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溯与展望:人类文明新形态研究述评

2023-01-09 21:14沈泉鑫
昆明理工大学学报·社科版 2022年6期
关键词:新形态资本主义文明

沈泉鑫,郑 岩

(中央财经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北京 102200)

作为社会生产力、生产关系、上层建筑的集中显现,文明是经常处于变化过程中的有机体[1],它生动诠释了人类社会阶段式或阶梯式的发展历程。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一百周年大会上,习近平立足中国社会发展的阶段性特征和人类文明形态的演进规律,首次提出人类文明新形态的概念[2]14。《中共中央关于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的决议》重申:“党领导人民成功走出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创造了人类文明新形态。”[3]64党的二十大报告将创造人类文明形态作为中国式现代化的本质要求。这一重大理论和实践命题,鲜明地昭示一种历史的、实践的、进步的新型文明样态已然突破资本主义文明边界,拓展了人类文明发展的广阔空间。作为中国共产党百年奋斗成就的崭新概括,人类文明新形态受到学界的广泛关注,研究硕果层出不穷。本文拟从科学内涵、鲜明特质、生成逻辑、世界意义四个方面梳理现有文献,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探寻人类文明新形态研究的拓展点、突破点、生长点,希冀对未来更为深入的学理研析、哲理阐释、机理剖析有所裨益。

一、多元视角中人类文明新形态的内涵界定

囿于学者们不尽相同的学科背景和人类文明新形态自身意蕴广博深邃等客观因素,关于人类文明新形态的内涵研究呈现多元化、多维度、多视角的鲜明特点。具体而言,主要涵盖结构要素视角、本质属性视角及历史方位视角。

(一)结构要素视角

诸多学者立足人类文明新形态的现实图景,力图通过剖析人类文明新形态的对象化要素来把握其内涵意蕴。

1.“一要素说”。张志强[4]20-26认为,人类文明新形态即为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它向世界宣示了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全人类共同价值。

2.“三要素说”。郝志昌[5]系统考察了人类文明形态变革的学理性依据,认为当代中国社会生产力、生产关系、人的存在方式的现实状况是人类文明新形态的集中显现。

3.“四要素说”。陶文昭[6]从多重领域阐释了人类文明新形态的构成要素,认为人类文明新形态涵盖制度文明新形态、现代化新形态、世界文化新形态和国际关系新形态,四种新形态统一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之中,同时又具相对独立性。陈金龙等[7]也秉持“四要素说”,但与前者不同的是,他们认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理论、制度和文化是构成人类文明新形态的四大主体要素。

4.“五要素说”。李淑梅[8]指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物质文明、政治文明、精神文明、社会文明和生态文明相互促进、协同发展,共同为创造人类文明新形态提供了物质基础、政治保障、精神支撑、社会依托和生态载体。

(二)本质属性视角

属性决定内涵,内涵彰显属性,内涵与属性互为表里、彼此支撑。揭示人类文明新形态的本质属性,有助于厘清其内在意涵和外化表征。学界一致认同人类文明新形态是“坚持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同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的时代产物[2]13。它是现代文明的中国形态,是中华文明的现代样态,是共产主义文明的当前阶段。严静峰[9]认为,人类文明新形态以中华文明为立足根基,以共产主义为前行航向,中华文明与共产主义文明的融通和合凝定了新文明的内在属性。颜晓峰[10]指出,人类文明新形态虽广泛汲取和借鉴了人类先进文明成果,但它发端于中华民族危亡之际,扎根于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百年奋斗之中,深植于当代中国独特的现实国情之上,因而它绝非资本主义文明的“地理扩张”,抑或是传统社会主义文明的“当代翻版”,而是葆有中国特色、富含中国理念、充盈中国力量的新型文明样态。

(三)历史方位视角

学界普遍认同人类文明新形态已然远超资本主义文明“物的依赖性”阶段,向着未来社会的“自由个性”迈出了坚实的步伐,但同时也指出,我国仍处于并将长期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明的内涵正在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迈向共产主义理想社会的具体实践中持续完善、臻于成熟。高海波[11]14-23认为,虽然人类文明新形态蕴含的文明要素和文明精神呈现共产主义文明的鲜明烙印,但在发展阶段和现实图景上仍与马克思经典文本中擘画的共产主义文明形态存在一定距离,是一种潜在的且已包含第三大社会形态基本萌芽的社会主义文明。吴宏政[12]则聚焦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以大历史观阐释人类文明的发展进程,认为人类文明新形态正在逐步修复资本主义文明横行世界所带来的毁灭性灾难,同时也指明它是世界历史进程中阶段性、过渡性的产物,最终会被马克思设想的共产主义文明形态所扬弃。

二、比较视域下人类文明新形态的鲜明特质

比较研究是指对不同理论、现象进行对比分析,从而凸显该事物的特征与本质。在人类文明新形态研究的现有成果中,学者们通过与资本主义文明这一特定参照系的对比,概括和总结了人类文明新形态的鲜明特质。

(一)为了人民、依靠人民、人民共享的人民主体性

建立在剥削压迫基础上的资本主义文明迫使劳动者的现实生存处境变得与动物无异,“肮脏,人的这种堕落、腐化,文明的阴沟(就这个词的本义而言),成了工人的生活要素。”[13]与资本主义文明迥异的是,人民既是人类文明新形态的创造主体、实践主体,更是价值主体、享有主体。陈金龙[14]5-10认为,无论是为人类文明新形态的开创奠定根本政治前提抑或是提供物质基础、制度支撑,人民群众始终是理论创新和实践创新的“原力”,是推动人类文明新形态生成发展的主体性力量。在新型文明价值主体、享有主体方面,邱吉等[15]指出:“人类文明新形态超越私有制社会为少数人服务的逻辑,代表最大多数人的利益”,逐步实现共同富裕是全体人民“广泛享有”“真实享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明成果的鲜明标识。

(二)统筹“五位一体”、统合“道路、理论、制度、文化”的全面协调性

“文明乃整体,他们的局部彼此相依为命。”“在这个整体里,经济的、政治的和文化的因素,都保持着一种非常美好的关系。”[16]文明进步绝非是生产力的单向度跃升,而是物质文明、精神文明的协同并进。近年来,经济结构失衡、社会融合失效、国家治理失责等诸多困境和危机再次确证了资本主义是“创造性毁灭”的文明实践。人类文明新形态以畸形片面的资本主义文明为镜鉴,注重文明诸要素之间的协调发展。魏飒[17]指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明实践在构筑坚实物质基础的同时,创造性地凝练了“全过程人民民主”的理念,不断完善以文化设施和文化产业为核心的社会公共文化服务体系,接续提升治理水平和治理效力现代化,加快生态文明体制改革,打造全面协调的文明要素发展架构。与前者不同,田鹏颖等[18]从道路、理论、制度、文化四个层面出发,认为它们之间的系统建构、良性互动、内在贯通彰显了人类文明新形态的协调性。此外,陈金龙[14]5-10认为,人类文明新形态的全面协调性还体现在文明系统内部关系的协调、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关系的协调、传统与现代关系的协调。

(三)面向未来、引领世界、造福人类的意旨和合性

与西方资本主义殖民掠夺式的扩张性文明迥异,中国共产党开创的人类文明新形态摆脱了资本主义文明殖民侵略、霸权掠夺的先天禀性,超越了“国强必霸”的社会达尔文逻辑。首先,从文明的发展方式看,人类文明新形态是和平崛起的内源性主体文明。项久雨[19]指出,在社会主义建设过程中,中国摒弃了近代资本主义国家崛起的殖民逻辑,坚定不移地走和平发展道路,以独立自主、平等互惠的姿态适应和融入世界大势。其次,从文明的现实贡献看,人类文明新形态在实现自身发展的同时,为全球经济腾飞贡献了强大的动力引擎。吴海江[20]认为,在对外交往的过程中,人类文明新形态始终抱持“亲、诚、惠、容”的交往理念,倡导构建“一带一路”、金砖国家合作机制、上海合作组织、中非合作论坛,为世界经济发展复苏提供强大动能。最后,从文明的终极目标看,人类文明新形态追求的是“美美与共、天下大同”的和谐世界,旨在引领全球、造福人类。当前,百年变局与世纪疫情盘桓交织,全球经济下行压力积蓄递增,中国仍坚持“向80多个有急需的发展中国家提供疫苗援助,向43个国家出口疫苗”[21],承诺在2030年实现碳达峰,2060年实现碳中和,充分彰显了人类文明新形态的国际担当与人类关怀。

三、溯源视角下人类文明新形态的生成逻辑

任何概念、命题、思想的产生都不是横空出世的“飞来峰”,总有科学的理论矗立其后,总是深植于特定的现实场域。当前,学界围绕人类文明新形态生成的背景、基础和过程逐步拓展,形成了诸多富有创造力的研究成果。

(一)对人类文明新形态生成背景的研析

学界关于人类文明新形态的生成背景主要从国内、国际双重视角加以把握。从国内视角看,人类文明新形态奠基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明实践的历史性变革和历史性成就。高海波[11]14-23认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物质文明实现跨越式发展、政治制度趋向成熟、精神生活历史性提升、社会治理实现现代化转型、生态文明建设成效显著,共同构成了人类文明新形态生成的内在依据。从国际视角看,人类文明新形态形成于资本主义文明弊端凸显,及其主导的世界文明秩序千疮百孔、难以维系的时代。杨金海[22]10-17指出,当代资本主义文明弱肉强食、损人利己的本性越来越明显,繁荣与危机竞相交替、文明与野蛮如影随形,已成为当代资本主义文明的现实表征。曾经代表先进文明的资本主义国家已然成为世界动荡不安的“策源地”,解答资本主义文明危机、回应世界文明治理困境是人类文明新形态生成的外部推动力[23]。

(二)对人类文明新形态生成基础的解读

人类文明新形态并非偶然生成,而是多维合力作用的必然产物,具有厚重的历史逻辑、深刻的理论渊源和坚实的现实基础。

1.理论渊源:马克思主义根基说。在对资本主义文明的批判及其症结的诊治中,马克思恩格斯以历史唯物主义为视角,阐明了文明的本质、动力和规律,为无产阶级建构新型人类文明提供了科学方法论。方世南等[24]认为,马克思主义关于人类社会发展规律和文明形态多样性的重要论述构成了人类文明新形态生成发展的理论遵循和思想动力。

2.历史基础:中华文明创新说。五千年的中华文明史汇聚着独特的精神追求、价值根基和文化血脉,是铸就人类文明新形态的深层基因密钥。寇清杰[25]指出,马克思主义激活了古老且智慧的中华文明,使其在与世界文明交流互鉴中,呈现出新境界、新气象、新样态。

3.现实逻辑:资本逻辑超越说。“对抗属性”与“内在矛盾”加持下的资本主义文明痼疾积重难返,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明充分占有资本主义文明创造的生产方式、科学技术、人文精粹,并成功突破其固有的历史限度和时代局限,实现了对资本逻辑的多维超越。罗红杰[26]从人学视角出发,认为人类文明新形态统筹“人”的全面发展,超越了资本主义文明只见物、不见人的片面性。田鹏颖等[27]则立足生态视角,指出人类文明新形态摒弃了资本主义文明掠夺自然、转嫁生态危机的错误行径,将生态文明和生态共同体嵌入到经济社会发展之中,以发展的可持续性超越资本主义文明的异化性。

(三)对人类文明新形态生成过程的思考

中国共产党开创的人类文明新形态在艰苦卓绝的革命实践中孕育,在万众一心的建设实践中酝酿,在持之以恒的改革实践中生成,在奋勇前行的复兴实践中推进。陈金龙[28]以大历史观为视角,将中国共产党开创人类文明新形态的过程划分为四个阶段:五四时期,开启对中华文明复兴之路的探索历程;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和中国共产党全国执政地位确立时期,为人类文明新形态创造了有利的社会条件;改革开放新时期,新型文明形态的基本构成要素日益完备;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新型文明形态的实践蓝图更为清晰。宋友文等[29]也将人类文明新形态的生成划分为四个阶段,但与前者不同的是,划分节点并非以历史时期为依据,而是聚焦具体的历史事件,以“新政党、新中国、新道路、新时代”对应人类文明新形态的“锚定、展开、发展、推进”四阶段。此外,杨丽等[30]着眼新型文明形态指导思想的抉择、创新过程,将其分为三个历史阶段,认为人类文明新形态是“在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与传统社会主义、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甄别和抉择中创造的”,进一步拓宽了学界关于人类文明新形态生成过程的研究视野。

四、价值叙事中人类文明新形态的世界意义

所谓世界意义,即事物对于世界或人类社会的价值与贡献[31]。人类文明新形态的世界意义就是中国共产党开创人类文明新形态进程中所蕴含的普遍性启示与方法论,集中体现在对发展中国家、世界社会主义运动和人类文明发展的长时段、深层次、多领域的正向积极作用。

(一)对发展中国家而言

《中共中央关于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的决议》指出,人类文明新形态“拓展了发展中国家走向现代化的途径,给世界上那些既希望加快发展又希望保持自身独立性的国家和民族提供了全新选择。”[3]64中国共产党开创的人类文明新形态突出资本重围,创造了举世瞩目的文明奇迹,为发展中国家选择怎样的发展道路、如何实现现代化提供诸多经验启示。

1.为发展中国家独立发声提供了平台和契机。杨彬彬[32]认为,在西方中心主义理论统治和国际话语格局失衡的背景下,非西方文明被置于教化与被教化的等级序列中,人类文明的未来航向成为资本主义的一家之言。人类文明新形态不断推动国际关系民主化、协商化,打破了资本主义文明话语垄断地位,逐步提升发展中国家的国际话语权,为处在边缘地位的发展中国家伸张正义。

2.人类文明新形态坚持独立自主、和平发展,以劳动驾驭资本的有益经验,丰拓了发展中国家迈向文明繁荣、文明复兴的通达路径。王水兴[33]认为,战略定力和政治定力是现代化建设的根本立足点,中国共产党在学习和追赶世界现代化潮流的进程中,始终坚持“四个自信”、实事求是、与时俱进、胸怀天下等基本经验,为深陷现代性陷阱的发展中国家摆脱资本束缚、加快文明建设提供了可行路径。

(二)对世界社会主义运动而言

人类文明新形态的开创昭示了马克思主义和科学社会主义的蓬勃生机,提升了社会主义中国的外在形象,使世界人民重拾社会主义事业必胜的信心和决心,为振兴世界社会主义运动作出了卓越贡献。

1.丰富发展了科学社会主义理论体系。人类文明新形态不是对传统社会主义文明的复刻续写,而是在理论创新、理论创造中推进社会主义运动。杨金海[22]10-17指出,人类文明新形态在理论上擘画了人全面自由发展的现实图景,开创性地回答了“文明该往何处去”的时代之问,是对马克思主义文明理论的创造性拓展。吴宏政[34]认为,人类文明新形态的开创,“在理论上创造性地回答了如何在社会主义制度下创造人类文明新形态的重大问题”,是对马克思关于东方社会理论和世界历史理论的创新性深化。

2.极大地提振了世界人民对共产主义必将实现的信心和决心。苏联社会主义文明建设失败后,“中国崩溃论”“历史终结论”甚嚣尘上,世界人民对马克思主义的真理性逐渐抱持怀疑态度。刘进田[35]指出,人类文明新形态以无可辩驳的辉煌成就彰显社会主义道路、理论、制度和文化的历史合理性与强大生命力,与日薄西山的现代资本主义文明形成鲜明对比,坚定了人们对社会主义必胜的信念。

3.有力地推进了世界社会主义运动。东欧剧变、苏联解体后,世界社会主义体系分崩离析。张志强[4]20-26指出,人类文明新形态实现了社会主义价值目标、基本原则与市场经济的有效结合,建立起独特有效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巩固和壮大了社会主义运动的现实力量,为社会主义运动在世界范围的复兴注入了强劲动力。

(三)对人类文明发展而言

人类文明新形态不仅是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百年奋斗的重大成果,更是人类文明的璀璨明珠;不仅彰显民族特色、民族精神、民族品格,也体现着全人类共同的价值追求,丰富并促进了世界文明花圃的繁茂昌盛。

1.打破了资本主义文明长期以来一体独尊的固化逻辑,促进了人类文明发展的多样性。多样性是世界的基本特征,也是人类文明的魅力所在[36]。靳凤林[37]指出,在资本主义文明的统治下,人类文明逐步趋向单一化、模板化,这与文明发展规律相悖逆,人类文明新形态拨开了“文明冲突论”“历史终结论”笼罩下的意识形态迷雾,为人类文明走向共生共存开辟了广阔的前景。

2.为走出失序、失效、失治的世界文明发展困境贡献中国力量。自诩“世界中心”的资本主义文明背后隐藏着无法消除的“野蛮”与“危机”,以西方主导的非正义世界文明秩序陷入了丛林法则、零和博弈的深渊泥沼。王晓[38]认为,人类文明新形态拒斥唯我独尊的强盗逻辑,在发展、安全、生态等全球性问题上坚持平等协商、多边合作,成为纾解世界文明发展困境的坚定力量。

3.为构建共商、共建、共治、共享的人类文明共同体提供中国方案。在资本主义文明“主客二分”的对抗性思维下,文明多元被压制,各文明主体间的对立冲突愈演愈烈。董志勇等[39]立足国际交往视角,指出人类文明新形态以构建互利共赢的新型国家关系为目标,以宣扬全人类共同价值为旨归,以推动形成人类命运共同体为标识,为世界文明的永续发展贡献了可资借鉴的全新方案。

五、研究评价与未来展望

通过系统梳理可知,学界关于人类文明新形态研究的学术成果数量迅猛增长、研究力量不断充实整合,历经由点到线、由线到面的深化过程,学术研究的自发性、自觉性、学理性显著提升。当然,囿于人类文明新形态自身意蕴广博深邃、研究起步较晚等客观因素,现有研究成果难免存在些许薄弱环节亟待突破。

(一)研究评价

1.研究成就。一是研究成果日渐充盈。虽然“人类文明新形态”命题提出时间较短,但研究内容甚广,涵盖内涵、特质、生成、价值等诸多方面,并以此为基点,将研究视域扩展到制度创新、全人类共同价值、共同富裕,全方位地展现了人类文明新形态的内在意涵,拓宽了人类文明新形态的命题外延,呈现出“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的学术争鸣景象。二是研究进路日益深入。人类文明新形态提出伊始主要以解读性、宣传性话语为主,“深刻认识”“全面把握”成为学界阐释人类文明新形态的话语模式。但随着时间推移,学界对于人类文明新形态的研究相继转入个性化问题的深度分析,譬如从系统观、世界历史、意识形态价值等要素向度出发,极具学理性的论文如雨后春笋般大量涌现,夯实了人类文明新形态研究的学理根基。三是研究方法日趋多样。学界主要采用文献研究法、比较研究法、历史研究法对人类文明新形态展开了定性分析和系统阐释。多种研究方法的综合运用极大地深化了人们对人类文明新形态的理性认知,也为后续的深入研究提供了重要的分析视角。

2.研究局限。一是研究内容亟待深化。首先,学者们对马克思主义经典著述的发掘不够,从而导致基础性概念尚未达成共识。例如,在结构—要素视角下,人类文明新形态的核心内涵仍出现“四要素”或“五要素”的分歧与争鸣。其次,对人类文明发展的一般规律与中国社会形态演进特殊性的内在关联探讨不深,缺乏从中国社会经济转型等特殊性视角出发,探寻人类文明新形态的生成规律,由此造成人类文明新形态的坚实理论基础尚未系统构建,部分研究成果略显虚泛化、同质化。二是研究体系亟待构建。现有成果主要关涉人类文明新形态的内涵、由来、特征、价值等“块状”研究,呈孤立分割的理论解读状态,以系统性、结构性视域展开的体系研究乏善可陈。未来研究应从整体性视角构建人类文明新形态研究体系,以期为人类文明新形态对外话语提供丰厚的理论资源。三是研究方法亟待拓新。已有成果多致力于横向、静态的比较研究,缺乏对人类文明新形态生成的纵向梳理、动态考察;多注重于逻辑思辨和演绎推导的文献研究法、定性分析,缺乏对新文明实践样态的实证研究、定量分析;多聚焦于马克思主义理论、政治学等单一学科阐释,尚未形成经济学、历史学、社会学、管理学等学科互补、交融互通的协同机制。

(二)未来展望

1.接续深化人类文明新形态的内容研究。首先,应充分挖掘人类文明新形态的历史唯物主义、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基础。例如:从社会存在与社会意识的辩证关系中阐明人类文明新形态生成的现实依据,从人类社会发展阶段性与连续性的辩证统一中确证人类文明新形态的世界历史定位。其次,需结合近代中国的社会形态变迁、经济社会转型等多重向度,探讨人类文明新形态的演进规律,在中华文明与世界文明双向交互中把握人类文明新形态生成与发展的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理论基础。只有充分论证人类文明发展的一般规律和中华文明创新性发展、创造性转化的特殊规律之间的内在关联、深层互动,才能建构起人类文明新形态的坚实理论基础。

2.着力构筑人类文明新形态的研究体系。首先,深入剖析人类文明新形态的生成动力。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明确了中国共产党和人民是人类文明新形态的开创力量,除此之外,是否还存在其他动力要素?考察人类文明新形态的生成动力必须坚持辩证的思维方法和宏阔的历史视野,才能细致把握人类文明新形态生成的内在规律,主动创造有助于人类文明新形态完善成熟的积极因素、自觉规避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的陷阱窠臼。其次,深入探讨人类文明新形态对外传播的策略方法。一方面,要因时而变、因地制宜地革新话语内容、传播路径、传播机制,拓宽人类文明新形态的叙事空间与媒介场域;另一方面,要深入考察传播对象的特殊性,科学区分多元复杂的受众群体,寻求话语主体与受众客体之间的契合点,打破物理空间、文化空间、意识形态空间的多重藩篱。

3.协同运用多种研究方法和多学科研究视角。第一,坚持历史透视与现实观照相结合,明晰人类文明新形态的动态演进脉络与阶段性样态,以当代中国与世界遭遇的现实困境为导向,为世界各国摆脱资本主义文明危机、重塑人类文明治理新秩序提出具有针对性、可借鉴性的对策与建议。第二,坚持规范研究与实证研究相结合。在深化规范研究的同时,更要注重实证研究。例如,在论证人类文明新形态人民主体性特质时,应将注重定性分析的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与脱贫攻坚、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疫情防控、共同富裕中数据的定量分析结合起来,共同浇筑人类文明新形态研究的现实基础。第三,由单一学科视角迈向多学科协同。文明既包含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也囊括社会进步和人的发展。人类文明新形态关涉经济、社会、生态、文化等多重领域,因而开展与政治学相关联的经济学、历史学、社会学、传播学等多学科交叉研究,推动构建多学科融合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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