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牡丹

2023-02-20 01:37王苏兰
牡丹 2023年7期
关键词:花池牡丹花后院

王苏兰

苏珍神神秘秘对我大姐说,西南岭大渠台,有一片白牡丹花!作为一个乡村小女孩儿,我见惯的瓜果蔬菜开的花,大约就是春天的槐花桐花楝花,夏天的指甲草鸡冠花草茉莉,还有就是在天地苍凉所有绿色都要消失之前,一坡黄灿灿的小野菊在秋天里热烈烈地开过——就这些了。

然而,梅花玉兰荷花芙蓉,这些“高级”的花儿,我却一样也没有见过。在我小小的心里,那些身边的花儿都是“用处”的,比如桃花杏花要结果子,葵花要解结葵花籽,它们算不上单纯的“花儿”。只有那些我没有见过的,或者能专门让人跑去“看”的花,才称得上真正的花,牡丹就是这样。因此,苏珍和姐姐的对话,我是上了心的。

我曾经看着枣红背面上的牡丹花,问母亲,真有恁大的花?母亲说,有,洛阳城里,满园子都是呢。所以,搁不住我纠缠,姐姐说带我去大梁台看牡丹的话,我是不信的。可我不敢独自去西南坡,只有一天天盯着大姐的行踪。然而,这么多年过去,我始终不知道大姐去过西南坡看花没。之后许多年,我只要路过那一带,就会记起苏珍的话,仿佛她们说的牡丹一直开在那儿,会忽然间涌入眼来。

直到上了中学,我才在县城一见牡丹真容。那天,我走过街区,有人指着路边绿化带说:看,牡丹开了!我一惊,抬眼望去,被冬青丛围着的是几棵半人高的花,花朵正是被面上那个样子。有浅紫有粉红,饱满轻盈。城市里的灰尘中,其他花木颜色暗淡,略显狼狈,而牡丹似乎不染纤尘,在喧嚣中傲然而立,硕大的花冠还是那样安详和娇艳。离得远,我看不清花瓣上的脉络纹理,也触摸不到它的润泽细腻,但只一瞥,我就感觉它当得起“国色”二字的殊荣。

十几年前,我到在邻乡的卫生院上班。单位花池里,也有一株牡丹花。有人说这是一株很少开花的白牡丹。那时,我已经见过许多品种牡丹了,自己也种过三五次。每次总是欢天喜地买了花苗,满怀希望种下去,“日日勤浇灌,夜阑独相对”,结局是:无一存活。但是,我越发敬重牡丹,因为牡丹是娇贵的、有傲骨的,不是随遇而安的凡草。所以,我对这株仿佛无人照拂的落魄仙子并没有抱多大希望。

屋后有牡丹,寂寞不曾开。我不知道这是失落还是无奈?

四月底的一个上午,夜雨洗净了天地万物,天欲晴不晴,草木的绿湿润、柔和。这样的时光总让人心生欢喜,趁着难得的闲暇,我向后院走去,那里有葱绿的树,有悦耳的鸟鸣。

临到花池,一抬头,那株牡丹上赫然缀着两团雪白!我心慌了一慌,还刻意眨了一下眼,几乎不敢相信它就那样开花了。一朵开在正顶上,微微斜着,正与我对视,没有完全打开的花瓣,遮不住密密的黄蕊。另一朵略低点的,被几片叶子托着,已然全开。微风吹过来,花瓣颤了一颤,一只蜜蜂落在花心上,兀自忙碌着。四周寂静,那些脉络分明的叶子和它脚下的狗尾草,绿得沉静安然,只这两捧“香雪”,让一切瞬间变得鲜活,却比雪更清透,更纯净,更轻盈。一时间,我恍惚了。而那萦绕在心头的林林总总的烟火俗事,都飞到了九天云外。

以后的日子,我天天来后院。直到看着它们累了,把一身荣华卸掉。风中,花瓣儿一片片无声无息跌入尘埃,枝头又是空空。它们没有抱香而死,“要么烁于枝头,要么归于泥土”——从那以后,我再没有看到过那样动人心魄的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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