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元地,卢 洋
随着互联网的深度应用,数字已超越传统意义,被赋予了经济学的概念,孟庆时等(2022)认为数字经济成为引领世界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的关键要素,深刻影响着现有经济形态和人们生产、生活方式。截至2021年末,我国数字经济及相关产业规模达到42.4万亿元,在支撑疫情防控和社会发展方面发挥巨大作用。中国信息通信研究院发布的《2021年全球数字经济白皮书》统计显示,2020年47个国家数字经济增加值规模达到32.6万亿美元,同比名义增长3.0%,占GDP比重为43.7%。数字经济是基于信息技术孕育而成的新型商业模式和经济活动,是实现传统行业转型升级、推动高质量发展的重要驱动力,连续4年被写入政府工作报告。2019年以来,国家层面陆续出台《国家数字经济创新发展试验区实施方案》《关于构建更加完善的要素配置体制机制的意见》等数字经济领域顶层设计。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发展数字经济,依靠信息技术创新驱动,不断催生新产业新业态新模式,用新动能推动新发展”。全国政协十三届三次会议明确指出,“要加快推进数字经济、智能制造等战略性新兴产业”。2021年《“十四五”规划纲要》提出,“发展数字经济,推进产业数字化和数字产业化,推动数字经济与实体经济深度融合”,更是从多个领域和维度为下一步加快我国数字经济发展提供了政策指导和支撑。
数字经济的快速发展引起了学术界的广泛关注。过去二十余年中,国内外学者对数字经济的研究从其概念内涵、测度方式延伸至数字经济的应用及价值。互联网技术和产业经济的发展使得数字经济的内涵不断丰富,目前较常使用的概念为2016年G20杭州峰会对数字经济的表述:以使用数字化的知识和信息作为关键生产要素、以现代信息网络作为重要载体、以信息通信技术的有效使用作为效率提升和经济结构优化的重要推动力的一系列经济活动。Bataev(2020)、徐昊等(2022)、孟庆时等(2022)众多学者认为数字经济是以数字技术为支撑的生产、交换、消费等经济活动的总称,其本质和核心是数字化创新,是数字化扩散至整个经济社会的必然结果。不同学者对于数字经济的定义不同,造成了测量指标体系的差异。范合君等(2021)从数字化使用能力、盈利能力、引领能力和创新能力四个维度出发构建中国区域数字化能力评价指标体系。钟敏(2021)将中国现实诉求和国际数字经济测度指标体系构建与优化的经验相结合,探讨中国举措。Teece et al(2018)、Wu et al(2022)、Chang et al等(2022)研究者认为数字商业的创新已经从技术等内部资源共享转向外部资源共享,由此产生共享经济、金融众筹等新形式。
本文基于文献计量方法,使用CiteSpace软件对CNKI数据库中CSSCI和核心期刊论文以及国外Web of Science核心数据库SSCI期刊论文中数字经济研究领域的文献进行梳理与总结,以期通过对中外数字经济研究的发展历程、研究热点及前沿动向进行分析,识别数字经济发展的脉络与规律,为进一步开展数字经济研究提供有益参考。
本研究数据来源包含国内与国外两个部分。国内数据源自CNKI中国知网,以“数字经济”为主题,南京大学“中文社会科学引文索引”(CSSCI)和北京大学图书馆“中文核心期刊”(核心期刊)为类别进行高级检索,得到有效文献992篇。国外数据来源于Web of Science核心数据库的社会科学索引(Social Sciences Citation Index,简称SSCI),采用主题检索的方式对全库1900年至今收录的文献进行检索,检索条件设定为“‘主题TS=digital economy’AND‘语种Languages=English’AND‘文献类型The document type=Article’”,经人工剔除信息不完整文献后,最终筛选获得有效文献1578篇。
通过对发文量进行整理与统计(如图1所示),本文发现数字经济相关研究文献最早出现于1992年,中外数字经济研究发展趋势相同,发展阶段相似。总体来说,数字经济研究的发展大致可划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预热准备期(1992—1999年),此阶段发文量较少,中外每年的相关研究均少于10篇;第二阶段是平稳增长期(2000—2015年),这一阶段国内与国外围绕数字经济的研究逐渐增多,年度发文量虽缓慢增加但仍低于50篇;第三阶段是高速繁荣期(2016—2021年),文献数量呈爆发式增长,且增长速度逐年加快。
图1 中外数字经济研究发文量
CiteSpace软件是一款可视化知识图谱软件,通过各类图形和多种数据参数,帮助使用者直观展示研究主题的发展过程与结构关系,并进一步分析学科主题的研究热点、研究前沿及发展趋势等。本文将来自CNKI中国知网和Web of Science核心数据库的共计2570篇文献导入版本为V.5.8.R3(64-bit)的CiteSpace软件,对数字经济的研究基本情况、研究热点、主题演进历程及研究前沿进行分析和评述。具体研究流程如图2所示。
图2 研究路线流程图
本文通过对数字经济研究的作者和研究机构进行共线分析,关键词频数、中介中心性分析,时区图谱分析和突变率分析,梳理近30年中外数字经济研究脉络。
通过对“数字经济”主题的作者和研究机构进行共线分析,可以准确得知不同作者和研究机构在该主题研究领域的参与程度及取得的研究成果(汪超等,2021)。导入中文与外文文献,由于CiteSpace软件默认节点类型选择“Reference”,而CNKI文献数据无法进行共被引分析,因此针对CNKI文献数据需在Node Type中取消对“Reference”的勾选,并转而选择“Author”或“Institution”。参数设置环节将中、外文献单位时间切片均设置为1年,分别得到中外数字经济作者共线图谱和中外数字经济研究机构共线图谱。
通过对中外数字经济研究作者共线图和Top20发文机构进行统计和汇总,可以得出如下结论:
第一,数字经济研究领域的作者方面,国内高产学者有戚聿东(11篇)、陈兵(9篇)、夏杰长(7篇)、刘翠花(6篇)等人,国外专家则以Chihiro Watanabe(10篇)、Neittaanmaki Pekka(9篇)、Mark Graham(5篇)等人为代表,这些作者围绕数字经济展开研究的时间普遍超过3年,科研成果数量较多且被引频次较高。在研究机构方面,高产机构多为高等院校且排名较好的高校,在数字经济研究领域发挥引领作用。如国内的北京师范大学(10篇)、厦门大学(8篇)、中山大学(8篇)、西安交通大学(6篇),这些高校均为双一流学科建设大学;国外高校则为QS世界排名前100的学校,包含牛津大学(27篇)、墨尔本大学(14篇)、诺丁汉大学(14篇)、宾夕法尼亚大学(12篇)等。这表明平台与科研实力是学者进行科学研究的基础,高平台实力强的学校其教授和学生越容易捕捉新鲜的研究热点并输出高质量创新成果,同时,教授和学生进行的学术创新活动将反哺学校,丰富学校的科研成果和提高学术声誉。
第二,数字经济研究领域作者合作联系紧密,高产作者大多来自同一研究机构。国内学者如戚聿东、刘翠花与丁述磊均来自北京师范大学经济与工商管理学院,夏杰长与刘诚均就职于中国社会科学院;国外高产作者如Chihiro Watanabe、NeittaanmakiPekka及Naveed Kashif同属芬兰名校于韦斯屈莱大学(University of Jyväskylä),Remeikiene Rita和Gaspareniene Ligita则来自立陶宛的米克拉斯罗梅里斯大学(Mykolas Romeris University)。作者通过团队合作的方式提高研究效率,形成团队优势。除此之外,相同国籍但属不同研究机构的学者之间也存在密切的合作关系。两位日本籍学者Chihiro Watanabe和YuJu Tou之间的连线显示在2017—2021年间两位学者虽分别就职于芬兰于韦斯屈莱大学和日本东京工业大学,但合作发表了8篇数字经济主题文章。这反映出科学技术的进步和移动互联网的普及让人们克服地理位置的差异,跨地区合作研究已成为当前研究的重要形式之一,且就职于国外大学的研究者更倾向于与本国学者达成合作。
第三,数字经济不再是单纯的经济名词,数字经济研究发展成为多学科交叉、多行业跨界的主题。高校中进行数字经济研究的学院主要集中于管理学院、经济学院、法学院、计算机学院,结合数据所示,数字经济发展至今早已不再是简单的经济形态,数字技术实现了与工业、农业、服务业等行业的深度融合,数字经济研究涉及的学科也逐渐丰富,由最初的经济学,扩展到统计学、管理学和计算机科学等多种学科知识的应用。而伴随着数字经济发展产生的法律和制度等层面的问题也吸引了法学、国际关系学等人文社科领域专家学者的关注和探讨。国内部分高校和科研院所为此投入资金人力,对数字经济这一新兴学科进行下一步探索。如西南财经大学开设数字经济专业,对数字经济理论、数字营销、数字信息技术、数字产业以及相关法规政策进行研究;江西省社会科学院在2022年新设立“数字化转型与数字经济学”重点学科,未来将围绕数字技术进步与产业化运用、数字化转型的统计系统完善与评价机制构建等项目开展研究。
词频分析是对文献关键词或主题词出现的频次进行统计分析,关键词共线网络图中圆圈大小代表关键词频次,圆圈越大,频次越大。共词是针对一组词语,两两统计它们在文献中出现的次数,共线次数反映了词语之间的密切程度。中介中心性指一个节点担任另外两个节点之间最短连线的次数,文献计量法中通常将中心性大于0.1的节点看作关键节点。本文通过对中外数字经济研究关键词词频信息和共线网络进行分析,利用关键词和中介中心性分析数字经济研究热点,判断研究动向。
1.国内研究热点
通过对国内数字经济研究文献关键词及其年份、频数、中心性进行统计,结合数字经济关键词共线网络结果,可以得出两点结论:第一,数字经济发展的基础和支撑是研究热点主题;第二,数字经济的价值及意义是国内学者分析的焦点。
(1)数字经济发展的基础和支撑是研究热点主题
数字经济的发展基石和支持技术始终是学者关注的热点主题。据统计,“大数据”一词出现的频次为28,中心性为0.81,“人工智能”出现的频次为20,中心性为0.57,“数字技术”的频数为20,中心性为0.32,“技术创新”出现的频次为12,中心性为0.12。这些词高频率的出现,反映信息通信技术的创新和应用在数字经济发展中发挥巨大作用。如李桥兴、杜可(2021)基于我国30个省份的面板数据分析大数据综合试验区的设立对当地数字经济发展的影响。何大安通过前瞻性研究探讨大数据和人工智能的运用前景,并分析其应用与推动数字经济发展之间的联系。经济的发展离不开科技进步的带动作用,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等新一代信息技术的发展成为数字经济发展的重要抓手,围绕着充分抓住信息技术发展的良好机遇,进一步推动信息通信行业整体规模壮大、质量提升是国内学者研究的热点主题。
(2)数字经济的价值及意义是国内学者分析的焦点
数字经济正逐步成为我国经济增长的新动能,对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具有重大意义已成为学术界的共识。在统计结果中,“经济增长”出现的频次为14,中心性为0.12,“产业结构”出现的频次为12,中心性为0.37,这表明专家学者围绕数字经济作为我国实现经济高质量发展新推手的研究逐渐增多。陈明明等(2019)认为数字化信息要素的出现有力助推原有资本生产结构优化,进一步提高生产效率,推动经济增长。白雪洁等(2021)通过对中国省级面板数据进行实证分析,认为数字经济可以通过产业间技术进步差异推动产业结构转型。根据《“十四五”数字经济发展规划》,数字经济是继农业经济、工业经济之后的第三种经济形态,全要素数字化转型是数字经济的重要推动力。学者以数字产业化和产业数字化两种路径为切入点,以实现产业结构优化升级和新旧动能转换为中介,探讨数字经济在促进公平与效率更加统一,加快构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中发挥的重要现实与理论意义。
2.国外研究热点
同国内数字经济研究相比,国外学者对于数字经济的研究更加系统。具体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第一,数字经济的业态新模式是探讨焦点;第二,数字经济的未来发展是关注重点。
(1)数字经济的业态新模式是探讨焦点
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造成的严重后果引起专家学者的思考,随着3G移动通信网络的普及和移动智能终端的出现,数字经济发展进入移动化阶段,在数字经济助推下延伸出的多种模式逐步成为学者关注的焦点。数字经济是推动产业转型升级,国家创新发展的重要力量。根据整理的数字经济关键词特征表,“共享经济”(Sharing Economy)出现的频次为98,中心性为0.03,“零工经济”(Gig Economy)出现频次为43,中心性为0.01,“循环经济”(Circular Economy)频数为51,中心性为0.02,这反映出信息技术应用的加深进一步催生出数字化、智能化的经济模式。Sanasi et al(2020)通过对196家初创企业进行聚类分析,探究初创企业利用数字技术开发创新型公司以适应共享经济的可行性。Kaine et al(2019)认为零工经济离不开数字经济的发展,零工工人的信息、技术都依赖于信息技术的进步。Schwanholz et al(2020)对73个德语数字平台的商业模式进行分析,结果表明数字化和共享行为在循环经济的实践中发挥着巨大作用。
(2)数字经济的未来发展是关注重点
数字经济带来的巨大社会与经济效益已经倍受认可,关于其未来发展方向和路径正在引发关注。通过分析关键词频数及其中介中心性,可以发现“影响”(Impact)出现的频次为79,中心性为0.05,“管理”(Management)一词的频数为61,中心行为0.14,“未来”(Future)出现的频次为55,中心性为0.04,这些关键词表明如何引导数字经济保持健康向上发展,削弱数字经济发展带来的消极影响成为越来越多的学者探究的重点。Li et al(2021)研究了2003—2018年中国城市数字经济发展与环境质量的关系,结果表明数字经济发展影响环境质量,当人均GDP超过一定阈值时数字经济对污染物排放具有促进作用。Haberly et al(2019)搭建了具有普适性的全球金融网络(GFN)框架,并应用该框架检验数字平台模型对资产管理的影响,最终认为数字平台的应用对大型金融公司强化自身资产管理能力具有重要作用。Okorie et al(2018)提出一个协同和整合的循环经济-数字技术框架,为接下来数字经济的发展提供方向。
3.中外数字经济研究热点对比
通过对国内外数字经济研究的词频信息和共线网络进行分析,中外数字经济研究热点存在相似性与异质性。首先,数字经济的重要意义与未来方向是中外数字经济研究共同关注的焦点,但国内外政策环境与经济环境的区别造成中外研究者对于数字经济未来具体发展路径的理解和预判存在差异。国内研究者更加倾向从“乡村振兴”“可持续发展”等国家重大发展战略出发,探讨数字经济在助推国家实现第二个百年目标中发挥的重要作用;国外研究者则更加偏好分析数字经济对现有经济和技术环境造成的冲击以及对由此引发的贫富差距增大、数字化鸿沟、数据化风险与安全等问题。其次,国内外学者研究的重心分别在技术层面和商业层面。国内学者的研究关注点较多放在互联网、数据中心、人工智能等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领域,并从理论层面逐步推动“数字基建-新基建-传统基建”基建框架的搭建;国外学者则热衷于分析数字经济与实体经济融合的新产物,探讨数字经济引起的传统模式向新产业、新业态、新商业模式方向转变。
CiteSpace的时区图谱又称主题路径图谱,能够直观反映不同时间阶段的研究热点和变化趋势。通过将关键词节点定位在时间横轴,时区图谱从时间维度上展示了研究主题的更新、演进及相互影响状况。本文利用中外数字经济研究关键词时区图,借助时区图下方的年份等基本信息,分析国内与国外数字经济研究的演进历程。
1.国内主题演进
国内数字经济的研究起步于20世纪90年代,研究主题集中度较高,其演进历程大致划分为起步阶段、缓慢发展阶段、爆发式增长阶段。
(1)起步阶段(1994—2005年)
1994年中国互联网正式接入国际网络,面对新生事物的衍生品,广大研究者对于“数字”展开探索,主要研究热点词有“数字技术”“数字革命”“知识经济”“电子商务”。袁正光于1994年发表《数字革命:一场新的经济战》一文,在国内首次提出数字技术不仅将改变人类生产生活方式,还会带来新的经济高增长。数字经济作为国外传入的新鲜名词,在国内数字经济研究的起步期,高频研究主题较为稀少,反映出早期国内学者对于数字经济的概念内涵与知识框架尚处于摸索阶段,学者对于数字经济尚秉承怀疑态度,思考的主要内容为数字经济的时代定位及人类社会是否能够借助数字经济迎来新的经济时代和社会形态。1998年搜狐网、腾讯、新浪的创立,在中国互联网发展史上掀起第一次浪潮,数据创造了新的商业环境,数字经济的发展蓝图也逐渐被绘制出。一方面数字经济为人们生活工作和社会带来变革;另一方面数字经济发展过程中造成地区发展不平衡的现象。康建强(2002)、韩晓静(2004)、孙德林(2005)等学者都围绕数字鸿沟的成因及解决问题进行了研究。
(2)缓慢发展阶段(2006—2014年)
在历经了一段时间的探索之后,我国数字经济的研究并未快速驶入学术创新的快车道,可以发现,2006—2014年,除了“数字资产”“商业管理”“路径分析”之外,几乎未出现高频关键词,意味着该阶段依旧延续前一阶段的研究问题,未涌现出显著的新热点问题,学术理论创新出现断层,或是虽然出现新的研究焦点,但并未升级为研究热点。有关数字鸿沟的研究进一步扩展至源头,如熊光清(2009)探讨了国际数字鸿沟问题的成因和现状。除此之外,数字经济背景下市场经济运行过程中面临的挑战开始引起学者的关注。如仝永刚(2008)从会计确认、计量、记录、报告等方面对数字资产核算提出建议;逄健和朱欣民(2014)分析了摩托罗拉、四川长虹等公司面对数字经济发展带来的巨大商机和战略转型压力采取的应对措施。
(3)爆发式增长阶段(2015—2021年)
这一阶段的主题关键词主要为“常设机构”“大数据”“人工智能”“互联网+”“数字平台”“反垄断”“税收征管”“高质量”等,可以看出,2015年以后学者的研究重点转移至数字经济的外化形式、新载体和数字经济带来的经济、社会问题等,数字经济不再被限制为经济领域研究问题,计算机科学、法律、社会学等学科也开始参与数字经济的探索中,且兼具时代特色。在新技术的推动下,平台、数字化产业园等数字经济新型载体应运而生。曲沛(2021)认为平台作为数字经济新业态的重要组织形式,其发展对垄断协议规制、滥用市场支配地位规则等也带来新的挑战。除此之外,数字化对于现行的税收制度和贸易规则也带来冲击,如邢丽(2021)、王丽娜(2021)、汤霞(2021)等。研究重点的转变还离不开相关政策的出台与推动。十九大报告指出“要建设网络强国、智慧中国、推动大数据、互联网、人工智能与实体经济深度融合,助推实体经济与传统产业数字化转型”。经济高质量发展新阶段的到来,对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提出了更高要求,学者常建新等(2021)从数字普惠金融着手,探讨数字经济对金融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助推程度。杜庆昊(2018)认为中国成为数字经济强国,必须以实施网络强国战略未指引,推动数字技术与传统经济持续融合,促进实体经济转型升级。
2.国外主题演进
国外数字经济研究关键词时区图反映出国外数字经济研究主题演进过程大致划分为孕育、高速发展、震荡、平稳增长四个阶段,总体呈现波浪式前进趋势。
(1)孕育阶段(1994—1999年)
20世纪40年代以来,电子计算机的发明与通信设备等的快速传播,引起了经济社会的巨大变革,电脑的发明和数字化时代的到来,标志着“数字化革命”开始。20世纪90年代初,随着TCP/IP协议(传输控制/网络协议)、万维网协议的先后完成,互联网开始进入快速商业化进程,各种互联网服务和新型贸易模式被开发出来并投入市场,涌现出一大批互联网企业。20世纪90年代中期,学者Don Tapscott(1995)正式提出“数字经济”的概念,随着数字技术应用范围的扩大,电子设备和数字经济概念成为这一阶段的研究热点词,如“系统”(System)、“地理”(Geography)、“投资”(Investment)、“电子商务”(Electronic Commerce)。Negroponte(1997)提出人类的进步由原子加工过程转化为信息加工处理过程离不开数字经济的推动。1998年美国商务部发布The Emerging Digital Economy,从政府的视角认可数字经济的到来,并将数字经济纳入官方统计之中。
(2)高速发展阶段(2000—2006年)
在“数字化革命”浪潮的席卷下,数字经济成为经济创新和包容性增长的新动力被广泛认可,各国纷纷抢占数字经济高地的同时,学者开始研究数字经济下的各类 微 观 经 济 活 动。“消 费 者”(Consumer)、“商 业 模 式”(Business Model)、“市 场”(Market)、“产业”(Industry)、“框架”(Framework)、“数字鸿沟”(DigitalDivide)等为这一阶段的主要热点词。Van et al(2003)等学者关注到数字基础设施的建设为数字媒体、影视文化的产生提供条件,数字创意产业应运而生。数字技术与传统产业的融合催生出的新模式和产业,成为学者关注的焦点。Haltiwanger et al(2001)将数字经济划分为三部分:电子商务基础设施(硬件、软件、电信、网络)、电子商务(利用计算机网络完成的商务行为)、电子商业(商品的交易)。Feng et al(2001)通过分析美国资本市场和企业业务之间的关系,认为1995—2000年,具有数字化前景的公司可以从资本市场收回成本。但是在数字经济大幅提高资源配置效率和经济规模的同时,数字资源不均衡造成的数字鸿沟问题也引起了广泛关注,如Lera et al(2003)、Wareham et al(2004)等。
(3)震荡阶段(2007—2013年)
这一阶段的研 究热点词为“设计”(Design)、“扩散”(Diffusion)、“数 字媒体”(DigitalMedia)、“政策”(Policy)、“挑战”(Challenge)。2008年世界金融危机的爆发使得全球经济进入衰退期,传统经济受到严重冲击,传统产业进行数字化转型成为不可阻挡的潮流,数字经济被视为产业发展新方向,受到各国重视。Lee(2009)探讨了数字技术给韩国音乐文化经济带来的变化,通过分析数字技术推动音乐产业重组的模式,认为正在进行的数字化使音乐的竞争能力被重新定义。除此之外,2008年金融危机造成的巨大损失和社会危害引发了学者们对现有政策和制度的思考,如Michie(2010)提出政府在经济政策的执行过程中究竟扮演怎样的角色。这一阶段,研究者对数字经济的研究受大环境的影响而不断变动,在延续前一阶段研究主题的同时也对其他领域和时代热点展开讨论,呈现出震荡发展的状态。
(4)平稳增长阶段(2014—2021年)
这一阶段,“大数据”(Big Data)、“共享经济”(Sharing Economy)、“劳工”(Labor)、“产 品”(Product)、“平 台 经 济”(Platform Economy)、“价 值 创 造”(Value Creation)等成为专家学者的研究热点。数字化、网络化的发展使得数据成为一种重要的生产要素,对于数字化技术研究的深入促使数字经济新模式新业态的产生,也为经济发展提供强劲引擎。Marciano et al(2020)认为数字化转型带来的挑战导致资本主义经济体制进入了平台资本主义领域,由此去中心化和集中化造成的困境引发法律和经济学学者及政策制定者的思考。Cui et al(2021)使用文本挖掘方法,利用多种模型探索共享经济驱动的数字平台促进社会经济发展的影响因素。
3.中外数字经济研究演进历程对比
通过对国内和国外数字经济研究时区图谱进行对比分析可见,中外数字经济研究的发展脉络均经历了从缓慢发展到高速发展阶段,不同之处在于中国数字经济研究较多受政策环境支持,国外数字经济研究的发展则呈现波浪式前进趋势,且更加受商业环境的影响。
2015—2016年为国内数字经济研究的关键节点,此后有关数字经济的研究呈现爆发式增长趋势。国内学术界对数字经济的研究正式开始于1999年,截至2021年“数字经济”共出现814次。2015—2016年为我国数字经济研究的关键一年,这离不开学者乘势国家重大战略导向。2015年习近平总书记围绕数字经济相关议题发表了一系列重要讲话,同年7月发布的《国务院关于积极推进“互联网+”行动的指导意见》是我国数字经济发展的重要开端。2015年10月,党的十八届五中全会提出实施国家大数据战略,促进互联网和经济社会融合发展,支持基于互联网的各类创新。2016年举办的G20杭州峰会上,中国作为二十国集团主席国,首次将“数字经济”列为G20创新增长蓝图中的一项重要议题。2017年李克强总理在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及数字经济,反映了国家层面对数字经济的关注,表明数字经济引领国家战略的风口导向。此后,广大学者积极围绕“大数据”“反垄断”“数字金融”“数字平台”等数字经济发展的外延问题展开研究。
国外数字经济研究更具连贯性且受到政策与商业环境影响,研究内容更加广泛。专家学者对于数字经济的研究自2001年开始进入增长期,此后保持着研究成果数量逐年增长和研究主题逐年扩大的趋势。时区图谱显示关键词与年份之间连线数量多且颜色丰富,意味着国外对于数字经济的研究在时间上具有极强的连贯性,在内容上具有较强的相关性。2001—2005年、2010—2018年每年都产生新关键词,高频词对应的研究范围较广,涵盖了“经济”(Digital Economy/Economy)、“系统”(System)、“市 场”(Market)、“科 学 技 术”(Technology/Internet)、“未来路径”(Future)等全方位、多层次的研究主题。2005—2009年高频词较少,结合前文此阶段发文量减少状况看,说明这段时间理论创新遇到瓶颈,研究拓展工作出现断层情况。究其原因,与2007—2008年环球金融危机有紧密关联。在金融海啸的冲击下,世界经济和诸多产业及企业均受到极大影响,全球经济陷入深度衰退,各国学者将研究重心转移至解决经济困境的路径探索,故放缓了对数字经济这一新经济形态的研究步伐。
本文利用CiteSpace的突现词探测功能,探测词频的分布情况,识别出频次变化率高的突现词,汇总形成数字经济研究的突变词图,并通过调节γ值分别获得国内外数字经济研究被引用次数最多的15个关键词突现信息,以进一步探究数字经济研究的活跃程度和新兴趋势。
数字经济是信息技术的应用推广下的新经济业态,数据技术不仅推动数字经济的发展,更为促进数字经济与实体经济融合提供助力,因此数字经济的科学技术支持与数字经济的发展模式为国内学者后续研究的重点。
通过分析国内数字经济研究关键词突现信息,发现近年来国内数字经济研究前沿主要集中于技术前沿和模式前沿。技术前沿方面,关键词突现图反映出对于数字经济和人工智能、大数据、区块链的广泛研究开始于2019年,虽然起步较晚但突现强度分别为3.01、2.76和2.25,属于近期研究热点,且突现时间持续至2021年,具有延续性。研究逐步由人工智能、大数据、区块链等纯粹的技术创新发展为在数字技术支撑下的数字资源产品应用的创新。作为代表性通用技术,人工智能、大数据和区块链通过丰富现有活动时间、地点、情感、关系等,为数字经济的产品、场景、模式创新提供技术支撑,如邹波等(2021)、王莉莉等(2021)、何大安(2021)。模式前沿方面,数字经济的模式包括共享经济、分享经济、数字资产,其突现强度分别为2.2、1.54和1.46。数据因其包含数字化的知识和信息被看作是重要的生产要素并参与收入分配,社会逐渐认可以数据为基础形成的数字资产,因此数字资产的内涵特征、产权归属、价值创造是学者关注的焦点。
数据作为信息的载体,利用数字技术推动数据共享已成为当前促进数字经济发展的共识,通过数据共享以疏通资源流动渠道,打破原有的资源流动壁垒,由此共享经济、分享经济、平台经济等新模式应运而生。但数据共享过程中涉及的诸多环节如采集、存储、分析、使用等行为在一定程度上是对现行市场规制法律体系的挑战,这成为法学、社会学、计算机科学等各学科研究者未来讨论与探索的重要方向。
通过分析国外数字经济研究Top15关键词突现信息,可知国外学者对于数字经济的关注点不仅包括数字技术,而且越发注重数据与个体之间的联系。
国外数字经济研究前沿焦点主要集中于数字技术、数字经济媒介和数字劳动方面,具体表现为突现强度高的关键词有“互联网”(Internet)、“网络”(Network)、“数字媒体”(Digital Media)、“社交媒体”(Social Media)、“劳工”(Labor)、“工作”(Work)等。
国外学者对于大数据的研究已由技术角度转向现实应用角度,这无疑为数字技术的进一步研究与推广奠定了基础,数字资源的创造是未来可持续发展的重要保障,数字经济媒介将成为推动数字经济发展的重要推手。人们使用互联网、超级计算等数字技术从事生产生活,利用数字媒介进行信息传播,同时将产生的信息进行沉淀,转化为新型生产资源,再度用于数字技术的进一步开发。在数字劳动领域,研究者指出在数字经济的环境下,社会和企业主对工人的要求已经从体力要求转为脑力要求,研究的焦点主要集中在零工经济、数字平台和数字劳动力现状等问题,如Minter(2017)、Calvao(2019)、O'Farrell et al(2020)、Melian et al(2021)。
除此之外,学者认为数字经济的发展与应用是一把双刃剑,由数字经济催生出的技术与经济模式对于社会发展的作用不能够一概而论,数字经济的重要成果与关键技术的更替可能会引发经济体系的震动,这种震动包含多种层面的风险,包括个人与国家层面、经济与社会层面、技术与道德层面,任何个体都应谨慎对待数字经济的各个环节。
本文以CNKI数据库的CSSCI、核心期刊及Web of Science核心数据库(SSCI)文献为数据来源,利用CiteSpace软件梳理总结近30年中外数字经济研究全貌,结果显示中外研究在学科分布、研究内容、演变历程、研究趋势等方面存在一定的相似性与差异性。
第一,在学科分布方面,国内研究主要集中于经济与管理学类、统计学、计算机科学、法学、政治学,涉及学科种类多样;而国外研究涉及学科领域相对较窄,围绕经济与管理类、新闻传播类、计算机科学类,特别是在数字文化创意领域的研究领先于中国。第二,在研究内容方面,国内外研究起点和焦点有所差异。国内数字经济研究起始于对数字经济时代的憧憬,萌芽于互联网等信息技术的应用,发展过程中存在阶段性的断层,最终在国家制度政策的引导下崛起;国外研究以技术创新视角展开,聚焦于数字鸿沟等经济社会问题和数字媒体等创意产业,金融危机的冲击使数字经济转型成为必然,并催生共享、零工等新模式。第三,在演进历程方面,中外研究的发展总体均呈现由缓慢发展到高速发展的特点,政策环境、经济环境和技术环境为推动新旧更迭的主要因素。国内研究的关键节点为“十四五规划”等方针政策的出台,更多受到政策环境的影响;国外研究阶段的转变则多受经济形势的变化,如2007—2008年的金融危机促使国外数字经济研究进入震荡阶段。第四,在研究趋势方面,国内数字经济研究以新发展理念和新应用场景为研究基础,紧密追踪国家方针政策,探讨数字经济如何更好更快推动中国经济转型升级,未来研究主题围绕数字经济与乡村振兴、高质量发展、碳达峰碳中和目标等;国外研究以数字技术应用和理论创新为研究热点,未来研究方向倾向于分析数据要素与个体之间的联系以及数字技术的应用对于空间结构和社会经济环境的影响。
通过对国内外数字经济研究对比分析可以看出,国内数字经济研究发展势头良好,正处于创新成果井喷期,数字经济的发展离不开创新技术的支撑,未来我国应加大对数字经济前沿技术的支持。除此之外,在以大数据为基础的数字经济2.0时代,尚存在单一经济学视角无法阐释的新现象和新挑战,这需要研究者拓宽现有研究视角,融合借鉴各学科研究理论框架,构建我国数字经济研究新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