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移侦探丁奇夏(连载二)

文｜谢鑫

第二章 胖五楼

妈妈还没下班，丁奇夏去冰箱里拿了冰镇的纯净水喝了几口，坐在小餐桌边，盯着对面墙壁上那个“天宫”空间站造型的壁挂钟。上面显示距离日落还有1小时17分19秒，距离妈妈回家还有47分22秒，距离吃晚饭还有1小时33分08秒，距离《VR直播：学霸对抗赛》第9期播出时间还有1小时52分21秒，距离上床睡觉还有3小时32分11秒……这些看似实时更新的数据，其实都是丁奇夏在壁挂钟上自己动手输入的，由于每天的作息都是基本固定的，只要稍微调整一下参数，就能“模拟”出智能化的效果。在当今社会，还需要对家用设备手动输入指令，实在是一件既麻烦又难堪的事情，可是丁奇夏家里租不起人工智能服务，只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不仅他家，在老城区居住的很多人，都拒绝了国家信息局派人上门安装人工智能服务终端的好意，他们除了负担最基本的水、电、网、清洁、物流费用外，再也不想有任何额外的“负担”。

反正班主任秦老师批准了自己明天、后天不用上学，可以留在家里休息，这么一算，剩下的时间还很充裕，可以做自己平时想做却没时间做的事情了，丁奇夏顿时有了“因祸得福”的幸福感。

丁奇夏打起精神，给秦老师、周文文和郑小山依次打去全息可视电话，告诉他们自己已经顺利到家，一切都很好，感谢他们的关心。

秦老师的全息影像投射在墙壁前，他正坐在办公桌前批改作业，如果不是他的脑袋上方有个不断旋转的红色3D标识，恐怕我们很难不把眼前的“秦老师”误以为是本尊驾到。秦老师安抚了丁奇夏几句，表示明天一定会报告校长，启动对这起打人事件的调查程序，让那几个坏小子当面给丁奇夏赔礼道歉并赔偿医药费。

周文文的家与丁奇夏的家只隔了一层楼板，简直可以用“近在咫尺”来形容，此刻看到她的全息影像，听到她说话，给人的感觉似乎声音不是从全息影像中传来，而是从窗外飘进来的。周文文不忘叮嘱丁奇夏快点与郑小山商量给她出“难题”，她要尽快“桃园三结义”，共同保守秘密。

郑小山的全息影像出现后，他第一句话就问：“丁奇夏，你刚才不让我说，现在就咱俩了，我可以说了吧？你为什么宁可挨打，也不愿使用超能力？”

“我用超能力又怎么样？我能逃一辈子吗？如果今天是你被他们当作人质，我还能一走了之吗？”丁奇夏反问道。

郑小山哑口无言。

“我恨我的超能力。”丁奇夏捶打着脑袋说，“我想勇敢地面对，像我爸爸那样勇敢地战斗，我不想当逃兵！”

“也不是呀，你的瞬间移动就像游戏中巫师用魔法远程传送战士到达战场一样，是非常有用的超能力！”郑小山安慰他，“别灰心嘛，我看好你，总有一天你会成为超级英雄！”

丁奇夏说了周文文缠着他的事儿，还说了自己为了脱身，骗她说要想入伙还得通过考验，云云。

“她想跟咱们拜把兄弟？”郑小山想了想，“那太好了，有她在，谁也不敢欺负咱们啦。”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可是我不想告诉她我只会‘逃跑’的超能力。”丁奇夏摇摇头，“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怎么想出让她知难而退的办法。”

“周文文就住在你家楼下吧？老式楼房隔音差，小心她偷听，咱们还是改文字交流吧。”郑小山住在新城区，那儿的智能建筑首先考虑安全，各种防偷拍窃听的功能层出不穷，还不断迭代，所以他从小就树立了牢固的防范意识。

“瞎操心，我们胖五楼可不是一般的老式楼房。”丁奇夏自豪地说，“要不然，我妈妈、周文文，她们都近在咫尺，为什么没发现我的秘密？”

“胖五楼？什么是胖五楼？”郑小山问。

“知道什么是胖五吗？”丁奇夏自豪地解释道，“胖五就是21世纪我们中国的长征五号（代号CZ-5）系列火箭，这种低温液体捆绑式大型运载火箭有四个助推器，总长56.97米，起飞质量约869吨，曾将嫦娥五号探测器送入地月转移轨道，它标志着中国运载火箭实现升级换代，是由航天大国迈向航天强国的关键一步，因此受到大家喜爱，由于它比之前的长征系列火箭‘身材更肥硕’，因此被戏称为‘胖五’。我们这栋楼前后左右有四个附属楼，看上去就像‘胖五’，所以被称为‘胖五楼’。”

“那又怎么样？”郑小山问，“长得像火箭的楼，与你保守秘密有什么关系？”

“胖五楼可不是一般的楼，22年前在这里爆发了一场激烈的战斗，歹徒用几十条冲锋枪扫射，还扔了十几颗手雷，发射了火箭弹，也没攻入胖五楼一步。”丁奇夏聊起“楼史”如数家珍，“知道为什么爆发战斗吗？因为当时胖五楼是市公安局的安全屋’，是专门用来保护证人或者软禁疑犯首要分子的。从表面看去，这就是一栋普通的老式楼房，但里面大有乾坤，不仅门窗墙壁隔音、隔热、防爆、防弹、防水、防毒气、防辐射、防腐蚀，而且有自供应空气、水、电循环系统，有量子卫星通信器，存储有武器弹药和大量食物，可确保全楼100多人的生活供给，即便被围困一年也安全无虞。”

“这么厉害？”郑小山啧啧称奇，“为什么爆发战斗呢？难道这里被歹徒发现了？”

“没错，当时胖五楼里秘密关押着本市最大犯罪集团‘梅花党’的二号人物‘鬼虎’，由于警方有内鬼，泄露了情报，引来大批武装到牙齿的歹徒半夜围攻。刚开始，守卫警察击毙了几名歹徒，但由于敌众我寡，守卫警察不得不退入胖五楼之中防守并呼叫增援。之后歹徒轮番上阵，使用了各种轻重武器和攻击手段，始终没有攻入大楼里面，很快增援警力赶到，歹徒们不得不狼狈逃窜。从此，胖五楼‘出名’了，甚至成了网红打卡点，但也因此失去了作为安全屋的价值，它被警方放弃了，改成了警察公寓楼，我爸爸当时刚入警不久，也分到了一套房子，他就在这里成家立业，再后来有了我……”丁奇夏说到这里忍不住看了一眼墙上爸爸身着警服的遗照，不禁哽咽道，“两年前，市公安局搬到新城区了，这里不再是警察公寓，便划为社区民宅了，局长说可以给我们补贴在新城区购置新房，但妈妈和我不肯搬走，我们舍不得这里，这里一直有爸爸的气息。”

“原来胖五楼曾是警察公寓，难道周文文的父母也是警察？”郑小山问。

“周文文的爷爷是老警察，已经退休好多年了。其实周文文没有父母，她从小就被遗弃了，是爷爷收养了她。去年爷爷去世了，现在只有她和奶奶生活在这里。”丁奇夏说。

“是这样啊，怪不得小丫头那么厉害，苦孩子早当家呀。”郑小山撇撇嘴说，“我妹妹跟周文文差不多大，每天就知道看动画，跟虚拟宠物聊天，见到中华婪步甲会尖叫，连袜子也不洗呢。”

“毕竟人家周文文是女生，我不想她跟我们一起冒险。”丁奇夏说，“我想利用明后两天休息时间，再调查一下我爸爸被害的真相。”

“我要再次告诫你，如果遇到危险，千万不要逞能，也不要爱面子，能跑就跑，能用超能力就用超能力。”郑小山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你想想，当年你爸爸是警察，凶手都敢对他下手，何况你一个小孩子呢？”

“我知道了，谢谢你，小山。”丁奇夏心里暖暖的。

“应该的，谁让我是知道你秘密最多的人呢？”郑小山自嘲地笑笑。

19点整，妈妈岳虹准时到家。

“丁丁，你这脸是怎么了？”妈妈瞅了一眼趴在餐桌上用全息作业机写作业的丁奇夏，紧张地问道。

“没什么，踢球弄的。”丁奇夏努力挤出一个笑脸，但肿胀的大脸却不给面子，完美诠释了俗语“笑比哭难看”的奥义。

“又胡说，踢球能弄成这个样子？跟同学打架了？”妈妈边熟练地系围裙准备做饭边埋怨道，“你们老师也不管管？下次家委会开会，我要提意见。”

“老妈，我真的没事儿。”丁奇夏用全息作业机展示自己的作业本，“你看，一点没有影响写作业。”

“男孩子可以淘一点，但不能老是这样呀，你说你们班同学都欺负你多少回了？”妈妈越想越生气，紧接着满腔委屈涌上来，含着泪说，“不就因为你没爸爸吗？你爸爸是因公殉职，不是被人因私寻仇，他们怎么能这么欺负人？”

“妈妈，你别难过。我会找出杀害爸爸的凶手，证明给全世界看，我的爸爸是个英雄。”丁奇夏搂住妈妈，给她擦眼泪。

“丁丁，找凶手是警察叔叔的工作。你还是小孩子，你的任务是好好学习，完成爸爸对你的期望——他期望你能学业有成，做一个能实现自我价值、对社会有益的人。”

“我不要！”丁奇夏倔强地坚持己见，“我已经长大了，我要抓住凶手！”

“胡闹！”妈妈一下推开他，厉声道，“记住，你是小孩子，你不是警察！”

“警察叔叔在我刚上小学时就调查了，现在我读五年级了，他们还没查出真相来，难道爸爸要永不瞑目吗？”丁奇夏反问道。

妈妈愣住了，那一瞬间，她才意识到，儿子可能真的长大了，有些人世间的事，瞒也瞒不住了。可是，无论如何，追凶都不是一个五年级的男孩子可以做的。

“回房间写作业！这个事情我们不要再谈！”妈妈毫无办法，只能用家长的权威下达命令。

丁奇夏拿起全息作业机，回到自己的小卧室里。平时他喜欢在餐桌上写作业，因为墙上挂着爸爸的遗像，写累了一抬头就能看见爸爸，这给他增添了无限力量。现在，他不得不离开餐桌坐在小卧室里，一边流泪一边写字，仿佛自己被硬生生从爸爸身边拽走了。

第二天清晨，一夜好好休息，加上神奇中草药膏的祛瘀消肿作用，洗漱镜前的丁奇夏已经基本恢复往日的帅气模样。他没有告诉妈妈自己休假两天的消息，依然背着书包跟着妈妈走出家门。其实就算丁奇夏不告诉妈妈，妈妈也应该知道这件事，因为班主任秦老师会每天通过智能终端（智能眼镜、智能手表、智能电话等，根据家长意愿，自由选择）把需要告诉家长的事情发送到家校群里，信息是加密的，只能通过被告知家长的人脸识别，才能打开，群里的其他家长看不见内容。可是岳虹实在太忙了，她协助总经理管理着一个庞大的购物商场，每天迎来送往无数顾客，清点无数商品，真的很难有闲暇坐下来查看她的智能手表，即便有消息提示音，也会被她当作垃圾信息忽略掉。就这样，阴差阳错，岳虹错过了丁奇夏被允许休假的消息。懵然不知的她和儿子在社区中心路口告别，各自朝不同方向走去。

丁奇夏在经常买早点的早餐店买了粢饭团和豆浆，边吃边朝妈妈离去的方向观察，在确定妈妈已经走进地铁口之后，他三下两下把粢饭团塞进嘴里，喝了最后一口豆浆，然后飞快地来到最近的公交站牌下，等待303路无人驾驶公交车。

昨晚丁奇夏已经想好了这两天的调查计划，首先还是应该勘查案发现场。300年前，伟大的虚拟侦探福尔摩斯先生说过：在没有得到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是不能进行推理的，那样的话，只能是误入歧途。同样，300年前，奥地利刑法学家、犯罪侦查学的开创者、《犯罪侦查指南》作者汉斯·格罗斯也说过：全部侦查工作最关键的一环，往往也是最难处理得好的一环，就是现场勘查。丁奇夏无数次偷偷翻看过爸爸留下来的刑侦笔记本，他对这些刑侦界广为人知的“名人名言”耳熟能详。

所以，今天调查的第一站，就是爸爸遇害的案发现场：五号桥港务段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