单位对学历背后的毕业院校设置的不合理要求,只要求985,211 高校学生,否则免谈。[26]这些就业歧视严重影响了高校毕业生就业的平等权利,造成了人才资源的浪费,间接导致了“空岗位”“缺工作”的结构性供需失衡,进一步加重了我国现阶段突出的就业矛盾。如何打破这一游戏规则,缓和就业矛盾,回归良性的就业循环?这需要政府竭力完善我国高校毕业生就业法律规范。目前,高校毕业生就业促进工作的进展,主要靠各级、各地行政主管部门以下发文件形式推进,不仅法律效力低下,而且属于临时性措施或专门性措施,这些文件及形成的措施,相互之间不能成为一个有机的整体本身法律约束力有限且不能形成长效机制。[27]因此,在国家相关法律长效机制构建之前,政府应着紧加强我国就业法律规范的落实,弥补现有就业法缺乏长效机制的缺陷,增强现实中的法律就业效力。政府应加强监督就业法律的执行,尤其是企事业单位那些损害毕业生就业平等权的行为,增强对其的引导与法律条例的解释,促使其改变心目中已经成的思维定势,同时加大宣传普通教育和职业教育的同等地位,从多方面为我国高校毕业生就业奠定有效的法律保护,进而减少因学历歧视导致的社会偏好失衡。
2.模糊主要劳动市场和次要劳动市场的界限
现代社会唯文凭主义的强化所带来的最终结果便是主要劳动市场和次要劳动市场的进一步固化。兰德尔·柯林斯在他的文化市场理论模型中认为,任何职位的争夺其实都存在于组织文化的斗争中,文化武器深入地渗透到了经济领域,塑造了构成“职位”的行为模式和障碍,文化交流是一种实践手段,所有的组织分层形式都会通过它来实现,所有关于工作和物质产品的阶级斗争也都会通过它来运行,有着共同文化资源的人们倾向于作为朋友或群组成员,从而建立平等关系,而教育是进行正式文化生产的中坚力量,文化生产通过教育被浓缩于教育文凭之中。[28]正是这种文化渗透衍生出的文凭区分出了主要劳动市场与次要劳动市场的界限,形成了学历高进入主要劳动市场即“大企业”,学历低则进入次要劳动市场即“小企业”的组织文化特征,因此名校经历成为了许多高校毕业生望而却步的掣肘。这就要求政府模糊主要劳动市场和次要劳动市场的界限以打破为文凭主义的强化。首先,政府出台规定要求企事业不得以名校头衔为条件为高校毕业生求职就业设定障碍,定期抽查企业是否有违规行为;其次,政府应健全完善的毕业生就业举报制度并及时进行反馈,畅通高校毕业生就业举报渠道,保障毕业生求职就业公平通道;最后,政府应采取激励政策,适当激励认真遵守并深入贯彻落实不唯学历为门槛的单位,创造社会榜样效应以带动其它企事业单位的效仿,从而解决学历门槛导致的就业需求失衡问题。
1.扶持产业转型过程中的中、微小企业
随着科学技术的飞速发展,现代社会经历着一轮又一轮的革新,我国从第一二产业支撑国民经济增长逐渐转向了第三产业的带动。然而,第三产业吸纳就业人才的活力并没有完全释放,而第一二产业很多岗位却都被先进的自动化技术逐渐替代。实际上,第三产业吸纳就业人才的活力没有完全释放来源于很多企事业单位在应对产业革新变化之时,未能跟上科技与时代的脚步,从而退出历史的舞台,而这些退出的大多是资金与技术较脆弱的中微小企业。如张涛等人在现代背景下对我国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进行了研究,其发现中微小企业在数字化转型过程中面临着认知不足、技术缺位成本高等问题,而这些问题导致了中、微小企业陷入了经营难的困境。[29]这仅是众多中微小企业产业转型过程中的一方面,由于中微小企业对我国就业具有重要的作用,且风险抗击能力与资源较为薄弱,很容易导致其经济发展不景气,进而导致破产,造成就业市场上岗位的缩减。因此,政府应对产业转型过程中的中微小企业提供资金援助,降低中微小企业贷款利率,对转型中的中微小企业提供补贴,从而盘活中微小企业资金链,提高其抗击风险的能力,从而保持住其吸纳人才的能力。此外,政府应召集技术组,成立技术顾问团队,对产业转型过程中遭遇技术瓶颈的中微小企业进行技术指导,解决技术问题所导致的破产问题。总之,政府应扶持产业转型中的弱势企业,保障其生存的接续,促使其持续为就业市场提供岗位,进而缓解我国高校毕业生就业总量失衡的困境。
2.鼓励优秀退休公职人员创业
我国高校毕业生面临的结构性就业难总量失衡的另一缓解举措则是鼓励优秀退休公职人员创业以增加市场层面的就业岗位。与扶持中微小企业的初衷异曲同工,两者都是通过增加市场现有的岗位量来开源。众所周知,我国早已颁布了相关政策鼓励大学生创业,但能真正落实到大学生创业的基数却相对较少。实际上,这源于大学生缺乏的资金、阅历、技术以及经验。创业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他需要多方面因素的考虑与创业者个人素质水平的到位,并必备资金、阅历等等要素,而毕业的大学生的确可以获得赞助性的资助,但所必要的经验和心理素质却少之又少,因而高校毕业生创业成功几率相对而言更为低下。然而,刚好有这么一个群体符合创业所具备的各种潜力和特质,这便是优秀退休公职人员,他们拥有更好的综合性思维和实践能力,其能够弥补大学生关于创业的种种不足,鼓励优秀公职人员创业来带动就业岗位增加更为掷地有声。首先,政府应制定退休公职人员创业激励政策,对主动创业的公职人员进行经济和精神上的奖励,激发优秀公职人员的创业欲望;其次,政府应联动优秀退休公职人员创业,对公职人员提供技术与思想上的指导,保证退休公职人员创业的稳定性和持续性。最后,政府应对退休公职人员创业成功案例进行奖励和宣传,增强同辈之间的榜样和压力作用,促进更多的人投入到创业的环节中来。鼓励优秀退休公职人员创业,有效应用人才资源,活跃创业链,增加市场岗位,破解高校毕业生就业总量失衡问题。
1.引导高校关注毕业生就业心理趋向
传统思想与同辈压力的影响,导致我国大量的高校毕业生就业思想有所偏差,进而造成了不科学的就业心理趋向,形成了就业需求不合理的分布现象。心理的建设对个体行为会产生巨大的作用,长时间某一想法的累积会造成根深蒂固的影响,从而导致行为无法改变,尽管个体试图去阻止过这种行为的再现。显然,高校毕业生就业所受到的传统思想和同辈压力促使其长期处于不科学就业思维的影响,已经到了积重难返的地步,进入了负面的死循环里。杨立敏也指出大学生存在较多就业心理问题,包括紧张焦虑、盲目从众、自负自大、自卑怯弱、虚荣攀比、依赖外界以及求稳求闲等。[30]就业心理问题的解决是从毕业生个体入手具有更加直接的针对性,因此,为了防微杜渐,政府应引导高校关注毕业生就业心理趋向。首先,政府应引导高校定期对毕业生就业心理想法进行调查,对收集上来的数据进行分析,剖析在校学生就业心理预期,并进行科学的干预和指导;其次,政府要在毕业季定期举办就业心理分析和指导活动,邀请区域高校毕业生,并在现场对毕业生进行就业心理咨询和指导;最后,政府应为高校毕业生就业心理指导进行相应的补贴,为高校毕业生就业心理指导提供经济上的支持,吸引更多的人愿意投身于此事业当中。引导高校关注毕业生就业心理趋向,及时纠正个人偏好所带来的不合理因素,缓解就业矛盾。
2.引导高校完善毕业生就业指导系统课程
高校就业指导课程是指导在校学生就业,解决高校毕业生就业的有力途径。目前,尽管我国各大高校几乎都有就业指导课程,但就业指导课程并不完善。我国现有高校中就业指导课程存在重视程度低、教师队伍不足、课程设置随意性较强以及教学方法和教学内容落后,课堂教学与社会需求相脱节等问题。[31]这些问题造成了我国高校毕业生几乎未曾受到过良好的就业指导,因而无法采取科学的方法应对毕业后的找工作历程。高校培养的大学生近乎多半最终都选择了就业,从而在社会中贡献自己的力量,高校就业指导课程不应被“边缘化”,高校就业指导课程应和其它课程一样占有同等地位,以此来保证高校毕业生对就业了如指掌,进而能够在毕业季时灵活应对一系列关于就业的问题。如何完善高校就业指导体系课程,这需要政府与学校结合共同建设。首先,政府应严格审批和监督高校就业指导课程的设置,定期对区域内各大高校进行课程、师资团队等进行考核,保证高校就业课程设置的有效性;其次,政府应及时与高校就业招生办沟通联系,将市场所需的岗位调整信息反馈给高校就业指导处,弥补市场滞后性与高校毕业生培养产生的岗位失调现象;最后,政府应引导高校从社会层面招募优秀就业校友的典型案例,以这些典型案例的经验作为参照,增强就业指导课程的多样性与灵活性。
高校毕业生就业是我国就业政策关注的热点问题,破解高校毕业生结构性就业难是时代紧迫之需。高校毕业生就业是结构性矛盾造成的综合性就业难问题,仅从单方面角度缓解就业困境收效甚微,因而须要以政府作为中介,调节导致高校毕业生就业难的结构性因素。可从社会、市场、学校以及个体等角度综合探究,剖析造成其结构性就业难的原因,进而提出优化策略,完善我国高校毕业生就业政策,促进我国高校毕业生有效就业,打破社会层面就业困境局面,进而促进我国经济的发展与繁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