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磊,李 江
(1.中共黑龙江省委党校,哈尔滨150080;2.东北烈士纪念馆,哈尔滨150007)
东北抗日义勇军的出现,并非偶然,它是近代东北特定的历史条件下和社会基础上产生、发展起来的。1931 年“九一八”事变后,面对国破家亡惨痛境地的东北人民,在中国共产党的号召影响与帮助下,在白山黑水之间燃遍了民族自卫的抗日烽火,城镇乡村遍布着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的怒吼。东北各阶层群众、东北军、警察部队的部分爱国官兵纷纷组成义勇军、救国军、自卫军、大刀会、红枪会等抗日武装。东北抗日义勇军的抗日斗争几乎遍布于东北全境,人数最多时曾达到30 多万人,他们前仆后继,与日寇展开殊死斗争。抗日义勇军没有统一的军事领导和编制,军费要靠自筹或各界捐助,主要用轻武器乃至大刀长矛作战,以多种战术形式打击日伪军。抗日义勇军的英勇斗争,虽然遭到了失败,但却留下了宝贵的历史经验和教训,为其后全民族抗日战争提供了丰富的借鉴,特别是东北抗日义勇军在抵抗日本侵略者的斗争中形成了一套具有自身特点的战略战术和作战形式,在抗日战争中具有特殊的地位。
东北抗日义勇军的组成成员都是东北广大民众自发组织起来的抗日武装。他们中间有的是正规军警的官兵;有的是退役的旧军政人员;有的是被收编的绿林“胡匪”;也有的是工人、农民、爱国的知识分子;还有的是毁家纾难的开明绅士和地主[1]3。东北抗日义勇军不是国家常备军,也没有经过长期的军事训练;它的指挥员,只有少数人出身于军校,而部分是东北军的军人行伍出身,他们是从战争中学习战争的。据不完全统计,东北抗日义勇军主要战斗1499 次,歼日军4.35 万人(含死、伤、俘、病死、冻死和战伤感染等),歼伪军、伪警7.89 万人(含死、伤、俘、投降、反正、叛逃)[2]32。东北抗日义勇军的抗日斗争,用实际行动响应和拥护了中国共产党及中共满洲省委坚决抗日的方针和主张,体现了伟大的抗日救国精神。东北抗日义勇军在战斗中运用机动灵活的战术,其主要作战形式有以下方面:
在东北抗日义勇军的所有作战形式中,阵地战是极其常见的作战形式,义勇军所运用的阵地战通常称之为阵地防御战。阵地战就是军队依托阵地的地形和工事进行防御或对据守阵地之敌实施进攻的作战形式。如发生在1931 年11 月间的江桥抗战就是阵地防御战的典型战例。江桥抗战对于抵御伪军张海鹏部的入侵,起到重要的作用。为了在江桥开展阵地战,在马占山还未就任黑龙江省代主席之前,当地的守军就曾修筑防御工事。当伪军张海鹏部进攻江桥时,守军就是依靠前期修筑的防御工事,奋勇抵抗,将张海鹏部击退,遂将江桥左岸桥头工摧毁并破坏了江桥,以阻挡日军的入侵。马占山到职就任后,命令立即修复防御工事,包括在汤池、三间房、昂昂溪修筑设置了防御工事,积极准备抗战。马占山曾多次亲临前线督战,但由于日军火力及兵力的增加,利用空军的优势、猛烈的炮火摧毁了防御工事,在守军伤亡惨重、乞援无望的情况下,马占山下令撤出阵地。江桥抗战坚持半个月,重创了日伪军。日军亡1500 余人,伤2000 余人,冻伤1000 余人,伪军死、伤、俘、降、散5000 余人。中国守军苦战半月,伤亡约万人。江桥抗战是东北爱国官兵自发奋起抗击日本侵略者的壮举,是一次较大规模的抵抗,对东北抗战的战局发生了重要影响,推动了东北各地的抗日斗争。可以看出,阵地战需要调动大规模的部队和火力,人员伤亡也较大,在东北抗日战场敌我兵力对比悬殊的条件下,往往得不偿失。
运动战是东北抗日义勇军与日军作战的主要形式,运动战是依托较大的作战空间来换取时间移动兵力包围敌方,以优势兵力速战速决。在抗战之初,东北抗日义勇军作战的流动性较大,其特点概括为“打赢就打,不赢就走”。作战方式比较灵活,主要立足于“打”,在于进攻,而不是退却。例如,1932 年年初,日寇刚刚占领绥中,为巩固统治,便经常四处“扫荡”抗日武装。辽西抗日义勇军郑桂林部采取运动战,抵御了日寇的进攻。郑桂林对攻打绥中县城的日军部署是:杨振忠旅,从县城东北方向绕过东门进攻南大营;胡景元旅,由头台子、庙沟进攻南关的日军;顾永祥旅,进入南关与车站中间地带,切断日军南北联系;狄占魁旅,宿主南门日军;窦海山旅,进攻西门;洪永贵旅、于庆堂旅,进攻东门;余部由郑桂林率领,居中策应,进攻车站[3]。此战以胜利结束告终,俘虏日伪军17 人,缴枪20 余支,铁盔30 顶。郑桂林随即率部撤走,又在四方台发动进攻战,给予日寇一定的杀伤后,率部迅速转移到了红庙子又痛歼日寇百余人,缴获了一批军用物资。再如,辽东三角抗日区由邓铁梅创建的“东北民众自卫军”,曾经利用运动战,夜袭凤城、奇袭卡巴岭、攻占龙王庙、争夺黄土坎等战斗,给予日伪军以很大的打击。1931年12月26日,邓铁梅率部千余人夜袭凤城县县城,毙伤日军50 余人,击溃伪警察200 余人,缴获步枪300 余支,轻机枪3 挺及大批军用物资,日军大为震动。夜袭凤城,是辽东地区抗日军民给日军的一次沉重打击,点燃了辽东三角地带的抗日烽火。1933 年4 月19 日出版的敌伪报纸《盛京时报》以“邓匪死灰复燃,日满军出动安奉”为题,不得不承认“在三角地带凤城背后保持残喘的邓铁梅匪,最近纠合旧部下,挽回势力,安奉线又陷于不安状态”[4]。在安东、凤城、岫岩一带的伪军、伪警在“讨伐”抗日军中,常常受到邓铁梅部的运动战打击。
在吉林和黑龙江地区的抗日义勇军作战,也基本上都是以运动战为主的作战形式对敌展开斗争的。特别是王德林、马占山、冯占海等均是采用运动战长期与敌对峙斗争。
阻击战是防御战斗的一种,目的是阻止敌人的增援或逃跑,以保障主力歼灭敌人;或阻止敌人进攻,掩护主力部队展开或转移。转战东北各地的抗日义勇军,为了阻击日军的进攻,曾到处展开阻击战,使得敌人不能顺利入侵。如1932 年1 月下旬,吉林自卫军赵毅旅组织的双城阻击战。伪军于深澂部进犯哈尔滨,赵毅旅在双城堡东十里堡附近率领五个营的兵力,拔掉了伪军刘宝麟,获得大、小枪六百余支,俘虏敌人七百余人,揭开了双城阻击战的序幕。随后,赵毅旅率部在双城火车站痛歼日军,日军长谷部支队的主力受到了沉重打击。如1932 年4 月,王德林命令救国军吴义成部开赴延吉小城子一带布防,抵御从延吉出动的日伪军。4月27日拂晓,日军延汪(延边、汪清)联合警备队向额穆方向开来,当日军行进到额穆南大桥附近时受到了救国军吴义成部的猛烈炮火拦击,日军督队指挥官被击毙,死伤惨重,只好撤兵奔向敦化,救国军阻止日军进攻海林的目的达到,这就是著名的额穆阻击战。其他的战例还有冯占海指挥的五常、拉林阻击战,王德林部在南湖头、墙缝、松乙沟等地的阻击战。
围歼战是以优势兵力包围敌人然后聚歼的一种战斗方式。东北抗日义勇军的围歼战与正规军围歼战不同。由于东北抗日义勇军兵力受到限制,不能进行大迂回的围歼战,而是要在运动中根据时机和准备情况,采取小规模的围歼,达到歼敌的目的。如1932 年1 月3 日,辽宁义勇军于会川、张海涛率部及北镇县万余名武装群众,围攻北镇县城之战。将敌人围攻县城达七昼夜之久后因汉奸县长夏中秀勾结日军赶来,得以解围。又如,1932 年1 月,锦西的“西五会”抗日民团与绿林武装组织亮山部(刘纯启)、德全部(刘春山)和震东洋部(张恩远)联合的锦西歼敌战。他们采取诱敌深入、聚而歼之的战术,由“西五会”在西园子、龙王庙、于家屯、楼房等地埋伏兵力,在熊家沟处设卡诱敌。1月9日,击毙日军指挥官古贺传太郎:当日9时许,日军运输弹药的松尾小队一行30余人,在钱搭屯遭到义勇军袭击,这场围歼战痛歼了日军第八师团第二十七联队长古贺传太郎中佐率领的进犯锦西二百余名日军,击毙古贺以下少尉军官4名,士兵40余名,重伤20余名,缴获古贺战刀一把,长短枪数十支,打死和缴获战马三四十匹[1]220。锦西抗日民团等部歼灭古贺骑兵联队后,关东军和日本政府感到非常震惊,哀叹地承认古贺联队被歼灭“是满洲事变以来最大的悲惨事件”[5]。此外,如吉林团山子之役、镜泊湖之役都属于具有典型性的围歼战。
攻坚战,指攻克敌设有坚固防御的要地,如城池、关隘、要塞或据点的作战。东北抗日义勇军的攻坚战,多是各路军联合发动的攻坚。其中比较有影响的就是黑龙江抗日救国军与东北民众救国军联合围攻齐齐哈尔。1932 年9 月,黑龙江省抗日救国军总司令马占山从各方面的报告和情报中得知,黑龙江抗日救国军邓文、李海青、才洪猷、徐海亭等部,广泛出击,灵活机动,使敌防不胜防、“剿”不胜“剿”,日伪军只能困守于铁路沿线各车站。而此时的日军驻黑龙江省仅有第14 师团、骑兵第一旅团及铁道守备队第一联队等部,上述部队只能驻守省城齐齐哈尔,除此之外,几无机动兵力。马占山认为进攻齐齐哈尔的作战条件已经成熟,遂制订了四路大军围攻齐齐哈尔的作战计划,总攻时间定于1932 年10 月10 日。围攻齐齐哈尔的战役打响,北路大军进攻拉哈、西路大军争夺富拉尔基、东路大军右翼争夺泰安等地、东路大军左翼进攻安达、南路大军打响了昂昂溪之战。这次围攻齐齐哈尔之战,虽未达到预期目的,但给予日本侵略者的打击是沉重的。不仅使日伪在黑龙江省的统治受到严重威胁,而且牵制了日本关东军的主要兵力,使吉黑两省义勇军减轻了军事压力。又如1932年3月间第十三路抗日义勇军王绍泮、石盘部,攻打绥中县城之战;吉林抗日自卫军1932 年4 月攻克三道沟之战、黑龙江省马占山部1932 年4 月27 日攻占松浦镇之战,都属于攻坚战的作战形式。
游击战是东北抗日义勇军最为擅长使用的战术,这种战术遵循合理选择作战地点,快速部署兵力,合理分配兵力,合理选择作战时机,战斗结束迅速撤退,共五项基本原则的作战方式。1932年6月,在黑吉两省军联手攻哈未果之际,邓文部根据马占山的指示,采取“游击战方法”,即:不死守,不攻坚,处处设伏,步步为营;以灵活机动至态势争取主动,以频繁秘密之手段施行袭击,或有扰乱,或行破坏,或断其联络,或截其辎重,以旺盛之士气,牺牲之精神,配以地理之熟悉与人民协助,时时打击敌人,使敌毫无所获,并不得安息。我即积小胜为大胜,俟敌疲劳之时,集结全力反攻[6]。正是因为东北抗日义勇军采取这样的战术,到处袭击敌人,自诩“精锐”“无敌”的关东军在许多场合下也是处于被动挨打和疲于奔命状态。1932年是东北抗日义勇军抗敌的高潮年,日伪当局认为出现了“治安最坏的状态”,就连伪首都和伪省城都频遭袭击,周围多个伪县城被攻克,铁路遭毁[7]。游击战在义勇军的作战中取得了明显的效果。又如1931年12月30日,第四路义勇军耿继周部派小股部队将北宁路沿途路轨破坏多处,迫使向北宁路西进的日军混成第39 旅团不得不走走停停,边修路边前进,速度大减。当敌军列车行至白旗堡附近时,埋伏在这一带的义勇军突然予以痛击,打得敌人晕头转向。耿继周又派出队伍,绕到敌人后方,炸毁了柳河沟铁桥,切断了敌人退路。此战,义勇军夺取了大批战利品。据资料记载,1932年义勇军多次破坏铁路、桥梁,困至敌人不能运兵。4月3日“吉长铁路拉法、蛟河间桥梁因遭‘匪贼’破坏,火车不通”;5 月20 日,“吉长铁路秋梨沟、太平岭间因木桥烧毁,蛟河以远,旅客、行李运输停止办理”[8]。据满铁大连铁道事务所《时局重要志》记载:从1932 年4 月至1933 年3 月底,几乎天天发生义勇军破坏交通铁路之事,“被击毙的日军达1132名,被打伤的2084名”[1]521。辽南义勇军各部经常袭击车站,摧毁铁路和通信设施,仅1932年7月中、下旬袭击破坏铁路时间就有1063起,平均每天50 余起,日本铁路运输几乎陷入瘫痪。8月下旬,辽南第21、第24 路义勇军三次袭击日伪统治中心奉天城,毙伤日伪军数十人,烧毁飞机场汽油库及飞机20余架,有力打击了日伪军,扩大了东北抗日义勇军的政治影响[2]24。从敌伪的日志中,可以看出东北抗日义勇军无时无刻不在打击敌人,使其惶惶不可终日。
在东北抗日义勇军实施的战术形式中还有伏击战和偷袭战。伏击战是事先通过侦察地形和敌方运动规律,确立伏击的地点,设立伏击圈,并预先部署必要兵力。当敌人进入或诱入伏击圈后,我方利用地形地物形成兵力的局部优势,对敌形成多面围攻之势,予敌以重大杀伤。例如,1931年12月下旬,第12路义勇军张海涛部潜伏台安县境内桑林子一带的新民台安公路两侧,因事先已经将该公路破坏,迫使日军西进之载兵车不得不停下来。这时伏兵骤起射击,一时枪声四起,敌军被毙十余名后,狼狈逃走。张海涛部义勇军缴获步枪十余支,子弹数千发及其他军用物资。吉林省关家小铺伏击战、桶子沟伏击战等,都取得了赫赫战果。偷袭战是抗日义勇军常用战术之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敌人予以打击。日伪军拥有一定数量和军事素养的常备侵略陆军,而且调动了空军配合作战。白天作战极为嚣张,但是到了夜间作战军事优势不能发挥。东北抗日义勇军抓住敌人的漏洞,夜间出奇兵予以打击,如辽南第二军团李纯华部夜袭白衣寺,火烧海城日军大矢组之战;马占山部攻打拉哈、讷河之战等等。例如,救国军王德林部奇袭海林车站,就是偷袭战的经典战例。1932年3月3日,日军田野少将指挥部队乘车由哈尔滨出发,4日午后到达海林车站。王德林接到密报后,迅速派刘万魁率兵分三路突袭海林车站。经过半日的战斗,救国军击毙坂田少尉以下官兵84 人,缴获日军给养车7 辆,手榴弹12 箱,子弹万余发,洋马6 匹。1932 年5 月,黑龙江省民众抗日救国会义勇军才洪猷部在青岗、克山、绥棱、甘南、海伦等地不断夜袭据点,使日伪军如坐针毡。在辽西锦州一带活动的抗日义勇军也多是采取夜间偷袭战,例如,辽西义勇军攻打大虎山车站、锦县车站、义县车站、绥中车站、锦州交通大学等战斗。
东北抗日义勇军所采取的战术形式是极其多样的。抗日义勇军所采取的战术形式与毛泽东同志总结的抗日战争中战略和战术思想有异曲同工之处,东北抗日义勇军的战术形式后来为东北抗日联军所借鉴和发扬,使得抗日的烽火继续遍布于白山黑水之间。
东北抗日义勇军的战术特点是在抗日战争中通过实践所产生的,在关注义勇军战术特点的同时,要简要分析日本侵略者对东北抗日义勇军镇压的主要特征。一是集中主力、各个击破。日军动用最精锐的师团和先进武器,首先解决东北抗日义勇军中最有影响和颇具实力的队伍,如马占山、李杜、苏炳文等部,因为这些武装均是以原东北军为主力,有一定战斗力,首先平定这些抗日武装有助于解决其他势力较弱的民众武装。二是频繁讨伐,不遗余力。据史料记载,“九一八”事变后的一年时间里,关东军共出动“讨伐”义勇军905次,平均每天2.5 次,在1933 年1 月3 日至3 月8 日的三个月时间里,便在吉林省讨伐义勇军37次[9],另有伪军、警察、自卫团出动的次数不计其内。三是手段残忍,肆意乱杀无辜。日军为了杀一儆百,迅速平定秩序,对无辜群众滥杀,制造了无数骇人听闻的惨案。为了应对日本关东军所采取的战术,东北抗日义勇军总结了战争的经验,不断调整战术形式,为了应对关东军频繁的“讨伐”,东北抗日义勇军在战术上形成了以下独有的特点。
这是东北抗日义勇军全部战术中最为普遍的战术特点,主要是由当时敌我军事实力所决定的,适用于以弱对强的战斗。原因是:一是日本关东军武器装备精良,部队军事素质较高;而东北抗日义勇军组成成分复杂,军事装备参差不齐,甚至许多部队还在使用“冷兵器”进行作战,为了保存自己的实力,打击来犯之敌,只能采取“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的流动战术。二是东北抗日义勇军熟悉战场的地理环境,可以利用有利地势进行作战,有利就打,无利就走,打是为了胜。这一战术特点,后来被东北抗日联军成功应用于自身的战术之中。
在抗日战争起始阶段,日军人地两生,不敢贸然出击,基本上都是驻扎在大城镇,多利用汉奸、伪军打前阵。东北抗日义勇军为了消耗敌人有生力量,常常将敌人引蛇出洞,然后避实击虚或集中兵力进行歼灭战。如1932 年4 月,郑桂林部在红庙子战斗中就是用声东击西办法,将日军调出“老巢”后予以歼灭的。又如马占山江桥抗战失利后,退兵到黑龙江克山一带,诱使日军多门师团追击到克山一带,东北抗日军义勇军等待有利时机给予日军以打击。
这种战术特点是利用日伪军思想麻痹、骄傲自满的情绪,在敌人意想不到的时间、地点及防御的薄弱环节,进行突然袭击,予以致命打击。在“九一八”事变后,日军在几天之内相继占领了奉天、吉林等地,更助长了骄傲自满的情绪,认为东北守军不堪一击,中国人民是软弱可欺的。这就为东北抗日义勇军制造了许多突然袭击的有利空隙。东北抗日义勇军利用敌人分兵把守及援兵不济的空隙及日寇与伪军之间的矛盾,出其不意攻击敌人。如辽宁义勇军李春润攻打佘里沟战斗和苗可秀攻打凤城战斗都是利用伪军“身在曹营心在汉”的空隙而取得战斗胜利的。还有1932 年1月,锦州义勇军奇袭大凌河车站即为经典战例。
“化整为零,分头出击”,从东北抗日义勇军的抗日组织来看是一个整体,从黑吉辽热各部义勇军来看也是整体。比如:辽宁省“东北民众抗日义勇军”虽然是整体部队,但是缺乏统一的指挥和领导,因而在各地都是分散作战的。这也是由敌强我弱的实际情况所决定的,只有分兵才能保存实力,保留抗日有生力量。如辽南李纯华部平时义勇军战士在乡劳动,需要出击敌人则召之即来,率部出发,打完仗仍各回其家,寓兵于农。“集零为整,攻其一点”,就是在日伪军兵力薄弱之处或是在要速战速决的情况下,集中优势兵力给予进犯之敌以猛烈打击的战术特点。例如,三次攻打吉林敦化城之战、围攻哈尔滨之战都是集中兵力攻其一点的战例。
这一战术特点主要是利用敌人内部的反正力量,给予打击。例如:辽西最早为日寇所利用的汉奸凌印清,他曾收编当地著名胡子老北风(张海天),为其所用。后来,经过辽宁省“东北民众抗日义勇军”的工作,老北风依毅然反正,自愿加入“东北民众抗日义勇军”,并活捉了凌印清,后来这部伪军很快为黄显声部所灭。此外,东北抗日义勇军也打入到敌人内部形成里应外合之势,如1935年2 月5 日,苗可秀部组织攻打凤城,提前派一部分战士佯装成市民潜入凤城地区,苗可秀亲率二百余名铁血军战士猛攻县城,里应外合,攻入城内,抗日军逮捕日寇、汉奸多名,将其财产没收后退出凤城,沿途散发传单,号召民众抗日救国。
东北抗日义勇军的战术特点是在战斗实践中逐步形成的,随着抗战形势的发展变化,不断进行调整,以适应作战的需要。正是上述战术特点的运用,后来为东北抗日联军所采用,抗联将领又将上述战术不断调整,以适用于抗日战场的形势变化需要。
“九一八”事变后,东北抗日义勇军发展到1932年高潮期时,其兵力达到了30余万人。当时的东北抗日义勇军以原东北军为主导,大兵团较多,各部兵员多者达两三万人,少者也有千人,当然也存在兵员不等的大量中小武装集团。到了1933 年2 月至3 月间,在日军攻陷热河后,东北抗日义勇军大批部队或转道苏联,或退入热河,以及前一时期大量的战斗减员,东北抗日义勇军的斗争转入到低潮,士兵离队归乡趋势增强,其兵力明显缩减。据不完全统计,到1933 年10 月,有14 万余人伤亡,4 万余人投降(被俘),6 万余人逃走,4万余人随马占山等人突入苏联,在热河境内及转入热河的有近10万人,还有15万人在东北坚持斗争。
东北抗日义勇军的态势发生了明显变化,不仅是兵力锐减,规模变小,战术上也发生了明显的转变。日军主要以捕捉、“歼灭”大规模抗日武装集团为目标,以运动战的方式,采取集中兵力各个击破的战术,进行“围剿”作战。此时,东北抗日义勇军中处于主导地位的原东北军仍以正规军的正规战方法与敌作战。主客观的因素不可避免地促使东北抗日义勇军向小集团、分散化发展。东北抗日义勇军发生了大股变小股、从平原向山区僻地转进的明显变化。小集团、分散化使部队行动敏捷、易于部队的后勤补给,特别是部队之间相互联络与协作,来弥补战事需要。小股部队、分散作战的东北抗日义勇军,在遭到日军“讨伐”时,能够利用自然地形隐蔽在山地树林里,“讨伐”的日军撤离后能立即结转而进行袭击。如热河省朝阳南部、锦西西北山区,聚集了100 多个小股抗日武装义勇军,他们甚至有能力制造小型枪支和弹药。在小股东北抗日义勇军遍布的情况下,东北抗日义勇军随时可以集结成一两千人,袭击铁路或县城据点。此时,东北抗日义勇军出动抗敌的次数没有减少,反而增多,更积极主动,在许多情况下,日伪方面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东北抗日义勇军把1933 年变成了围攻伪县城之年,全年攻击伪县城达27个,其中,伪奉天省4县,伪吉林省16县,伪黑龙江省7 县,有7 个县城被攻破。据有关调查,从1933年6月到1934年5月,仅伪奉天省,义勇军出动次数就达6296次,总计为467691人次。1934年呈现尤为日益增强之势:1934年6月709次,7月759 次,8 月1516 次,12 月达1706 次[10]。东北抗日义勇军官兵通过战争,在思想上受到了锻炼,在战斗上积累了经验,涌现出了大批优秀指战员,有的东北抗日义勇军余部一直坚持到了1944年春。
总之,以蒋介石为首的国民政府,推行的不抵抗政策,带来的后果是十分严重的,致使东北抗日义勇军中原东北军部队的一切给养供给被切断。当时处于抗日斗争前线的各路东北抗日义勇军,不但不能发饷,就是服装、粮食也没有来源渠道,只能在战斗中缴获敌人的辎重物资和枪支弹药来充实自己,或从民间得到微薄的援助,来维持军队的基本温饱。“辽宁义勇军在20 万以上,枪械约有13 万支,余均无枪,惟持大刀或扎枪与敌冲锋肉搏。其有枪者经数月累战,子弹缺乏,几与徒手无异”[11]。不仅如此,由于医药的奇缺,造成东北抗日义勇军和抗日武装群众的大批非战斗减员。伤员得不到救治,死伤遍野,无法抢救。
在抗日战争初期,形成全民族抗日统一战线,来抵抗日本侵略者的条件还不具备。东北抗日义勇军分为三个系统,即东北军系统、救国会系统、后援会系统,但是没有统一的组织领导关系,在同一个系统中也没有统一的军事领导,基本上处于组织紊乱、各自为政的状态。所以,在东北抗日义勇军抗战过程中谈不到什么战略上的相互配合,更没有长期抗战的准备,在敌人采取各个击破的策略面前,不是孤军奋斗就是坐观不救,直至各个溃散和瓦解[12]。从总体上看,东北抗日义勇军的战斗多是与敌人拼消耗,最终致使自己困难加剧,渐次不支,导致失败。从参加东北抗日义勇军的成分与目的来看,也难以在东北抗日义勇军中形成一支有战斗力、步调一致的抗日队伍。虽然东北抗日义勇军能运用多种战术,在部分战斗中取得了胜利,但也应该看到在三年多的对日作战实践中暴露出了很多缺点。主要表现在:一是战场上配合失调,失去有利战机。1932 年2 月的哈尔滨保卫战,战前黑、吉义勇军曾经一度取得联合之势,但在战斗打响后,马占山部行动迟缓,还没有到达哈尔滨,哈尔滨就已沦陷,错失了有利战机。1932 年6 月,日寇集中大批日伪军进攻吉林省榆树、敦化、宁安、穆棱、汪清一带的冯占海部和王德林部义勇军时,在宝清、密山一带的李杜、丁超、邢占海部,并没有伸出援手,致使冯占海、王德林等部孤立无缘,屡遭失败。二是坐而观望各自保存实力,缺乏战略一致的观念。东北抗日义勇军中有的将领,为了保存自己的力量,有意“坐山观虎斗”或者按兵不动,或出兵也是声势浩大,行动慢,缺乏战略一致的观念,使其友军受到不应有的损失和失败。如在双城阻击战中,由哈尔滨派来的王孝芝团“赶到双城近郊,看到战事仍在继续,日寇飞机已来增援,因而畏缩不前望风而去”[13],导致赵毅旅陷于孤立无援的境地,最后惨遭失败。三是互相猜疑、残杀,削弱力量。一支部队最终的瓦解、溃散往往源自于内部的相互倾轧。东北抗日义勇军的部分队伍中上下级领导之间,常常相互猜疑,甚至发展到对立拆台的地步,加之敌伪军的离间,内部常常出现相互残杀的现象,也削弱了共同对敌的作战力量。总之,没有建立一个抗日统一战线,这也成为东北抗日义勇军走向失败的原因。
东北抗日义勇军虽遭挫折,但其功绩在中华民族抗战史上占有重要地位。正如中共满洲省委所指出的:“义勇军的溃散,绝不是东北反日运动的失败,绝不意味着满洲已成为侵略者的乐土。恰恰相反,这只是预示着东北的抗日游击运动将要走上一个新的阶段。”[14]在中国共产党、中共满洲省委的介入和领导下,东北抗日义勇军打响了反抗日本侵略者的第一枪,是中国人民武装抗日的开端。东北抗日义勇军的抗日斗争发扬了中华民族的爱国主义的光荣传统,这种爱国情怀既在中国人民的心中筑起了一道“新的长城”,也彰显了东北民众在反侵略斗争中的伟大力量,振奋了民族精神。东北抗日义勇军沉重地打击了日本侵略者的嚣张气焰,歼灭了日伪军部分有生力量,延缓其占领东北和发动全面侵华战争的进程。正是东北抗日义勇军在军事斗争中保留下来的经验和教训,为中国共产党领导东北人民反日斗争提供了借鉴和经验;为东北抗日游击战争锻炼一批军事人才;为中国共产党创建东北抗日联军提供了有利条件和重要基础。今天,东北抗日义勇军的历史为我们后人所铭记,东北抗日义勇军留下的宝贵精神财富是激励我们在实现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历史征途中的强大精神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