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的年味

□马微

老话说得好，过了腊八就是年。我的家乡在冀西北一个小小的山城里，每逢这个时候，关于年的记忆，关于年的味道，便在脑海中萦绕不去、心心念念，像陈年老酒般浓烈醇香、意味悠长。

这年味啊！就在那南来北往、行色匆匆的人群当中，就在那无声无息、洋洋洒洒的漫天银絮里，就在那霓虹掩映、流光溢彩的十字街头，就在那杨柳梢头、摇摇晃晃的弯弯月牙上。

这年味啊！曾经是记忆深处儿时喧闹的北方大集，是手心里紧紧攥着的压岁钱。在那拥挤的人潮里，我们这些小小的“船儿”转来转去、逛来逛去、挤来挤去，直到把那几块零钱攥得发热发烫，攥出满满的汗水味道，攥成了一件舍不得穿的新衣裳，攥成了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鲜红对联，攥成了热气腾腾、奇香四溢的年夜饭……时光的影子越攥越长，岁月的年轮越转越快！光阴流转、日月穿梭，三十余载漫长岁月，一张张四方奔走、慢慢泛黄的车票，白发苍苍、满面沟壑的父母在村头张望的蹒跚背影，都成了对年味最久远最深沉的追寻和依恋。

这年味啊！曾经是求学路上的兜兜转转，是折了又折、有零有整的几张饭票。在充满了无限遐思的青春岁月里，世界如此得大又如此得小，全凭攥在手里的一支碳笔在洁白如雪的画纸上自由驰骋。攥着攥着，攥长了地上的影子，攥成了一行深深浅浅的足迹，攥出了一大堆热血澎湃的青春梦想……如今，走在街上看到那些十七八岁的孩子们满身时髦的装束，总会不经意地想起20年前那一群挤在小面包车里回家过年的农村孩子，想起叮当作响的搪瓷饭碗，想起甜甜的凡士林味道，想起大山深处袅袅升起的故乡炊烟。想想那时候的年味真的简单，就是在起起伏伏的乡间小路上，一路小跑着奔向自家的灶台，奔向暖暖的炕头，奔向父母温暖的怀中。

这年味啊！曾经是军歌嘹亮的铁打营盘，是“三点一线”保家卫国的光荣梦想，是紧紧攥在手里的军人荣誉，攥着攥着，就把一生当中最好的年华，攥成了一朵耀眼夺目的大红花儿，攥成了坚如钢铁的坚定信念，攥成了刻骨铭心的家国情怀！彼时的年味不再是合家团圆的儿女情长，也不再是家乡父老深慰人心的丝丝牵挂。也许，生养我们血浓于水的梦里故乡是抹不去的情感“底片”，但人在旅途、四海为家的无数人间烟火更是挥之不去的珍贵记忆。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坚守，一场又一场落叶，一树又一树春色。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一个梦想、一份责任、一个承诺，便把这年味永远留在了充满忠诚和信仰的绿色戎装里。

这年味啊！曾经是一声汽笛长鸣，从东到西、从南到北，长长短短的铁路，大大小小的车站，是紧紧攥在手里的责任担当。攥着攥着，攥成了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的壮美画面，攥成了巨龙飞驰的五彩翅膀，攥成了一代又一代铁路建设者的感人乐章。时光如白驹过隙，一去不返！闭上眼仿佛在车水马龙的繁华都市，在黄沙漫天的千里戈壁，在碧波环绕的南海之滨，在寒风如刀的百米高空，在飞速奔驰的列车背后，也在万家灯火的幸福源头！一次次转场，一次次离别，家永远在千里之外，年永远在心头肺腑，那么遥远，那么切近，那么清晰，那么朦胧。

中国人最在意的是年，最企盼的也是年！但有人归家，便要有人留守，习惯和“年”擦肩而过的人经常会说:“人在哪，年在哪；心在哪，年在哪。若山河无恙，匆匆过客又何妨；若举国安康，江山处处是吾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