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声东流（组诗）

省 略

在善与非善交织的世间

许多事物省略了生死的跨度

比喻早晨一束光，只是一闪

倏然被暮色中的蝙蝠吞没

恰是一些貌似不存在的过程

其实是存在的，你追它

穷追不舍，最终就有了结果

水声东流

秋风乍起，划开细碎的波纹

露出我藏在河里的秘密

我的阅历和经历比水皮还薄

仿佛一地鸡毛沿河飞舞

扑打后，只是一场虚妄的狂欢

雨点儿敲出的水花

像跳不高的命运

眨眼消失，连个浅坑都没留下

我知道，欲望大多容易速朽

凡是极端超常的东西

都不允许存活得太久

我仍不想放下出类拔萃的念头

不想与庸俗之物混迹一处

现在，我宁愿三缄其口

像一块石头沉入河底

脊骨上刻下禁止打扰的律令

安静地听水声，日夜东流

经 历

下凡那天，神再三叮嘱

你要用心守护好自己的孤独

切不可被喧嚣污染

大雪之后的黄昏

风推着一个雪人走进煤场

从白到黑，简短的经历

迅速摧毀了世间

信众对纯洁事物建构的梦想

一棵树

一群人呼啦从车上跳下来

扛着锯子、斧子和绳子

吐掉叼在嘴角的烟蒂

直接扑向河边枝繁叶茂的大树

一群人拉开锯子，抡开斧子

抖开河道那么长的绳子

眼见着树梢擦着一朵白云的腮

划过半个天空，轰然倒地

一群人卖命地折腾

将一棵安静地活着的树

弄死，放倒，砍掉无用的枝杈

从这里，押送到那里

经历更深的羞辱

底 色

并非意味着死亡

也不是肃穆之类的代名词

不代表干净，更说明不了纯洁

白，只是一种底色

任你信手涂抹成另外一种颜色

譬如，有人讨厌白

出门的时候，就把口罩

染成了蓝色、黄色、红色

或者黑色和绿色

一个人的守候

等一场雨像等失散多年的亲人

烈日之下，大地如受伤的狮子

我微弱的呻吟被火焰吞没

苦楚深入骨头，怨愤倾泻而出

快用你的眼泪浇灭我的悲伤

皮毛无存的兽，咬碎它的趾头

我依然手持信条，一人独坐

这一个人的守候多么渺小

——满怀期待，焦虑和惊惧

邵纯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人民文学》《诗刊》《草堂》《作家》《山东文学》等，入选多个年度诗歌选本，著有诗集《秋天的说辞》等三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