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利时队：因语言矛盾而败走

白莉莉

2022年11月27日，卡塔尔世界杯F组次轮，比利时0-2不敌摩洛哥

“在比利时队，我踢得不如在曼城那样舒服。”

“对于无法选择身边队友，我沮丧吗？是的，但我会尽快克制这种情绪。”

“我们比上届（2018年）世界杯差太多了，我觉得球队拿世界杯冠军的可能性不大。”

这是比利时球星德布劳内在本届世界杯期间，接受多次采访时说过的三句话。

而伴随着争执、争论、争议，长期世界排名高居第一、目前排在国际足联球队榜第二的比利时队，小组赛就被淘汰出局，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球队内讧。

而被外界和球迷称为“世一中”（世界第一中场）的德布劳内，也在球队内忧外困的情况下，说出了情理层面算是事实，但从球队利益出发完全不合适公开谈论的话题。

德布劳内奇怪而又分裂的发言，似乎是比利时队在本届卡塔尔世界杯上的一个缩影：第一场小组赛，在全场低迷的情况下1∶0小胜加拿大后，队内被曝出不和谐的声音，随后球队魔咒般地0∶2不敌北非球队摩洛哥，又在最后一轮生死战中0∶0闷平克罗地亚。

上届世界杯季军，本届无缘小组出线，爆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冷门。如果细究一下比利时队这些年的内斗现实，也许就不会认为这是个冷门了。

队内派系林立，头牌争斗不休，这种情况贯穿于比利时国家队的每一届大赛。作为一个人口刚破千万的欧洲小国，比利时为什么每逢大赛，球队内部就会宿命般地出现裂痕？

11月30日，在意外地以0∶2输给摩洛哥之后，比利时主教练罗伯特·马丁内斯在赛后新闻发布会上表示，球队内部确实存在着某种不和，“但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一个大家庭里如果没有相互争吵，如果没有意见不合，那我只能说这个家庭缺乏激情。”

此言一出，也基本上坐实了此前被媒体炒作了好几天的“比利时内讧传闻”。

那么，比利时为什么一直拥有内讧这项“传统艺能”呢？一切的一切，都要从比利时的身世说起。

2018年6月15日，俄罗斯世界杯，德布劳内和贾努扎伊在训练场上

有刚果血统的老队长孔帕尼在更衣室威望崇高，深谙“平衡术”。

历史上，比利时曾被荷兰、西班牙、奥地利等国家统治过。拿破仑时期，比利时是法国的一部分；拿破仑一世战败后，比利时并入荷兰，形成了荷兰联合王国。1830年，比利时爆发独立运动，从荷兰统治下独立，成为了一个世袭君主立宪王国。

所以，比利时一直是一个和荷兰、法国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国家。特殊的历史，也造就了比利时特殊的国家构成。

现代比利时由三个地区组成—弗拉芒地区、瓦隆地区和首都地区（布鲁塞尔地区）。弗拉芒地区的官方语言是荷兰语，瓦隆地区通用法语，布鲁塞尔则是法语和荷兰语的双语区。

不同的地区，造就了不同族群的语言。在比利时，人们讲三门语言：北部的弗拉芒人说荷语，南部的瓦隆人说法语，东边还有一些说德语的人，但人数不多，所以比利时也是一个语言“高度不统一”的国家。甚至有媒体说，比利时是一个自说自话的国家—弗拉芒说自己的荷兰语，瓦隆人说自己的法语。

说两个语言的人在历史上对立已久，各自保存着自己的社会风俗和生活习惯，一般不轻易打交道，因为一打交道就容易发生矛盾，一有矛盾就一发不可收拾。所以，比利时也被称为欧洲“最南北分裂的国家”：在比利时国内，弗拉芒人和荷兰人更亲近；瓦隆人和法国人更亲近，但弗拉芒人和瓦隆人就是不对付，是那种与生俱来的互相嫌弃。

瓦隆人和弗拉芒人向來不对付，一个经典案例就是比利时女网曾经的“双姝”—海宁和克丽丝特尔斯。海宁出生在比利时瓦隆大区的列日市，位置偏向于比利时南部，说的是法语；克丽丝特尔斯出生在弗拉芒大区的布雷市，说的是荷兰语。这两个人在职业生涯中一度势同水火，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法国媒体就说过，海宁和克丽丝特尔斯之间的矛盾，根源在于瓦隆人和弗拉芒人的矛盾。

比利时的一号门将库尔图瓦

比利时边锋贾努扎伊

比利时足球国家队，也出现了著名的“法语派”和“荷兰语派”。这两派分别由出生在瓦隆地区和弗拉芒地区的球员组成。其中，资历较老的埃登·阿扎尔是法语派，也就是瓦隆人里的老大，所以我们可以看到，阿扎尔早年其实是在法国成名，他当年在里尔的高光表现，才吸引了切尔西后来引进他。同样说法语的还有维特塞尔、卡拉斯科和默尼耶这些球员。

而在本届世界杯期间屡屡“开炮”的德布劳内，则是荷语派，也就是弗拉芒人的头牌。同样说荷兰语的还有曾经的后卫维尔马伦，以及老将维尔通亨、阿尔德韦雷尔德这些球员。比利时的一号门将库尔图瓦是瓦隆和弗拉芒的混血，所以他既会说法语，也会说荷兰语。

主教练不会轻易把属于两个阵营的人，摆在需要传切配合的一个边。

在比利时黄金一代的阵容里，除了门将库尔图瓦，刚果籍的孔帕尼也是既能说法语，也能说荷兰语。他已经退役了，但在他当年作为队长为比利时国家队出场比赛期间，比利时的这批球员被媒体称为“黄金一代”。

往年比利时队经常会被曝出内讧事件，但总体来说都能在平稳的轨道上运行，不至于像德布劳内今天这样公然站出来说丧气话。这其中的重要原因，就是有刚果血统的老队长孔帕尼在更衣室威望崇高，深谙“平衡术”：他既能用法语和来自瓦隆地区的球员沟通，也可以用荷兰语安慰那些心有不满的弗拉芒地区球员，所以很多矛盾在当年没有爆发。这也让比利时国家队在2018年俄罗斯世界杯上拿到了历史最好成绩，也就是季军的名次。

但随着孔帕尼在两年前退出比利时国家队，一个“四分五裂”的球队出现了与以前不一样的争端，于是便有了本届世界杯期间人心不齐，从而导致小组直接出局的情况。

内讧在比利时足球史上一直存在。

2014年巴西世界杯时，当时刚刚在曼联崭露头角的比利时边锋贾努扎伊，入选了比利时时任主帅威尔莫茨公布的世界杯大名单。但随后，比利时的边锋米拉拉斯炮轰威尔莫茨，说他不应该带毫无经验的贾努扎伊去巴西。这种一言不合就炮轰的骚操作，在两年后的2016年法国欧洲杯上重演。

2016年欧洲杯的1/4决赛中，比利时队1∶3爆冷输给了当届赛事的大黑马威尔士队。比赛的第55分钟，威尔士中锋罗布森·卡奴打进反超进球后，比利时门将库尔图瓦的情绪就开始不稳定了，而在这场输球后，他甚至直接面对媒体，说出了希望主教练威尔莫茨下课的话。

作为比利时足球大佬级的人物，威尔莫茨也不是省油的灯。根据比利时媒体的消息，威尔莫茨等库尔图瓦回到更衣室后，与之大打出手，上演了更衣室大械斗的“神奇剧本”。

2018年7月10日，俄罗斯世界杯，比利时球员维特塞尔

那一年的欧洲杯过后，威尔莫茨下课，西班牙人罗伯特·马丁内斯走马上任，成为了比利时队的新任主帅。不过，在他带队参加的第一届大赛，也就是2018年俄罗斯世界杯之前，他就饱受外界争议，原因在于他拒绝把纳因戈兰放进世界杯大名单。这个举动让纳因戈兰暴怒，炮轰马丁内斯宁愿招一个三流球员，也就是当时还在中超踢球的维特塞尔，也不愿意征召当时状态正佳的自己。

主教练的决定让球员之间反目成仇，这种情况放在其他国家队身上，或许可能性非常低，但在比利时队这里却是日常。也是在2018年俄罗斯世界杯的训练场上，比利时中场核心德布劳内在训练中飞铲贾努扎伊，随后他快速离开了事故现场；被铲伤的贾努扎伊则忍着疼痛站起身，兩人之间就像没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比利时媒体当时就评论，说比利时队内没有什么人情味，因为大家各自为战。“他们就这样各自守着内心，不对彼此敞开心扉，很难相信这支球队能在大赛中走远。”

可是，比利时队在2018年用世界杯第三名的成绩打了媒体的脸。在那届赛事之前备受争议的主帅马丁内斯，也为缓解队内气氛作出过不少努力，比如在那届世界杯的1/8决赛，也就是3∶2逆转战胜日本队的比赛中，他排出的首发阵容里，阿扎尔、卡拉斯科、维特塞尔和默尼耶是说法语的瓦隆人，德布劳内、维尔通亨、阿尔德雷维尔德和默滕斯是说荷兰语的弗拉芒人—每个派系各有4个人，雨露均沾的同时，也让主帅变成了“端水大师”。

不过内讧这件事，并不是通过一两次的努力就能彻底调和的。在本届卡塔尔世界杯期间，他们依然在内讧的争议和传闻中越陷越深，以至于最终无缘小组出线。而细心的球迷甚至观察到，每次只要队内的两位明星球员—阿扎尔和德布劳内同时首发，如果阿扎尔踢左路，德布劳内就出现在右中场的位置，如果阿扎尔在右边活动，德布劳内就肯定踢左中场。

换句话说，在“南北分裂”的比利时队，主教练不会轻易把属于两个阵营的人，摆在需要传切配合的一个边。

责任编辑何任远 hry@nfcma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