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奈作品中的色彩艺术研究

罗 茜 （湖南师范大学，湖南 长沙 410081）

19世纪资产阶级先后确定了自己的统治地位，在各国发动夺取政权的革命。法国各种政权更迭，不仅引领了19世纪整个欧洲的政治和思想运动，而且在文学艺术领域掀起了新兴思潮和运动，如新古典主义、浪漫主义、现实主义、印象主义、象征主义等，也对欧洲其他国家产生重要的影响。当然其他民族和国家的艺术对法国艺术的变革有不同的贡献，比如东方绘画的表现手法，特别是日本的浮世绘版画，以及英国风景画在光和色彩方面的探索成果，这些都促进了法国画风的改变，并推动了印象主义的产生。莫奈是最具代表性的印象主义画家。

一、莫奈

莫奈生活在一个舒适的、有教养的家庭中。富足的家庭环境使得他能够在绘画方面接受正统的培训。但莫奈常把学校比作监狱，从未能适应这种枯燥无味的生活，他向往着外面的阳光和海水，因此他会在书本上画上许多富有装饰性的图案，也会给老师们画一些夸张的肖像。莫奈的这种漫画肖像也使得他认识了欧仁·布丹。这是莫奈漫长而成功的艺术生涯的开端。

莫奈在巴黎遇见了毕沙罗，还经常在“烈士啤酒店”对写实主义、浪漫主义和古典主义进行热烈的讨论。在莫奈的坚持下，他的父母终于同意他选择绘画这门职业，但要求他必须去一家有资质的画室学习，但莫奈并不喜欢他的老师。在他学习期间，马奈的作品《草地上的午餐》所体现的大胆、直率的风格深深吸引着莫奈。莫奈对人体造型并不感兴趣，因此，他将马奈人物画的技法运用在了风景画上，并将这技法分享给了雷阿诺。《卡美伊》这幅作品明显是莫奈在马奈的影响下创作的。

1870年，莫奈对康斯太勃尔和透纳的作品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从他们的画中莫奈得到了巨大的鼓舞。从此以后，他像透纳一样，将精力几乎全部集中于光与色的研究。在莫奈的艺术生涯中，透纳对于他的影响要远超马奈。在此后的很多年里，莫奈与印象主义画家们的绘画受到了大量抨击，但他们仍然能够坚持自己。也正是因为有莫奈这样深深热爱着大自然和对美术真谛不懈追求的艺术家，艺术才有了另一番欣欣向荣的景象。

二、对莫奈作品中的色彩探究

以提香为代表的威尼斯画派在16世纪就开始注重色彩的表现；尔后17世纪的鲁本斯、伦勃朗和委拉斯凯兹等人也强调了色彩的运用；空气和阳光在英国风景画大师透纳和康斯太勃尔的作品中往往成为画面的主角；在印象派出现之前，库尔贝“让艺术面向当代生活”的宣言使绘画摆脱了叙事性绘画程式的桎梏；巴比松画派主张将画室搬到室外为印象主义铺平了道路。在巨人们的肩膀上，莫奈对色彩作出了重大的改变。他一改之前的黄褐色调，以自然物为载体，表现瞬息万变的光和斑斓的色彩，目的是将观者的视线从美景上吸引到光影的变化上来。

（一）光与色

光在艺术作品中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伦勃朗笔下的自然光使画面带有强烈的戏剧性色彩，是情感和精神的象征；维米尔的光线以一种抒情的调子体现对待生活的从容态度；莫奈则将注意力投向了自然光的本身，他常常在相似的位置、角度，对于同样的景观在不同时间段和光线下创作出多幅作品。例如《干草垛》《鲁昂大教堂》《睡莲》等系列。莫奈的作品特点鲜明，他并不通过强烈的明暗对比体现戏剧性的效果，而是描绘微妙的光影变化和空间，对光与色的领悟在他的每一幅作品中都有体现。

《干草垛》描绘的就是莫奈家附近的干草垛，他最开始只是想画两幅同一题材在不同天气下的变化。在绘画的过程中，他发现光线会随着时间变化而不断地变化，色彩也会跟着改变，这令莫奈十分痛苦。为了抓住光在这一时刻的“瞬间印象”，他只有一次性摆上十几幅画布。随着时间的变化画着不同的画布，寻求真实的光感和丰富的色彩。在创作《干草垛》期间，莫奈对于光线变化的研究也让他对阴影的认识产生了变化。光与影是不可分割的存在，在不同的光线下，阴影的颜色也会随之改变，不再是只运用传统单一的黑色或者深色进行处理。同时莫奈也发现物体虽然有本身所固有的颜色，但是物体与物体之间的颜色会相互影响，物体也会受到周围环境色的影响。正是因为这些发现，使莫奈作品中阴影的颜色变得更加通透。莫奈对于光线细致入微的观察，使我们对于这系列绘画中光的方向、时间都一目了然。

普鲁斯特曾说：“如果有一天我能看见莫奈的花园，我想那一定是一个与其说充满花，不如说充满调性与色彩的花园，一个不像园艺家栽培出来的，而是色彩堆出来的花园。”莫奈的花园中种植了鸢尾花、芍药、杜鹃等各种植物，《花园里的鸢尾花》也是在这个花园里完成的。也是在这个花园里，他创作了“睡莲”系列，这系列是他后半生作品的主要题材，画面中最突出的就是空间和色彩的关系。水面中折射出来的光线、天空、物体的倒影和光线的变化，这些都让人眼花缭乱，但也间接地突出了莫奈在复杂环境中对光影与色彩的处理能力。他所描绘的睡莲既是对客观景物的再现，也是由自己的绘画语言加工提炼出来的。因此，这一时期莫奈的绘画有向抽象方向发展的意味。

图1 莫奈《干草垛》

图2 莫奈《鲁昂大教堂》

（二）冷与暖

在光的作用下呈现的五彩斑斓的世界，也使得色彩分为冷与暖。当阳光照射在物体上时，光面的色彩受暖黄色阳光的影响呈现偏暖的色彩，逆光面则偏向于冰冷的紫色、蓝色等冷灰色。印象派画家是第一批运用冷暖对比的色彩关系进行创作的艺术家，他们以这种用色的方式挑战传统的绘画标准，印象派的作品也逐渐明亮了起来。莫奈对于色彩的掌控是史无前例的，他的色调充满了激情与活力，许多艺术家都从莫奈的色调中汲取灵感。

莫奈的《鲁昂大教堂》系列比《干草垛》系列更能让观者清晰地分辨出同一物象在不同时间、不同光线下的色彩变化，其目的性与表现性更为突出。鲁昂大教堂是法国的一座哥特式教堂，这座教堂最吸引莫奈的是其表面上繁复的细节在光影下不同的变化。灰色的墙壁在阴天、清晨时分多为蓝紫灰色调。在表现清晨时，塔楼墙壁所反射出的颜色与天空融合在一起，正面的处于阴影部分，其蓝紫色与金黄色的天空和塔楼的受光面形成了鲜明的冷暖色对比。而受光面与逆光面交界处的冷暖色彩过渡十分自然，使得鲁昂大教堂好似矗立在雾霭之中。当光线逐渐偏移，鲁昂大教堂的造型也逐渐清晰。灰色的石壁也呈现金黄色、褐色、橘红色，与天空的蓝色形成了冷暖色的对比。这一时间段的光线与晨光有所不同，暗部与亮部即使都是偏暖的黄色，但相比较来说暗部比亮部的色彩要更暖一些，而清晨时期的亮部光线则是偏暖色的。但这一时间段的阴影部分相较于清晨的暗部来说也是偏暖色的。

鲁昂大教堂只是莫奈捕捉自然光线的载体，组画中无论是表现清晨的冷色调画面还是表现正午的暖色调画面，都运用了冷暖相对的色彩，使画面有强烈的视觉效果，既突出了主体物也丰富了画面的色彩。仔细观察《鲁昂大教堂》的组画就会发现，单看物体、暗部和投影的色彩关系也是十分丰富的，无论是暖色的亮面还是冷色的暗部都有冷暖对比的颜色存在，但画面的总体又是和谐一致的。莫奈的作品无一不展现了他对色彩变化的高度敏感性和他高超的油画技巧。

图3 莫奈《日出·印象》

图4 莫奈《睡莲》

（三）形与色

“当你外出作画的时候，尽量忘记你眼前的东西，不论树木、房屋、田地或者其他什么。你只要这样想就可以，这里是个蓝色的小方格，那里是粉色的椭圆，还有黄色的长条，然后把你眼前所见的画下来，色彩和形状都保持原样，直至还原出你刚才脑海中天真的印象……”莫奈的绘画哲学是画第一眼所见到的最真实、最无偏见的东西，是包裹在阳光和空气之中的事物①。

在印象派之前，画家们都注重对物体形体的表达，力求在造型上达到极致的写实效果，光和影的存在是为造型服务，抑或是带有宗教意味的表现，例如弗里德里希的《山中十字架》。莫奈的《日出·印象》第一次展出时引起一片哗然，被保守的批评家路易·勒鲁瓦评价为“模糊地、令人难受地呈现在我们面前”，他还借用莫奈这幅作品讽刺与莫奈有相同主张的画家们为“印象主义者”。画面中没有确切的形体，橙色光逐渐过渡到蓝色的雾霭，天空与远处的船几乎融为一体，通过一些交错的长线条表现船的桅杆，暗示船的数量。画面中寥寥几笔的人与舟类似于中国山水画中的人物与点景，随意、自由的笔触和意境与中国文人画所追求的“笔墨至上”“画中有诗”的境界相似。

为了捕捉到瞬间的光影，画家必须快速地调色和上色，因而莫奈更关注画面的整体关系而非细节刻画，因此对于物体轮廓的造型并非十分严谨。他晚年受白内障的影响，作品中色调和绘画技法的转变十分明显。《睡莲》组画就直接使用了大胆突出、夸张省略的造型。画家并没有精心刻画作为画面主体的睡莲，而是运用线条的堆叠，以色块的形态暗示睡莲的存在，荷叶与垂下的柳条也在似与不似之间。他一方面追求真实的自然风光，使人从视觉上感受自然之美；另一方面又追求脱离传统线条、形体元素，塑造以光与色的结合为主的抽象之美。

莫奈的一生都在挑战超越自我，那跃动的笔触、充满张力的色彩、前卫的思想，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年轻画家。他给了人们一双慧眼，让人们看到光在时间与生命中穿梭，带领人们欣赏美妙的景观，他用画笔见证、记录了生命和自然的光之美②。

三、结语

印象派虽然是因马奈而起，但是真正突破传统绘画理念和技法的却是莫奈，他为艺术倾注了毕生的心血，突破了传统绘画观念和技法上的束缚，丰富了西方现代绘画的表现方法。莫奈一生都在追求自己所热爱的艺术，即使他的作品曾一度被主流艺术拒之门外，也依然偏执地坚持着自己的绘画理念。即使身患眼疾，他也依然拿起画笔同失明进行比赛。莫奈留给世人的不仅仅是那一张张传世巨作，更是他在追求艺术的道路上坚持不懈的精神。光在莫奈的画面中是主体，他笔下五彩斑斓却又和谐统一的光与色并非偶然产生，而是在一定的理论基础和其自身的艺术修养上产生的理性作品。为此，创作者应该坚持理论与实际相结合，要掌握一定的色彩基本原理，以实践展示色彩的独特魅力。

注释

①王佳锦：《油画风景中光的运用》，中国艺术研究院，2021年。

②王建国，宋虹默：《浅谈莫奈的追光之美》，《当代工人（D版）》，2018年增刊第98-99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