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
在过去的四十年里,
我们养过两条狗、一匹马、两头驴子,
还有几十只羊,一群又一群鸡雏。
我们在山上开垦农田,
截流春天的洪水。
我们在山坡上栽下桃树,
夕阳里尽是芳菲。
在过去的四十年里,
我们栽种香水梨树、李子树、苹果树,
还有枣树和杏树。
整个仲夏,窗台上都弥散杏子味。
那时候我们年轻,
孩子们也都还小,
门前的花园里种满了大丽花和天竺葵。
在过去的四十年里,
我们种下所有可能的食粮,
谷子、糜子、小麦、大麦、玉米,
一片片青色的苗儿葳蕤。
当然还有满坑满谷的土豆,
夜晚来临的时候,
灶台上弥漫着煨烤白薯的气味。
在过去的四十年里,
我们砍伐树木,备置木料,
建造房屋、蓄水池、谷仓和马厩。
我们还挖了一口井。
甚至拉来了电线,
从此屋子里有了光,
双卡录音机磁带里唱出了歌声。
在过去的四十年里,
我无数次梦见河流,
我忘记了太多的事,
也说起很多个梦。
我想到了所有的一切,
当然,你也知道一切。
但是,我没有说过爱你。
走过车公庄就到了百万庄,
但百万庄不是村庄,
是城市里诗人的故乡。
在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构成的,
九个社区里,流淌着星辰的光。
哦,那不是星辰的光,那是一盏盏灯,
是童年和母亲为我们开启的避风港。
风小心翼翼地溜達过街区,
洒落一地行道树的芬芳。
公交车风驰电掣而过,旧的光阴惆怅,
从老楼上的窗子里传来一阵琴音,
夹杂着人世的岁月茫茫。
红松木的门窗和黄铜门把手,
镌刻着千百双眼睛的沧桑。
百万庄不是村庄,
是幽秘的大荒
与都市的繁华结成的回廊。
静夜的石碑上,刻写着雁声与斜阳,
诗人在这里相遇,情人在这里入睡,
最后的一页书卷上,
写满浅吟低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