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研究述评与展望

黄发友

习近平指出：“我们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推动物质文明、政治文明、精神文明、社会文明、生态文明协调发展，创造了中国式现代化新道路，创造了人类文明新形态。”[1]“在新中国成立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的长期探索和实践基础上，经过党的十八大以来在理论和实践上的创新突破，我们成功推进和拓展了中国式现代化。”[2]当前，“中国式现代化新道路”已成为学界关注的热点问题和研究的重要领域，研究成果不断涌现。从学术论文发表情况来看，以“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和“中国式现代化新道路”为关键词，在中国期刊全文数据库中检索，截至2022 年8 月共有相关文献408篇，自2021 年7 月以来文章数量明显增多，掀起“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研究热潮。这与习近平总书记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大会上提出“中国式现代化道路”重要论断有关。文章多集中于政治学、哲学（唯物史观）、史学、经济学等学科领域，也运用了生态学、人学、伦理学、文化学等不同学科方法。多数学者从基本内涵、主要特征、发展历程、逻辑渊源、经验启示、人类文明新形态、世界意义和时代价值等角度出发展开了阐释，也有一些学者从话语体系构建、文明或规律叙事等角度出发进行了探讨。对此，本文尝试对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基本内涵、主要特征、发展历程和价值旨归等维度的研究进行梳理和评析，以期为进一步深化研究提供参考和借鉴。

一、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丰富内涵

学界普遍认为，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实现了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的协调发展，在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过程中被赋予丰富内涵，开创了人类文明新形态。

第一，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基本前提是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中国共产党是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领导力量，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始终是中国共产党的核心目标。一是中国式现代化新道路源于中国共产党的正确领导，是中国共产党团结带领中国人民不断艰辛探索和接续奋斗的积极成果。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是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最大优势和最有力保障，是最重要的“路基”、不断缔造辉煌的根本保证和真正奥秘。[3]二是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发展得益于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中国式现代化道路能够不断防范化解各种风险挑战，创造举世瞩目的中国奇迹，一个关键原因就是有中国共产党强有力的科学领导。[4]三是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未来取决于中国共产党。中国共产党把实现现代化作为念兹在兹的历史宏愿、始终不渝的奋斗目标、接续奋斗的强大动力和为人民谋幸福的使命担当。[5]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对于创造中国式现代化道路而言，最重要的历史经验和启示就是依靠中国共产党在中国式现代化道路中发挥全面领导和关键作用。[6]

第二，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基本立场是以人民为中心。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始终坚持以人民为中心，坚持人民主体地位，是人民群众追求幸福美好生活的根本路径。对此，学界主要有以下认识，一是坚持以人民为中心，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根本原则，也是社会主义现代化的本质属性。[7]二是中国式现代化道路是以人民为中心的现代化，致力于促进全体人民共享共富、维护社会公平正义和推动人的全面发展，体现了现代化的社会主义价值取向。[8]三是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强调现代化建设必须把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与人民美好生活需要摆在中心位置，从价值导向与实践导向上塑造中国式现代化的优势。[9]四是人民群众是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探索者与建设者，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充满期待，积极投身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有权利享有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建设成果。[10]五是中国式现代化道路致力于塑造和设计完备的制度系统，保障发展成果由人民共享、促进全体人民共同富裕以求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11]

第三，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基本遵循是坚持社会主义。只有社会主义才能够救中国，也只有走中国式现代化道路，才能实现国家的现代化和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中国式现代化道路追求的是走社会主义道路的现代化。因而，学界形成如下共识：一是国家性质决定了中国式现代化的社会主义路径。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必须坚持社会主义，坚持中国共产党的坚强领导、社会主义的基本经济制度和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路。[12]二是中国式现代化道路是将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的新型现代化道路，在政治、经济、文化、社会和生态文明等各方面都带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特征。[13]三是在中国具体国情和社会主义制度双重背景下，中国式现代化道路不断解决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问题，着力满足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推动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进程。[14]此外，还有观点认为，国有资本产权运行的社会主义逻辑，避免了西方金融资本寄生性积累所导致的一系列矛盾，是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区别于西方资本主义现代化道路的根本特征，也是推动中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健康发展的制度保障。[15]

第四，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基本路径是“五个文明”协调发展。中国式现代化道路是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文明全面发展、统筹推进的现代化道路。“五个文明”之间辩证统一、统筹推进、整体提升，共同构成了中国现代文明的发展整体，展现了人类文明在追求现代化样态上的全面性。[16]“五个文明”都取得了相应成果，且各个领域的文明建设相互配合、相互促进，每个领域的文明建设都为其他领域的文明建设提供有利条件，又都以其他领域的文明建设为条件。[17]因而，还有观点表示，“五个文明”的人类文明新形态构成了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整体性文明逻辑，遵循了“并联式”逻辑，形成了“全面协调现代化战略”。[18]在现代化路径和体制机制上看，也就形成了“五个文明”全面发展、协调发展的现代化，破解了人类社会发展的诸多难题，形成了经济富强、政治民主、文化繁荣、社会公平、生态良好的发展格局。[19]

第五，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基本目标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目标就是实现国家富强、民族复兴和人民幸福。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紧密相连、同向同行，没有中国式现代化，就没有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中国式现代化为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提供了强劲动力。[20]实现现代化与民族复兴之间具有本质关联，从历史逻辑来看，现代化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载体；从现实逻辑来看，现代化建设以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为价值旨归。[21]在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征程中，我们党以巨大的政治勇气和强烈的责任担当提出一系列治国理政的新理念新思想新战略，实施一系列谋求民族复兴的方针政策举措，党和国家事业取得历史性成就、发生历史性变革，我们比历史上任何时期都更接近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崇高目标。[22]

第六，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基本导向是面向世界。中国式现代化道路既立足民族、国情，又积极吸取发达国家现代化的经验并面向世界，将中国式现代化的经验传播到其他后发国家。积极开放、参与国际合作和融入世界潮流，是每一个国家和民族经济社会发展的必要条件。对外开放是中国共产党在总结社会主义建设经验教训和研判国际国内形势的基础上作出的科学决策，是顺应世界历史潮流而实施的一项重大战略。[23]只有在对外开放的基础上，通过现代化道路的实践对比，才能发现中国式现代化道路与西方国家现代化道路的区别，将取得的成绩和付出的代价之间的利害冲突降到最低，以最小代价推进现代化进程，并为广大发展中国家实现现代化提供中国方案。[24]也正是面向世界，中国式现代化弘扬和平、发展、公平、正义、民主、自由的全人类共同价值，将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转化为中华民族的战略机遇，将国际国内的各种资源汇聚成加速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事业的强大洪流，构建起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战略全局，构建起人类文明的新形态，促进了世界的现代化进程。[25]

综上，深刻把握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丰富内涵是开展相关研究的首要前提，也对世界范围内的现代化发展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目前，学界普遍围绕中国共产党领导、以人民为中心、坚持社会主义、“五个文明”协调发展、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和面向世界等方面对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内涵进行了深入探讨。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必须坚持中国共产党的领导，这是被实践证明的科学论断，保证了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始终沿着正确的方向前进。以人民为中心的立场，确保了中国式现代化道路追求的是满足人民群众根本利益的整体性现代化，而不是满足少数利益集团的现代化。中国式现代化道路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有机组成部分，坚持社会主义是永远不变的底色。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五个文明”协调发展的实践，规定了中国式现代化道路追求的是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生态全面发展的现代化。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最终目标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无论什么时候，中国式现代化道路都要坚持开放。在开放中寻找差距、借鉴经验，吸收一切人类优秀文明成果，同时把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成功经验传播出去，促进世界共同发展。

二、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主要特征

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成功首先在于成功把握自身国情和发展阶段，顺应了人类社会发展的基本规律。它创造了人类社会现代化史上的奇迹，是追求人的全面解放和发展的现代化道路，符合人类社会发展规律。

第一，中国式现代化道路追求的是人口规模巨大的现代化。中国式现代化道路追求的不是某一部分人的现代化，也不是某一群体的现代化，而是覆盖全体人民的现代化。学界深刻分析了实现人口规模巨大的现代化的基本内容，一是从国情上看，国情是制约一个国家现代化进程的重要影响因素，脱离国情的现代化注定是失败的。中国式现代化道路无法脱离人口规模巨大的基本国情，是人口规模巨大的现代化。[26][27]二是从历史上看，当今世界只有30 个国家约10 亿人口实现了现代化，而中国14亿人的现代化，将让世界近1/5的人口实现现代化。[28]有观点认为14 亿多人口一个都不能少地实现现代化，进入现代化社会、享有现代化生活，这在人类发展史上是从来没有过的。[29]三是从影响和格局上看，人口规模巨大对现代化的影响是多方面、全方位的。对于底子比较薄弱的中国，其艰难和复杂程度难以想象。现在全国只有4亿多的人口达到中等收入，还有很多人的生活水平有待进一步提高。[30]人口规模如此巨大的现代化，必将改变世界现代化的现有格局，对其他国家的现代化进程产生深远影响，对人类社会发展方向发挥积极作用。[31]

第二，中国式现代化道路追求的是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现代化。全体人民共同富裕既是社会主义的本质属性，又是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重要特征和题中应有之义。人民是历史的主体，既是现代化的创造者和推动者，也应是现代化的受益者。总体上看，学界形成了主要共识，一是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本质特征。社会主义现代化优越于资本主义现代化的重要体现是以“共同富裕”超越的“贫富悬殊”。[32]二是实现全体人民的共同富裕和实现中国式现代化两者之间是相辅相成的关系，共同富裕是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内在要求和基本特征。[33]三是从历史进程上看，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始终是贯穿社会主义革命、建设和改革各个时期的主要目标。党的十八大以来，共同富裕更是被视为一项长期任务和现实任务，并将其与现代化目标相联系，成为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重要特征。[34]

第三，中国式现代化道路追求的是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协调的现代化。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是实现现代化的两项重要指标。中国式现代化道路是在总结正反两方面历史经验的基础上探索出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协调发展的现代化。从人与社会关系的角度出发，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秉持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协调共进的发展原则，辩证、全面、平衡地处理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的关系。从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的关系上看，主要观点有：一是物质文明是精神文明的前提和基础，经济实力、科技实力等综合国力是实现国家富强、民族复兴、人民幸福的实力保证；精神文明是为现代化建设凝心聚力的精神力量，先进的精神对物质文明建设起着促进作用。[24]二是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是协同发力、互相促进的关系，共同促进社会的整体性进步，在实现经济发展的同时，更要高度重视精神文明建设。[35]三是中国在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进程中创造了丰富的物质文明，需要与之相配的应当是高层次的精神文明；当今世界正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要充分应对这一变局也应当具备丰富的物质文明和高度的精神文明。[36]

第四，中国式现代化道路追求的是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人与自然是和谐共生的命运共同体。西方国家在创造工业文明和物质财富的同时，对生态环境也造成了巨大破坏，频繁发生的环境灾难引发人们对西方国家现代化道路的深刻反思。中国式现代化道路主张既要加强经济建设，又要注重生态环境保护。从人与自然关系出发，一方面，学界普遍认为，人与自然是共生关系，共生共美，不能为了发展经济而破坏自然，必须要吸取西方国家现代化道路在生态环境保护方面的失误教训，使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在正确处理人与自然关系上具备原生性优势。[37]另一方面，在西方国家工业社会中，人与自然相互割裂，导致了环境污染与生态破坏。这显示了西方现代化理论范式的天然缺陷。中国式现代化道路主张“人与自然是生命共同体”，提出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38]这摒弃了导致人与自然二元割裂的人类中心主义思想，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充分运用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在实现经济发展的同时大力保护生态环境，实现对西方国家现代化道路的超越。[21]

第五，中国式现代化道路追求的是走和平发展道路的现代化。中华民族自古以来爱好和平、追求和平。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绝不可能走上西方国家的侵略扩张道路。在和平发展意义上，中国式现代化的内涵和贡献在于，一是走出了一条与西方充斥暴力、鲜血、战争的现代化道路有着本质区别的道路。中国式现代化的发展过程是一个和平崛起的过程，也是经济社会保持长期稳定发展的过程。[39]二是中国式现代化道路蕴含和平发展、合作共赢理念，倡导以和为贵的文化精神，积极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同时致力推动全球发展。[40]三是中国式现代化道路摆脱了西方国家“国强必霸”思维和所谓“修昔底德陷阱”，是中国共产党带领中国人民在长期实践中探索出来的一条独特的和平发展之路，推动构建了和平发展、合作共赢的新型国家关系，带有明显的和平基因属性。[41]

综上，多数学者深刻分析了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主要特征，认为中国式现代化道路改变了世界现代化格局，对人口占多数的发展中国家的现代化进程产生了深远影响。中国式现代化道路是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现代化。如果一个国家的现代化只是少部分人受益，贫富差距日趋扩大，阶级矛盾尖锐，那么这样的现代化绝不符合人类社会发展规律。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强调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同等重要、协调发展。物质文明不能代替精神文明，精神文明不但可以汇聚共识、凝聚力量，而且能够确保现代化道路不会步入歧途。中国式现代化注重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不论是当前的气候危机，还是其他环境灾难，都是人与自然二元割裂的产物。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必然要吸取经验教训，正确处理经济社会发展与生态环境保护的关系。中国式现代化要走和平发展道路，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团结发展中国家共同实现现代化。

三、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发展历程

近代以来，不论是拯救民族危亡，还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现代化始终是中华民族、中国人民绕不开的话题。中国式现代化道路是中国共产党带领中国人民在长期革命、建设和改革过程中逐步形成的，离不开中国共产党百年奋斗史。基于不同的历史坐标，学界深刻阐发了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演进分期，形成了“四阶段论”“三阶段论”“五阶段论”等认识。[42]根据中国共产党奋斗史，学界对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发展历程形成了四个阶段的共识。

第一，萌芽阶段。中国式现代化道路萌芽于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一经成立，就开始团结带领中国人民独立探索符合中国国情的现代化道路，为现代化道路探索创造了国家独立、民族解放的前提条件并奠定了思想基础。有学者指出，历史和人民最终选择了中国共产党。中国共产党一经成立就认识到，一个支离破碎、贫弱不堪的国家是不可能建成现代化强国的。[43]还有学者认为，我们党成立后，积极探索革命与建设并存、符合中国国情、具有中国特色的“中国式”现代化，使救亡图存、民族解放的现代化道路走上了正轨。中国共产党团结带领中国人民取得国家独立，是探索“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第一步。[44]也有学者表示，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是推进中国现代化发展的根本前提。这个时期中国共产党就已涉及现代化问题，生成现代化意识。[45]在这一时期，中国式现代化道路探索历程可概括为“革命求富”。“革命”即新民主主义革命，“富”的核心要义是要消除财产私有制带来的贫富鸿沟。[46]

第二，探索阶段。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中国式现代化道路主要体现为“四个现代化”的宏伟目标和“两步走”战略设想，这规定了现代化的社会主义性质，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奠定了政治前提和制度、理论、实践基础。在这一时期，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重点目标是实现国家的工业化、现代化，将落后的农业国逐步转变为具有一定工业基础的工业国。[34]有学者认为，中国要实现这个目标，面临的困难巨大，一方面是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对社会主义国家的严密封锁，另一方面则是自身缺乏足够经验。因此，我们只能向苏联学习。在学习过程中，苏联计划经济模式的弊端和不足日益显露。为避免重蹈覆辙，中国共产党开始独立自主探索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形成了较为完整的国民经济体系和工业体系。[31]有学者表示，从“一化”到“两化”再到“四个现代化”的探索过程，体现了中国共产党根据形势发展变化不断深化对现代化建设的认识，为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形成奠定了理论与实践基础。[27]在探索“四个现代化”的过程中，中国共产党始终坚持社会主义方向不动摇。[47]

第三，发展阶段。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期，以邓小平同志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根据改革开放初期的主要特点，首次提出“中国式的现代化”概念，不断丰富和完善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战略目标与部署，力图通过分“三步走”战略、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的发展目标。[27]有学者称之为“富国大业阶段”。在这一阶段，中国共产党人对社会主义的认识愈发深刻，准确把握了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基本国情，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逐渐丰富完善，对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建设有了清晰的规划，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成为重要动力。[48]有学者认为，根据现代化的目标不同，这一时期的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又可分为三个认识层面的发展阶段：一是建设高度文明、高度民主的社会主义国家，到20 世纪末人民物质文化生活达到小康水平；二是建设富强、民主、文明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分三步走、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三是建成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全面建设小康社会。[49]

第四，形成阶段。“建设什么样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怎样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后中国式现代化道路要解决的主要问题，党中央对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实施了全方位、深层次、多领域的社会变革，实现了巨大的历史飞跃。[50]有学者认为，这个时期全面深化和拓展了中国式现代化道路探索，体现在构建了“五位一体”总体布局、“四个全面”战略布局、“五大发展理念”的全新布局，形成了“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新理念新思路，创造了中国式现代化新道路，创造了人类文明新形态。[51]有学者指出，我们党在“四个现代化”基础上，结合新阶段新特点提出新的“两步走”发展战略，成功解决了绝对贫困问题，实现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我国朝着到本世纪中叶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奋斗目标迈进。[52]还有学者表示，这个时期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迈出了重大步伐，国防和军队现代化、中国特色大国外交和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全面推进，党的全面领导能力和党的建设质量系统提升，中华民族迎来了从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的伟大飞跃，中国式现代化持续提级加速。[53]

综上，学界普遍认为，中国式现代化道路每一阶段都各有特点。萌芽阶段将现代化由外生性转化为内生性，革命与建设并存，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奠定了实现国家独立和思想实践准备。探索阶段将现代化与社会主义改造相结合，结合我国国情并借鉴苏联计划经济模式，积极推动国家的工业化、现代化，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奠定制度基础、政治前提、理论与实践基础。发展阶段确立现代化战略目标与部署，明确通过分三步走、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不断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奠定较为系统的理论支撑和强大的物质基础。形成阶段全面深化和拓展中国式现代化道路探索，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奠定完善的理论体系，党和国家事业取得历史性成就、发生历史性变革，创造了中国式现代化新道路，并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基本经验由特殊上升到普遍，丰富和发展了世界现代化理论，创造了人类文明新形态。

四、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价值旨归

中国式现代化道路是中国共产党在长期的革命、建设和改革实践中找到的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的必由之路。与西方发达国家和苏联社会主义现代化相比，它具有创新性的价值意蕴，为现代化理论提供了独特的中国智慧和中国方案。中国式现代化道路蕴含的显著优势，具有重大的价值意义。

第一，理论价值。中国式现代化道路是以马克思主义及其中国化理论成果为指导思想的现代化，也是马克思主义理论创新的具体成果，包含重大的理论发展和突破，彰显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理论价值，对科学社会主义的发展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对此，学界的主要认识有四方面，一是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对现代化理论体系作出了原创性贡献，彰显了科学社会主义的生机和活力，为后发国家步入现代化提供了中国智慧和中国方案，为世界发展提供了新的路径选择，打破了对西方现代化模式的崇拜和依赖，引领了人类文明发展的新方向。[54]二是中国式现代化道路是人类现代化进程中的崭新创举，是超越资本逻辑、彰显人的价值的发展道路，对资本主义文明具有超越性意义，对发展中国家具有借鉴作用，拓宽了科学社会主义实践的场域。[55]三是随着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不断推进，中国式现代化在理论和实践上不断实现创新突破，丰富和发展了社会主义现代化理论，为世界社会主义发展注入强大生机活力，为推进世界现代化进程作出重要贡献。[56]四是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具有深厚的哲学意蕴，体现了哲学上的辩证统一关系，体现了现代化的普遍性和中国发展的特殊性、历史规律的决定性和历史主体的选择性以及社会发展的系统性与实践探索的创新性。[57]

第二，世界价值。中国式现代化道路改写了西方国家的现代化逻辑，体现在其相较于西方发达国家和苏联模式的现代化所凸显的超越性和突破性，具有较强的世界意义。一是从总体上看，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具有世界价值和全球影响，以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为总体目标，以全人类共同价值为精神纽带，以和平、发展、合作、共赢为基本原则，以共商、共建、共享为治理特征，以建设新型国际关系为实践路径。[58]二是从比较上看，中国式现代化道路为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注入重要的积极变量，为发展中国家摒弃西方以资本为中心、两极分化、物质主义膨胀、对外扩张掠夺的现代化老路，破除“现代化就是西方化”的迷思，探寻适合自身的现代化道路提供了有益借鉴、全新选择。[56]三是从内在看，中国式现代化道路既坚持独立自主，又注重博采众长，它的成功推进充分证明，世界上既不存在定于一尊的现代化模式，也不存在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现代化标准。[59]中国式现代化道路超越了“西方中心主义”的狭隘现代化理论，具有更大的包容性和开放性，为世界其他发展中国家拓展了实现现代化的路径和选择，为非洲国家摆脱贫困陷阱、实现现代化，提供了诸多启示和新的选项。[60]

第三，文明价值。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创造了人类文明新形态，拓展了发展中国家走向现代化的途径，给世界上那些既希望加快发展又希望保持自身独立性的国家和民族提供了全新选择。[61]一是从文明形态视角出发，学界普遍认为中国式现代化道路通过实践科学社会主义，扬弃资本主义文明，发展了社会主义文明，创造了人类文明新形态。它重构人与自然关系、人与社会关系，变革了人类社会的存在方式。它变革人与自然的关系发展，为破解人与自然矛盾提供了示范；协调人与社会的关系发展，引领人类社会的自由解放，生成了人与自然、人与社会和谐发展的人类文明新形态。[62]二是从历史视角出发，有学者从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历史合理性和时代进步性出发进行阐释，指出其既体现了人类文明发展的一般规律，又蕴含不同于其他文明形态的内在文明逻辑；不仅深刻改变了中国，也深刻影响了世界，为人类发展进步作出了重要贡献。[41]

第四，时代价值。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具有明显的时代价值，它的成功开创体现了纵向的创新，创造了新的现代化理念和举世瞩目的中国奇迹。这尤其体现在三方面，一是从社会主要矛盾视角出发进行认识，在现代化进程中社会主要矛盾转化的科学内涵，决定着中国式现代化有其时代价值。中国式现代化道路是中国追赶时代潮流的必然结果，在世界现代化舞台上奏响了中国特色的华彩乐章，这一正确道路正深刻改变了中华民族的前途和命运，也必将引领人类文明走向更加光明的前景和更加美好的未来。[63][64]二是从问题导向视角出发进行阐发，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在从理论和实践上系统回答了“什么是社会主义现代化、怎样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历史课题的基础上，进一步回答了“建设什么样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怎样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时代课题。[54]三是从人类文明走向视角出发进行剖析，人类走向现代化具有多元的道路选择，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时代价值体现在：消解了西方现代化话语霸权，坚守了马克思主义关于西方现代化批判的价值立场，规避了西方现代化道路因资本增殖本质属性带来的内在弊病，超越了资本主义形而上学的文明，从而创造了人类文明新形态。[21]

第五，实践价值。中国式现代化道路是中国共产党团结带领中国人民在实践过程中探索形成的区别于西方国家的现代化，取得了显著的实践效果，具有重大的实践价值，这尤其体现在，一是探索不同于西方的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和致力于实现现代化，是中国共产党不懈探索的理论问题和实践主题。“工业化”目标的确立、“四个现代化”的探索、“中国式的现代化”的提出和“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形成是中国式现代化道路不同阶段的实践成果。[65]二是党百年奋斗的生动实践在于党领导人民成功走出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它实现了从被动到主动、从局部到全域、由发展到创新的有机统一，实现了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生态文明全方位转型，取得了一系列伟大成就，中华民族迎来了从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的伟大飞跃，积累了丰富的实践经验。[66]三是中国式现代化在实践中创造性地解决了“站”起来的问题，为中国人民的现代化奠定了政治和社会基础；创造性地解决了“富”起来的问题，为追求人民福祉奠定了坚实的物质基础；创造性地解决了“强”起来的问题，满足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促进人的全面发展。[67]四是中国共产党人守初心担使命，把实现中国式现代化作为中华民族的目标追求和持久的奋斗方向，极大地激发鼓舞了中国人民持续奋斗的信心和意志。[6]

综上，学界深刻阐发了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价值旨归，从价值尺度上阐释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对马克思主义理论成果和现代化理论的原创性贡献，可以全面认识其对西方国家现代化的理论超越。深入探究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世界意义，可以推动世界历史向社会主义的重大转变，为世界其他发展中国家实现现代化提供中国方案。系统揭示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引领人类文明新形态的价值，可以重构人与自然关系、人与社会关系，为破解人与自然矛盾、解决社会矛盾提供新范式，为人类指明一条前所未有的实现现代化的崭新道路。全面剖析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时代价值，可以充分认识其价值追求、与西方国家现代化道路的本质区别及其对人类社会发展和世界现代化进程的意义。立足社会存在和伟大实践，从现实社会变迁实际出发，全面把握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实践效果和实践价值，可以深刻理解中国共产党人“为中国人民谋幸福，为中华民族谋复兴”的初心和使命。

五、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研究的评析与展望

从总体上看，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已然成为学界研究的重要领域。学界对它的理论基础、基本内涵、主要特征、发展历程和价值旨归等方面的研究都日渐成熟，形成了较为丰富的学术成果，无论是思路、观点，还是视角、方法都为后续研究提供了学理支撑和宝贵素材。随着中国式现代化实践不断发展，进一步研究还要以发展的思想把握其动态变化，从多学科视角出发，运用辩证思维方法开展整体性研究。

一是逻辑渊源阐释需进一步系统。目前学界对中国式现代化道路逻辑渊源的研究成果或多或少、或直接或间接地涉及其理论逻辑、历史逻辑、实践逻辑、文化逻辑和价值逻辑。但是，研究内容还缺乏系统性、整体性和一致性，研究成果还过于单一、零散和间接。强化对中国式现代化道路逻辑渊源的系统阐释，有助于全方位、图景式系统认识它的理论逻辑、历史逻辑、实践逻辑、文化逻辑和价值逻辑等，厘清它的逻辑起点，彰显它的独特性。

二是比较优势研究需进一步深化。目前学界对中国式现代化道路自身优势的研究较多，大多从不同角度、多层次挖掘其时代价值和世界意义，但是对中国式现代化与西方国家现代化的比较优势研究还较少。只有少数研究成果运用了比较研究方法，力图通过与西方国家现代化道路的对比，凸显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优越性。这些研究成果还存在视野不够宽广、站位相对不高、内容略显单薄等问题，导致一些成果具有同质性。加强对中国式现代化道路比较优势的研究，有助于在中国式现代化与西方国家现代化的横向对比中，直观地展示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超越性和独特优势，突出其时代价值和世界意义。

三是实践路径探索需进一步拓展。从现有的研究成果看，学界对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实践路径的研究已有较为清晰的范式，但仍较为薄弱，创新力度、研究深度还不够，且维度较为宏观，大部分围绕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生态等方面展开。深入地、创造性地推进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实践路径的探索，有助于提炼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普遍经验，明确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以来，中国共产党团结带领中国人民走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引领党和国家事业取得历史性成就、发生历史性变革，并为其他发展中国家提供中国智慧和中国方案的实践性和参考性，促使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完成从特殊性到普遍性的提升。

从上述三方面出发，可加强以下工作。

第一，强化对中国式现代化道路逻辑渊源的阐释。对中国式现代化道路逻辑渊源的阐释应体现多重性、层次性和系统性。首先，应当对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逻辑起点进行充分界定。中国式现代化道路虽是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提出的新概念，但深刻体现了中华民族迎来从站起来到富起来、再到强起来的发展逻辑，其逻辑起点不但要体现历史的必然性，而且要结合中国共产党百年奋斗史、新中国史、改革开放史和社会主义发展史来进行界定。其次，应对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理论逻辑进行深入剖析。不但要对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关于社会主义和现代化理论的文本进行发掘，而且要结合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具体实践进一步系统梳理中国共产党关于社会主义建设的理论创新成果。特别是在理论逻辑方面要结合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使其形成严密的理论体系。再次，应对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历史逻辑进行深化研究。要结合党的“三个历史决议”，特别是《中共中央关于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的决议》，对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历史进程进行科学的阶段划分。在此基础上，对其发展历程、历史渊源、历史因素和普遍经验进行探析、总结和提炼，使其具有清晰的历史脉络和深厚的历史底蕴。最后，应对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实践逻辑进行系统探索。既要阐释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关于人类社会现代化的普遍性理论和实践成果，也要结合发展阶段和具体国情，积极探索它的实践逻辑所呈现出的特殊性与普遍性的复合过程，推动其研究成果的跨越性发展。此外，还可以进一步深入系统地探究有关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时代逻辑、现实逻辑、世界逻辑等。

第二，加强对中国式现代化道路比较优势的研究。在深刻认识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内涵、特征、历程、渊源和超越性的基础上，我们要实事求是地加强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两种不同文明形态之间的比较研究。一方面，社会主义是中国式现代化的本质属性，是中国式现代化道路与资本主义现代化道路的本质区别。我们既要在基本内涵、主要特征、发展历程和价值旨归等方面，又要在领导力量、价值指向、实现方式、发展理念和世界影响等方面，将中国式现代化道路与西方国家现代化道路进行多维比较。我们要突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和现代化有效结合的优势所在，深刻阐明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在实现经济高质量发展、发展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构建和谐社会、生态文明建设等方面的贡献和价值。另一方面，我们要将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置于世界现代化发展历程之中，运用国际视野将其同西方国家现代化道路进行比较，在比较中把握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动力和优势。与西方国家现代化道路相比，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国家政治理念与文化制度作为主要推动力，这是超越了西方国家唯资本、唯阶级、唯意识形态的制度模式。我们要深刻认识到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开启了引领人类未来发展的新篇章，正以中国方案和中国智慧突破现代化发展困境，在经济危机、国家治理、生态失衡和疫情防控等治理问题方面为世界贡献中国经验和中国力量。唯有比较，我们才会更加深刻地认识到在全球化背景下如何处理中国式现代化道路与西方国家现代化道路的关系。我们应在吸取人类一切优秀文明成果的基础上，进一步加强对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探索与研究，这对中国和世界的未来发展都具有重大意义。

第三，推进对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实践路径的探索。对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实践路径的研究，仅停留于总结实践经验和价值意义是不够的，还应当紧密结合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动态属性，创造性地提出具有针对性的现代化实践路径。学界对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实践路径的研究大部分围绕经济发展、政治建设、文化创新、社会治理和生态环境保护等宏观层面展开。我们应当在宏观研究基础上，利用创新思维，持续深入地加强微观研究，增强研究的创新性、实践性和时代性。在宏观层面，我们要着眼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五位一体”总体布局、“五个文明”协调发展、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和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等方面，全面系统地探究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实践路径，全方位、全景式把握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演进过程。在微观层面，我们要以21世纪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紧紧围绕坚持党的全面领导、以人民为中心、全面深化改革和对外开放、全面从严治党及统筹发展与安全等，深入挖掘现代化建设的客观规律，切实为党和国家探索、创新、拓展中国式现代化的推进路径奠定坚实的理论基础。我们要不断地由表及里深化中国式现代化建设规律研究，总结出一系列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丰富而宝贵的历史经验，并将其落实到现代化建设各个领域，在不同的细分领域提出不同的具有针对性的实践路径，使中国式现代化的独特优势能够落地生根，并为世界现代化发展贡献中国智慧和中国方案提供实践支撑。我们要结合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战略全局与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背景，持续深化对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实践路径的科学性和开放性，引领人类文明新形态，以及引领人类世界的未来发展等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