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山丁子树（外一首）

赵春

我常常被山丁子树感动

这蔷薇科苹果属的乔木

丘陵也罢  平原也罢

石缝也罢  沙地也罢

不论土地多么贫瘠

都能留下它平凡的足迹

灰褐色光滑的骨骼

挺起坚毅和顽强

像故土中倔强的父亲

暴涨的河水  冲毁

门前的田地和父亲的水渠

父亲在河水旁种植了山丁子树

待树木成林  捆绑住泥沙

小河敬畏

叹息着绕道而去

冰天雪地  万木凋零

山丁子却傲然挺立

迎风斗雪  信守家乡的明月

此时  我分明听到

父亲午夜捶打乌拉草的木榔声

春天  山丁子花绽放

白色或粉色 玲珑或绚烂

张扬着自己的个性

而我的欢乐是山丁子树上的小鸟

雀跃了我寂寞的童年

而那满树的山丁子果

被父親腌制成一罐罐红灯笼

溢满苦涩的酸甜

至今  老家库房山墙上

还挂着山丁子锹把  镐把  木犁

这些珍贵的老物件

是父亲留下的杰作

无声诉说着

那艰苦奋斗的岁月

那默默奉献的年华

仿佛时刻在提示我们

有些东西不该忘记

种子对泥土诉说

“我是从粪堆里刨来的吗？”

母亲摘一枚豆荚

一粒豆子蹦落到地上

母亲笑了笑

父亲走了

卖货郎送母亲红纱巾时

屋后  山丁子树挂满雪花

母亲笑了笑

卖货郎扫兴离开时

母亲跑到村口

老榆垂头啜泣

山丁子花落了又开

麻雀的热恋一场又一场

母亲是野地的孤雁

土地的思想布满她的额头

在豆枝上打着嘟噜

我  成了五谷杂粮的制品

身上散发着泥土的芬芳

后来  母亲是一曲挽歌

如我离家时的那场雪

我呼唤着  像儿时哭闹奶水

呼唤着  像种子对泥土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