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设备需求论证中的配置互审策略研究

张洁媛，王洪攀，雍 鑫

（四川大学华西医院设备物资部，成都 610041）

0 引言

医疗设备购置过程主要包括医院需求发布、医疗设备技术参数和价格等信息的需求论证、院内采购或委托第三方采购3个环节[1-2]。其中，需求论证环节是否全面、科学是决定医院设备购置准确性和采购环境竞争公平性的关键[3-4]。制约医院科学、高效完成该关键环节的主要因素为医院、厂商对设备信息的了解程度不对称，即厂商对自身设备及本行业其他厂商设备的了解程度远高于医院。这种情况下，为获得更大利益，厂商常会选择更低配置或隐藏设备部分配置的方案来响应医院需求；医院则因了解程度低而常购置到“质低价高”的设备，即以高配置的价格购置到厂商提供的更低配置或有不满意功能的设备。这不仅导致医院运营成本增加，还使医院难以通过新技术优势促进学科及关键领域的发展[5-6]。目前，为做好需求论证工作，多数医院采用的方法是通过自身专业技术人员对厂商提供的响应方案逐一进行“优”“劣”判断。这种方法的劣势在于需花费专业技术人员大量的时间来了解多种设备的详细信息；而且目前医疗设备更新速度飞快，即使花费大量人力、物力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准确了解所购设备行业的最新信息[7]。故经常存在设备购置完成后，医院还需进行产品二次升级、增配采购等才能满足科室所需的情况[8]。因此，如何在短时间内准确了解所需设备行业的关键信息，从而购置到适合本医院的产品，仍是目前医院在设备需求论证过程中面临的难点问题。

博弈论是一门主要研究在不完全信息、完全信息等模式下，多个参与方在策略互动和利益交互过程中选择决策行为的方法学[8]，故本研究拟基于博弈论，梳理医疗设备需求论证中医院、多个厂商间的博弈过程，分析其行为选择逻辑，研究提升该过程设备信息透明度的博弈策略，以提高医院的设备购置准确性及配置水平。

1 医疗设备需求论证过程中医院面临的困境分析

本研究假设技术优、配置丰富、质量优的医疗设备为“优”，技术水平、配置、质量均一般的设备为“劣”。目前，大多数医院对所需设备行业的关键信息，特别是新的、个性化的设备信息了解不完全，故医院提出的设备需求也是不完全的，即“非优”需求。同时，医院将“非优”需求发送厂商的同时，也鼓励参与厂商提出更“优”的响应方案供医院论证。

1.1 厂商的保守响应

基于博弈模型[9]，多厂商参与的结果可从两家厂商博弈结果进行推广，故本研究假设参与论证的厂商数量为2。厂商i（i=1，2）在收到医院需求后，给出“优”或“劣”的响应方案由其自主决定。这种情况下，厂商为保护自身利益，多不会向其他厂商泄露自己的响应方案，故该决策过程为不完全信息下的静态贝叶斯博弈[8]。假设两家厂商对医院期望方案的成本评估分别为u1、u2，给出响应方案的成本分别为b1、b2。基于博弈模型[8]，此种不完全信息模式下，厂商间只能通过概率方法估计对方的响应方案，厂商i的策略组合bi（ui）符合贝叶斯纳什均衡[8]，即厂商1的策略b1（u1）与厂商2的策略b2（u2）互为对对方响应策略的最佳反应，且两家厂商的最佳响应策略是一致的，即把响应方案定为医院需求一半的“保守响应”方案。因为对厂商而言，较高的技术配置虽可能更符合医院的实际需求，但获益较小；而较低的技术配置可能只是基本满足或不满足医院需求，但收益会更大[10]。虽然实际设备需求论证中，参与厂商的数量多在两家以上，但根据不完全信息下的静态贝叶斯博弈理论[9]，随着参与厂商的增加，该最佳策略bi（ui）也只会无限接近医院提出的“非优”需求，而不是接近医院实际想得到的“优”需求。

1.2 医院的奖励约束

虽然上述分析表明，厂商不会主动为医院提供“优”的响应方案，但该过程中医院可以对厂商的响应行为采取一定的约束措施，以促进其提供较“优”的响应方案。根据博弈论[9]，在不完全信息模式下，医院能主动采取的约束方法主要为奖励约束。比如向厂商承诺对于提供更符合医院期望需求的响应方案的厂商，在后期采购环节中将具备竞争优势，即更符合医院期望需求的响应方案最终被接受的概率（Ph）大于相比不那么符合的响应方案最终被接受的概率（Pl），即Ph＞Pl，且Ph+Pl=1。

同上，假设需求发布后，有厂商i（i=1，2）参与响应。这时，厂商的响应方案符合博弈均衡，主要受Ph-Pl的影响。也就是说，当医院采取奖励约束后，厂商的最佳策略不再是无限接近医院提出的“非优”需求，而是由Ph-Pl决定。Ph-Pl越大，厂商提供较“优”响应方案的概率就越大[11]；Ph-Pl越小，厂商提供较“优”响应方案的概率就越小。因此，医院要想得到较“优”的响应方案，就需制定更大的Ph-Pl[12]。

1.3 医院面临的困境

由上述分析可见，采取奖励约束前，医院能购置到的最优设备是与自己提出的“非优”需求相符的设备。要想购置到真正“优”的设备，需制定更大的Ph-Pl，但能否制定较大的Ph-Pl取决于医院是否有较高的产品识别能力，即较高的设备了解程度。实际工作中，医院要提升识别能力，需持续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13]，而且花费大量成本制定的Ph和Pl也不是适用于所有设备，如不适用于集采目录设备、政府采购范围内设备等。因此，为了效益最大化，医院只会花费一定成本制定相对较优的Ph和Pl，这就难以保证厂商会提供较“优”的响应方案[14]。

综上，不管医院是否采取奖励约束，医院均难以购置到真正所需的、会给医院带来医疗或科研突破的技术设备。这不仅不利于医院学科的发展，还会因后期被动的设备升级或增配采购等造成医院成本增加，长此以往，医院将无能力购置“优”设备，从而形成长期购置“非优”设备的恶性循环。另一方面，从医疗设备市场发展的角度看，如果医院长期不能采取有力措施来提高对设备信息的了解程度，将不再会有厂商愿意主动提供“优”的产品，造成医疗设备市场的恶性发展[15]。因为提供“优”产品厂商的报价势必会高于提供“非优”产品的厂商，而医院在使用前（购买时）又不能了解到“优”产品是否真的较“非优”产品更优、更适合自己，所以按目前的采购流程，提供“优”产品的厂商会因价格劣势被排除在外。因此，突破厂商的保守响应行为、提高医院的产品识别能力，对于促进医院自身及整个医疗设备市场发展迫在眉睫。

2 突破医院困境的关键——基于“囚徒困境”的配置互审平台

由前文可知，在不完全信息模式下，均衡策略是每个厂商的最优选择，因此转变信息模式是突破这种均衡策略的最佳方法。根据完全信息下的静态博弈模型[16]，在了解了其他厂商的响应方案后，虽然均衡策略仍是厂商获取最大利益的最优策略，但理性的厂商会选择提供“优”的响应方案以获得更大竞争优势，该过程即为突破博弈均衡，形成“囚徒困境”[10-11，15]。故如果能让厂商互相知道彼此的响应方案，即将不完全信息转变成完全信息模式下的厂商博弈，就可突破这种博弈均衡。而且，现实需求论证中我们也发现，大部分厂商都有向医院反馈竞争厂商产品问题、自身产品优势等信息的意愿。基于此，我院创新构建了一套基于“囚徒困境”的鼓励厂商突破博弈均衡的配置互审平台，即在设备需求论证环节，通过该平台同一项目厂商可以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对需求响应方案进行相互审核形成书面质疑，并对质疑进行确认，提升了设备信息透明度，有利于促进厂商积极响应，提高医院设备需求制定的准确性。

3 配置互审平台的应用实践

3.1 应用逻辑

在完全信息模式下，两家厂商各自的响应行为不仅受医院的“非优”需求及Ph-Pl的影响，还受对方策略的影响。假设配置互审前，参与响应的两家厂商的优势均为50%，配置互审中，两家厂商均对对方的响应方案提出质疑，如果某厂商的响应方案中有一项被医院认定质疑真实，则该厂商的竞争优势就会减少k，而另一厂商的竞争优势就会增加k。因此，如果其中一家厂商的响应方案优于另一家，那么为获得更大的竞争优势，“优”的一方必然会质疑另外一方；而如果两家厂商的响应方案均为“劣”，且“劣”的项目数相近，根据“囚徒困境”原则[8]，理性的厂商在不知道对方是否质疑的情况下，也会选择质疑对方方案的欠“优”性。因为如果自己选择不质疑，对方选择了质疑，自己的竞争优势就会大大低于对方，就算对方选择不质疑，自己的竞争优势也仅仅是与对方相同；而如果自己选择质疑，那么无论对方选择质疑还是不质疑，自己都有竞争优势（见表1）。

表1 厂商彼此间的“囚徒困境”

3.2 应用流程

结合政府采购评审内容[1]及文献证据[17-20]，我院主要针对设备的配置及功能、厂商资质证件等方面进行配置互审，并选取拥有两家及以上响应厂商、设备技术新或复杂的项目进行，以提高配置互审的科学性及应用效果。配置互审的实施流程为：首先，医院组织同一项目厂商在同一时间、地点对需求响应方案进行相互审核，并要求各厂商将质疑信息以书面形式反馈医院；其次，医院将质疑内容分类发送给对应厂商进行质疑回复；最后，医院组织专家对质疑回复内容真实性进行判断，如质疑内容被判断为真实，则调整初步需求形成最终需求。具体配置互审流程如图1所示。

图1 配置互审流程

3.3 应用效果

基于上述流程，医院2020年筛选出预算年度内的28个项目进行了配置互审。对配置互审结果分析发现，110个参与配置互审的厂商中，96.36%的厂商都对同行业其他厂商产品进行了质疑，且经医院专家论证后，确定质疑内容为真实的项目中共涉及到97家厂商（如图2所示）。结果表明，绝大部分厂商对市场同类产品的主要信息是了解的，即有能力对同行业其他厂商产品进行真实质疑；同时，在完全信息模式下，无论自身产品“优”或“劣”，绝大多数厂商都会选择对其他厂商方案的欠“优”性进行质疑。这说明，配置互审平台在实际需求论证过程中能达到促使参与厂商突破博弈均衡，形成“囚徒困境”的目的。部分厂商存在“保守响应”的行为也表明，目前该医院花费成本构建的产品识别能力不足以较好地约束厂商选择“保守响应”，尚需要配置互审平台来获得厂商的“优”响应。此外，医院专家论证后确定质疑为真实的23个项目共涉及211条质疑内容，其中，94.31%为设备配置及功能类、4.27%为厂商资质证件类、1.42%为其他类。最终，结合配置互审结果，该医院完善了50%的项目需求，涉及173条质疑信息（如图3所示）。这也与我们的研究假设一致，即医院即使花费了一定的人力物力，也不能很好地了解所需设备的配置参数等信息；且如果医院未进行配置互审，后续还有可能会面临为这173条质疑内容继续买单等问题。因此，配置互审的实施，可弥补医院自身产品识别能力的不足，通过提升设备信息透明度来促进厂商积极响应，有效提高医院的设备需求准确性。

图2 配置互审质疑内容涉及厂商和项目情况

图3 配置互审质疑内容情况

4 结语

本研究基于博弈论，通过策略创新，搭建的配置互审平台可实现厂商间设备信息的透明化、提高医院在需求论证过程中的产品识别能力，从而大幅提升医院医疗设备的购置准确性、配置水平及医疗设备竞争环境的公平性。

本研究的优势在于：（1）该策略可借助厂商技术优势，发现更多不为医院了解的新技术及部分产品可能存在的问题，最终将医院初步发布的“非优”需求调整为更符合医院实际的需求，提高医院需求制定的合理性、全面性及科学性；（2）该策略可增加厂商之间的信息透明度，有利于突破厂商间固有的保守策略，促使厂商提供更“优”的响应方案；（3）该策略的应用也进一步丰富、发展了医院购置医疗设备环节中的方法学，更合理、科学、全面的需求论证过程为营造公平竞争环境、助力医院学科发展提供了新思路。但在实践中也发现，该策略尚存可优化之处：如虽然配置互审可给医院提供更多的潜在产品信息，但质疑内容中也夹杂着部分虚假质疑信息，这给采购及科室技术人员提出了新要求；对于个别设备，如那些生产厂商极少的设备，配置互审较难发挥其理想效果[21]；对于集中采购目录和政府采购范围内的设备，通过配置互审发现问题后，难以实行量化的惩罚标准[22]，而这一类设备又与医院的发展密切相关[23]；配置互审是基于一次博弈过程分析得出的最优解，但实际工作中，部分设备需多次采购，故厂商会基于长期利益选择响应策略[24]，这时的配置互审结果还需进一步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