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的空瓶子

周羽

最近，奶奶心里一直犯嘀咕：储藏间里放空瓶子的纸箱子是“无底洞”吗？怎么老也装不满？

这天，家里来了客人，喝了不少饮料。吃完饭后，奶奶把那些瓶瓶罐罐拿到储藏间，把纸箱装得满满的。最后还有些放不进去的瓶子，被奶奶放在了旁边的地板上。可第二天她再去看时，昨晚堆得老高的瓶瓶罐罐不见了很多，地板上的瓶子也只剩了三个……联想起最近纸箱老也装不满的情况，奶奶最终确定——空瓶子是被人拿走了！

以前，奶奶是不留空瓶子的。可今年春末，小区外开了一家废品收购站，老板待人和气，价钱也公道，把瓶瓶罐罐收集起来，趁着出去散步时卖掉，既能换钱，还不费事，奶奶便开始攒瓶子了。

奶奶从储藏间里出来就问爷爷：“你动过纸箱里的空瓶子吗？”

“我动那玩意儿干吗？”

奶奶又问孙子楠楠：“乖乖，你拿储藏间里的空瓶子没？”

楠楠正忙着写暑假作业，头也不抬地说：“没拿，不是我拿的……奶奶，会不会是老鼠把它们偷走了？”

“不会！咱们家住17楼，这么高，哪有老鼠？再说了，老鼠怎么会偷空瓶子！”

“也许是喜欢收集空瓶子的老鼠呢——它可能要用瓶子做科学实验。”楠楠飞快地抬头看了奶奶一眼，又低下头继续写作业。

奶奶笑了，心想：这孩子，暑假一过就上四年级了，还这么幼稚，满嘴“童话”。

晚上，奶奶又问了楠楠的爸爸妈妈，但他们俩也说没拿过。这事还真成“悬案”了。

虽然空瓶子值不了几个钱，可是家里发生这种蹊跷的事，总让人有些不安。奶奶没再说什么，她打算自己“破案”。

暑假期间，奶奶的作息时间是这样的：早起锻炼、买菜，回家之后做饭；中午吃完饭后，午睡一会儿；晚上做饭，等楠楠的爸爸妈妈下班回来，全家一起吃晚餐。

这天中午，奶奶在卧室里休息时，突然听到客厅里有声音。她起身透过门缝查看，发现是楠楠从房间里出来了。他的脚步声很轻，完全不像平常那样趿拉着拖鞋“啪嗒啪嗒”的，走到哪儿响到哪儿。奶奶突然有些欣慰：到底是长大了，懂事了，知道爷爷奶奶都在午休，所以轻手轻脚的。

奶奶高兴地点点头，又躺回床上继续休息。本以为楠楠是去客厅喝水，可半天也没听到倒水的声音，这让奶奶有些疑惑。忽然，她听到储藏间的门被打开了，不一会儿，又传来防盗门打开的声音。

难道是楠楠出去了？奶奶疑惑地下床走出卧室，径直来到楠楠的房间门口。推开门，见里面没人，奶奶又去了卫生间、厨房、阳台……最后证实，她没听错，楠楠确实是出去了。

这么热的天，楠楠干什么去了呢？奶奶心里一百个不解。随后，她推开储藏间的门，扫了一眼墙边的纸箱，发现里面的空瓶子又少了一些。这时奶奶心里明白了七八分：那些瓶子就是被楠楠拿走了。

过了一会儿，防盗门打开，楠楠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一个空塑料袋。看到奶奶盯着自己，他露出了慌乱的神色。

“乖乖，大中午的出去干什么？”奶奶笑眯眯地问。

楠楠强装出没事人的样子，边换鞋边说：“天太热了我睡不着，下去透、透透气。”

奶奶笑了。她不想打草惊蛇，于是说：“是，这几天太热了，奶奶也睡不好。就是小心别中暑，这个时候的太阳最毒了。”

“嗯，知道了奶奶！”楠楠说完，赶紧溜回了自己的房间。

楠楠拿空瓶子干什么呢？奶奶回房躺到床上，却再也睡不着了。

奶奶想起来，楠楠前段时间说想要一个质量好的溜溜球，需要一百多块钱。楠楠妈妈说，除非他期末考试数学、语文、英语都不低于九十五分，才能买来给他作为奖励。奶奶赞同这种做法，因为家里已经有三四个溜溜球了，哪能见好的就要，这世上好东西多了去了，还能都买回来？不过，作为奖品倒是可以接受的。可惜，期末考试成绩出来后，楠楠的数学没达标，差了两分。不过，楠楠并没因此闹情绪。他这点非常好——遵守“游戏规则”。

奶奶觉得，楠楠也许是想通过偷卖废品攒钱买溜溜球——可这得攒到什么时候啊！奶奶既觉得好笑，又有点心疼。

此后，奶奶开始特别留心楠楠的“动静”，想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想对不对。

第二天， 楠楠没“动静”了，纸箱里的空瓶子只多不少。

第三天， 楠楠还是没“动静”，纸箱里的空瓶子又堆高了一点。

直到第四天中午，奶奶才又听到了楠楠到储藏间拿东西的声音。

这次，奶奶决定尾随楠楠一探究竟。

奶奶坐另一部電梯下到了一楼，刚出单元门，就看到楠楠站住了。奶奶忙又躲回了单元门里。

楠楠提着一塑料袋空瓶子，站在单元门外的一棵树后张望。他时而左看看，时而右看看，时而踮踮脚，时而蹦一蹦，一副着急等人的样子。

他在那里干什么？莫非真在等谁？奶奶百思不得其解。此时，外面的阳光正毒，小区里的树都被晒得无精打采的。

突然，楠楠没有任何征兆地飞快跑开了，奶奶赶紧出门查看。她发现楠楠跑到了小区内的垃圾桶旁，把塑料袋里的空瓶子一股脑倒进了垃圾桶，然后迅速躲到了一旁。

这时，一个瘦小的、戴着旧草帽的老太太来到了垃圾桶旁，俯身将楠楠扔进去的空瓶子捡进了自己的蛇皮袋，接着又去垃圾桶里翻找其他东西。奶奶看出这是一个拾荒的老人，虽然面容看不清，但从身形和动作看，她至少也有七十多岁了。

原来，楠楠是把这些空瓶子给了拾荒老人。奶奶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拾荒老人没再翻到什么东西，因为保洁员每天都会收集废品，她这个时间点来只能是碰运气“捡漏”。很快，她背起那个瘪瘪的蛇皮袋慢慢走远了。

看到拾荒老人捡走了瓶子，楠楠这才满意地转过身，准备回家。刚进单元门，就看到了奶奶。知道自己的事情被发现了，楠楠满脸通红，手都不知该往哪儿放了。

奶奶揽住楠楠的肩膀，轻声说：“其实，咱们可以把家里所有的空瓶子都给她。奶奶可不是小气鬼哦！”

“啊？真的吗奶奶！”楠楠有些惊讶，“我觉得每次拿瓶子就好像偷家里的钱似的。但那个捡垃圾的婆婆好可怜，我观察了，她每天差不多都是这个时间来，这么热的天，万一中暑了怎么办……”

祖孙俩坐上了电梯，楠楠还在絮絮地说着：“……我觉得婆婆在垃圾桶里翻东西太辛苦，所以才特意把瓶子倒进去的。现在我都是看到她过来，再跑出去倒瓶子，因为有一次倒早了，瓶子都被保洁员叔叔捡走了。”

“你为什么不直接把瓶子递到她手上呢？”

“那样不好。”楠楠摇摇头，“老师说了，帮助别人时不要让别人觉得难堪，要给别人留尊严。我不愿让婆婆觉得我是在施舍她。而且，我觉得她每次看到还有那么多空瓶子没被人捡走，肯定蛮开心的。”

楠楠说到这里笑了起来，眼睛被脸上的肉挤成了两道缝，看着很有喜感。奶奶摸摸楠楠的脸说：“还是你想得周到。不过，无论做什么事，都不能偷偷拿家里的东西，一定要告诉大人。而且你做的是好事，大家都支持，咱们人多力量大，能更好地帮助别人啊！”

“嗯，我知道了！”楠楠高兴地点点头。

“叮——”电梯到达了17楼。奶奶掏出钥匙打开家门，祖孙俩一前一后进门换鞋。楠楠走进卫生间洗手时，奶奶看着他小小的背影，欣慰极了：这孩子真是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