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为
小时候,我爱爬上故乡的屋顶,这样就可以看到方圆几公里的景象。“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每到黄昏时分,一户户人家便做起了晚饭,炊烟飘荡在乡村上空,在田间干活的人们陆续扛着锄头归家,这场景真像是一幅田园诗画。
然而,也只有我这样的闲人会这样想。我跟奶奶感叹:“这烟好美!”奶奶平静地说:“这有什么稀奇的?你在灶台下烧火,烟就会顺着烟囱出来。”不过,她很爱坐在家门口的小台阶上,出神地望着远方。作为庄稼人,奶奶并不擅长表达,只是说:“没事做,就看。”幼时的我并不理解奶奶:既然不欣赏美景,又还有什么看头?
我第一次烧火,不敢点火,划断了三根火柴,也没成功。可奶奶只轻轻一擦,火柴便点着了;然后随手抓一把柴火,点燃后塞进灶膛。我赶紧拿起夹柴的钳子,费劲地夹起一些柴火,添到灶膛里,火势一下子就变大了;可还没等我夹起下一波,灶膛里的火就快要灭了。奶奶在一旁边炒着菜边喝道:“大点火哦,不然菜炒不熟了。”
听奶奶这么说,我便急了起来。然而越着急,灶膛里的火越不听话,渐渐地竟熄灭了。我将脸对着灶膛口,不停地拨弄着剩余的柴火,最后却只能求助于奶奶。奶奶看着我脏兮兮的脸,也不管那锅里的菜了,大笑着说:“看我家这個傻孩儿,烧锅烧到脸上了!”然后又手把手教我:“你要烧硬柴呀!”“啥样叫硬柴咧?”我好奇地问道。“粗树干、硬木头!耐烧,火旺呐!你一直烧的叫软柴,是用来引火的。”奶奶耐心地给我解释。
接着,奶奶替我引火,随后塞了一节硬柴在灶膛里,火却立刻灭了。不过,奶奶不慌不忙。她将火钳子平伸到灶膛里头,在里面掏了掏,火很快便蹿上来。奶奶告诉我,这是因为厚厚的灰下面有空隙,拨一拨,就会有风上来,火就旺了。
从前我见爷爷烧火,只是不时地往灶膛里塞点柴火,有时还能出去干点什么,回来再继续烧,仿佛烧火只是顺带的事,看起来简单得很,没想到这其中有这样的技巧。冬天的时候,灶膛里积下的灰可以盛在陶罐里作手炉、脚炉;平日也能洒在田里作肥料,铺在鸡舍里,可谓物尽其用。
后来我再烧火,对着那红红的火光,会默默地想:是啊,农村人劳作了一天,回来还要烧火做饭,累上加累,哪还有闲心想那么多虚无缥缈的东西?他们也许无法理解城里人向往烟火气,因为那正是他们无比平常的生活。炊烟背后,不是诗意闲适的生活,而是辛酸疲惫,是劳碌一天后能饱饱地吃上一顿的朴实心愿。
现在,我才明白,奶奶为何喜欢出神地望着远方。因为这是她从小生长的地方。在结束忙碌的一天后,望着这土地,这炊烟,这些熟悉的人,会有一种满足感、安全感。有人说,炊烟是庄稼人的灶台上开出的花。是的,它们在柴米油盐中生长,却散发出独属于中国农民的坚韧芬芳。
(指导教师:罗秋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