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农夫

文｜雁春秋

此刻，我们吃的不是辣椒，吃的是丰收的喜悦。就如，我种的不是菜，而是寂寞

“哎呀，你们的菜该浇水了！”“哎呀，你们的菜该施肥了！”

疫情期间，看了一些地方买菜需要排队的新闻后，我未雨绸缪，做起了城市农夫，在屋檐和窗台上种了些菜，企图通过自己的劳作实现蔬菜自由。但由于工作忙，我对这些菜的照料难免是“散养”模式——有时三五天都忘了浇水；有时刚浇完水就下起瓢泼大雨；有时忘了施肥，导致有些菜光开花不结果，造成虚假的繁荣，比如西红柿；有时施肥过度，菜叶都被烧死了。邻居中有些种菜经验丰富的老头老太太经过我家窗前时，看到不专业的种菜成果，以恨铁不成钢的姿态评头论足，让我无言以对。

人生的确是趟奇妙的旅途。作为农村子弟，幼时干过农活儿的我们深知耕作之苦，小时候发奋读书，就是想鲤鱼跳“农门”，逃出那一亩三分地的桎梏。可当我们真正逃离故乡，走进城市森林，坐在看似高大上的办公室，干着小时候以为的“高人一等”的脑力劳动时，却又想念起幼时的耕作生活了，正如陶渊明诗云：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

但在寸土寸金的大都市，哪里有一片能供你“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的菜地呢？于是乎，有人为过农耕之瘾，跑到百八十公里外的郊区租一片地，逢周末驱车前去耕作，丝毫不觉农耕之苦和路途之远，但既租得起一片地，且周末又有整片的时间耕作，显然属于“有钱且有闲”者，不属于大部分都市白领可以承受之重。更多如我辈者，乃是就地取材，用废弃的泡沫箱、旧木框、塑料瓶等稍加改造，置于窗台或屋檐下，一片简易的菜地便形成了。

有了“地”，还得买种子、菜苗、营养土，一顿操作下来，这成本还真不低。更多的是时间成本，早起浇水，晚上下班之后还要拖着疲惫的身体拔草施肥等。稍有怠慢，这些菜便不争气地呈面黄肌瘦、毫无生机之状，惹得小区里的种菜专家路过时指指点点，制造出你虐待这些菜的舆论环境，让你不得不花更多时间、更大精力去精心照料这些菜。但即便如此，仍难免开花不结果的虚假繁荣现象出现。

譬如，我们曾经种了一批西红柿，勤浇水，勤施肥，西红柿苗长得是枝繁叶茂，十分喜人。可是，当别人家的西红柿已经被果实压弯了枝头时，我家的西红柿只结了一个果子做代表，徒留一番枝繁叶茂。不仅邻居指指点点，我们自己也有些灰心丧气。后来，据邻居里的种菜专家分析，是因为阳光不足和通风不好造成授粉不足所致。

好在种的辣椒还比较争气，洋洋洒洒结了几十个，虽然品相不敢恭维——多呈歪歪斜斜之状，“皮肤”也是斑斑点点，远没有市场上卖的辣椒那般丝滑。但这并不重要，我依旧兴冲冲地采摘下来，来了盘青椒炒腊肉，吃得很香，其实未必和市场上卖的辣椒有多大不同，但家人硬是赞叹说：这和外面卖的辣椒就是不一样！此刻，我们吃的不是辣椒，吃的是丰收的喜悦。就如，我种的不是菜，而是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