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阿拉斯加

2023-01-01 00:00:00坤吉定
草地 2023年6期
关键词:铁笼子饭盆阿拉斯加

刺眼的光柱穿透我眼前的毛发,惊醒了我的好梦。梦里,我舒展四肢痛快地奔跑过一条长而阔的马路,在一片美丽、柔和的草坪上自由自在地打滚,正是尽情尽兴的时候呀……

梦醒来了,我不愿睁开眼,却受不了光的明耀,我突然十分憎恶这灿烂的阳光,你为何要来无端搅扰我的一个梦?

“woo……woo……woo”,我的叫声里装着我的愤懑,谁懂?

“汪汪,汪汪……”“旺财”在院子树下抬起了头。这条浑身裹着泥巴的土狗还是习惯用他的这种土语,我教他的话他老忘,只有继续用肢体动作配合着交流,我累呀!

脖子上拴着链条,弓腰佝背的“旺财”直直看向我,他的眼睛干巴,眼神浑浊,起身缓慢,这些天里也难得听见他发出几声像样的叫唤,“旺财”是老了吗?他也力不从心了?

“哐哐哐”,苹果树下“旺财”的铁皮饭盆被敲响,滚着热气的食物从长把铁瓢里倒进了有些变形的铁皮饭盆里。“吃,狗东西,一天天乱叫!大清早的,你就叫,快吃,一天天尽拿来伺候你们了,我要是……”老奶奶一手提着装食物的小铁桶,一手拿着长把铁瓢一摇一摇向我走来,边走边嘀咕着。一溜残留的水汁从长把铁瓢里滑落,“旺财”直起了脖子看着带着食物香气的水汁从头顶滴下,恹恹的吐出舌头舔了舔脸,他的舌头还是挺长的,是不是快赶上我的了,我看着“旺财”的舌头,不自觉吞了吞自己的舌头。

老奶奶今年七十多岁了,腿有病,走路有些蹒跚,她是“旺财”的主人,“旺财”是她从寨子里抱回来的地道的本地狗,院子里有条“旺财”这样的狗守着,老奶奶夜里才睡得踏实。听说,老奶奶前后养过十几条狗,都是本地的,也都叫做“旺财”。“旺财”很尽职,喜欢听老奶奶夸他,老奶奶也经常给他扔骨头。老奶奶的大孙子,那个待我特不靠谱的大胖子才是我的主人,他经常向别人吹说,我是他花了几千块钱从网上买回来的。他说他买我回来时,我还是只幼崽,喝牛奶、吃鸡蛋、食专粮、打疫苗、做保健,才顺利长成如今这般高大威猛。我确实也知道了,我与“旺财”是不同的,不仅仅是十分直观的外貌上的差别。“旺财”是本地的,白送的,谈不到钱上,而我似乎是名狗,有价,值钱。主人说,我是阿拉斯加犬,自然我的身价也就与“旺财”不同了。我的主人喜欢叫我“大炮”,似乎也比“旺财”听着有冲击力。

我一向不喜欢“旺财”对主人没底线的媚好,一直不愿与“旺财”做朋友、做邻居,可偏偏我们俩被圈在了一处,他在院子左侧的那棵苹果树下,长满黑毛的脖子上挂着很结实的黑黄色油亮的皮圈,圈上套着根铁链,链子一头拴在粗大的苹果树干上,只要有陌生人进入院子,“旺财”刺耳的尖叫就会撕裂空气,圆瞪的双眼、尖利的牙齿、哗哗的链条带着须发皆张的勇猛气势,“旺财”一亮相往往让陌生人魂飞天外,暴退逃出院子,面对这样的场景,我总是很安静,虽然我好多时候都先于“旺财”发现情况,但我从不表现出来,我是阿拉斯加犬,不屑去抢“旺财”的饭碗。

在“旺财”拴着的苹果树对面靠石头墙处有一个新制的铁笼子,我住在这笼子里面快一年了,我现在已经呆木了。样样不如我的“旺财”每天都可以拖着链条,伴随着“哗哗”的声音走到我面前,将他满嘴的臭气喷向我,可以抬起他的脏爪子不时来骚扰我。而我的回击只能卡在铁笼子窄窄的铁条间装腔作势,绝对碾压“旺财”的傲然身体在笼子里根本无法自由转动,十分窘迫,每遇此景,土气丑样的“旺财”总咧着嘴吐着土语笑话我。后来,他居然开始同情我了,我无语!那几条常偷偷溜进院里来偷食的野狗总肆无忌惮的与“旺财”抢吃的,却对我笼子边俯身可就的丰富食物视若无睹,自进笼子那天起,我的胃口就特差,老奶奶给的食物每日会剩很多,不像“旺财”,总是不够吃,常来刨我的食。他们还用异样的眼神扫视我,这是对我的侮辱呀!这些狗们,他们庸俗的狗眼如何能看出我这只狗的高贵不俗、与众不同!可恶的铁笼也是无知,他粗鲁的臂膀牢牢困住的可是一条阿拉斯加呀,他竟不知晓?他竟不觉愧疚?

“哐哐哐”,长把铁瓢带着热气伸进了我的饭盆里。“吃,你也吃,你身架大,吃得多,多给你些,吃,管够。”老奶奶用满是皱纹的手拍了拍我的笼子,我抬起了头。初始,我不知道我是为啥被关进这屁大的笼子里的,后来,我从老奶奶的絮叨里慢慢弄明白了:我的主人,也就是老奶奶的大孙子现在找到了工作,他没功夫搭理我,一度要将我转卖出去或送人,结果寻了些人来瞧看,都嫌我太壮实、太难弄,没人肯要,倒贴些钱也没人要,我居然在这里活成了赔钱货。区区不过一年多,这身价掉得喔,竟不如“旺财”了,真是要羞死赖皮老狗的节奏喔!大胖子主人奔赴工作单位前,要把我扔给老奶奶看管,老奶奶被我的大体格唬住。她怕狗项圈拉不住我,更怕我的尖牙利爪给她惹出大麻烦来,不肯答应看管我。大胖子主人就把我诓进了这铁笼子里搁在了这墙边上,他便甩手离开了。老奶奶的子女们都在外忙生活,一年难得回几次家,家中平日也只有老奶奶在。老奶奶信佛,心善,不忍心见我饿死,每日便大着胆子来喂我。最初,她是隔着大老远拿棍推着、挑着盆送到笼子边上来,后来,她见我比“旺财”还老实,也不闹腾,又是困在铁笼子里无所施展,她便敢走近了,只是还不敢像摸“旺财”那样摸我的头。其实,我渴望她的抚摸,我已多次热情地向她传递过心思,她没懂。

“哐哐哐”,长把铁瓢敲上了铁笼子,几滴水汁落在了我毛发上。“你倒是吃呀,狗东西,不吃,要饿死呀,大小是条命哦,狗命是自己的,吃,好赖要活着吧。”是呀,好赖要活着!老奶奶的话不大好听却带着些许暖意,我有些感动。我学着“旺财”的模样向她摇了摇尾巴,我的大尾巴尖在笼子里不好舒展,没摇两下扫上了笼边翘起的破铁丝,被勾住了,老奶奶似乎喜欢我朝她摇尾巴,我便不管不顾用力一拉一扯,尾上一股热、一阵痛,咬牙继续摇着。老奶奶面容慈祥,身上还绕着一缕佛香熏染的味道,这味道让我感到了亲切,我突然想要靠在她的怀里。我忘了笼子的存在,突地挺起了身子,脑袋便直直撞到了铁条上,笼子咔咔作响,随着响声,我的两条前腿透出了笼子间隙向前卡了出去,几乎搭上老奶奶的手背。

“哟,干啥?狗东西,刚才还欢实,怎么立马变了张恶狗脸,你要咬我呀?我天天喂你吃,喂错了?还是给你喂太饱了?听不懂人话的狗东西,不知好歹,呸,老实点儿,给我退,退!”老奶奶的口水喷了我满脸,手中的长把铁瓢硬硬抵在了我伸出笼子去的腿上,一股生冷、一片冰凉。

“woo……woo……woo”,我对老奶奶说,我不会攻击她,我要她别怕,她也算是我的主人,我想要像之前亲近她大孙子那样靠近她。老奶奶斜向我的眼里闪过一丝害怕,她还是没懂!

“哐哐哐”,长把铁瓢继续敲上了铁笼子,我努力抽回笼外的腿,俯下脑袋,耷下耳朵。老奶奶刚刚似乎被我吓住,她紧张后退的步子让本不利索的大腿撞上了一根斜长过来的树枝,她弯下腰揉着腿,嘀嘀咕咕地骂了几句,而后起身,一手拎着桶,一手拿着长把铁瓢,一瘸一拐走向她的屋子。照例,不多会儿,她还要过来的,我笼子旁边鸡圈里的鸡们还伸着脖子“咕咕”叫着等她呢。

“woo……woo……woo”,我对着老奶奶晃动的背影叫了几声。“汪汪……汪汪……”“旺财”边大口吃着食,边抬起水汁淋淋的大嘴打乱了我的话语,纯属添乱,气得我吞下了叫声,陷入沉默。

“啪”一块土疙瘩飞过来砸在了“旺财”脚边。

“狗东西,吃饱了撑的,一大早瞎叫唤……妈,都叫你少给这些狗喂些,你偏不听,粮食也是要钱买的。”一个顶着黄色爆炸头的中年女人揉着眼从二楼的窗口探出了肥胖的身子。这个爱疯玩的讨厌女人几时回来的?撺掇我主人不要我,老是说我坏话的就是她,我只不过是弄碎过她的一个水杯,撕过她的一件短衫,她至于……她是我主人的妈,我也是乐意亲近她的呀。

“狗是我在喂,我有数,我要你管!你也知道粮食要钱呀?那你想想,你一年到头拿了多少钱给我?你又给家里买过几粒粮食?我养的,我喂我出,我要你管,你能先管好你自己不?不回家里刮搜,你能糊住你嘴不?”老奶奶与讨厌女人一见面总有争吵,以前都是讨厌女人占上风,最近老奶奶似乎硬气了,敢回怼了,我自然向着老奶奶。

“老糊涂了你,为条破狗……”讨厌女人骂了一句,“啪”狠狠关上了窗。

我一动不动趴在笼子里,鼻子里充溢着盆中食物被阳光燥热后生发的难闻气味,老奶奶拿来喂我和“旺财”的都是剩菜剩饭剩汤汁或是没肉的骨头,牛奶、鸡蛋、狗粮,这些好东西,“旺财”是没有见过,我也好久没碰过,唉,不去想了。

这几日,阳光很烈,许久未洗过澡,我旺盛的毛发已伙同灰泥在我的身上结出了片片“毛被”“铠甲”,厚重的“毛被”“铠甲”披挂着,拖得我浑身难受,尤其是对着这般烈日。在烈日下,只有块红色大铁皮遮挡的铁笼子成了烤笼子,笼子顶上的大铁皮变成了发热板,更让笼中的我无处藏躲,这没用且多不干好事的大铁皮除了能挡几滴清凉的细雨,别的什么也挡不了呀!

阳光全部跳过了石墙,我的脑袋又是一阵昏沉,却分明能感觉到土里蒸出的水汽在我毛发上的肆意凝结,空气的窒闷压迫之感越发重了,我吐着舌喷着气,奋力抠着身下的铁条,一遍遍数着笼子外地面上的碎石头,努力保持着身体不动,心不焦躁,熬着。几天来都是这样地熬着,好几次以为熬不过去了,可现在我还活着呼气,真是能扛。

空气闷热时,“旺财”也是不动,他会伏在苹果树下的荫凉里“呼呼”。待一觉睡饱,拖着满嘴口水醒来的“旺财”便总会神气地拖着链条四处遛遛腿,还总过来靠在我笼子边朝我吐气。

“名狗,啥名狗?名狗也不过如此嘛,哟,还仰着脖子,瞧不起谁呀?自个儿多漂亮似的,要没人赏识,屁用没有?名狗,看看,这院里,除了我谁还待见你?日子难过吧?嗨,别爬窝呀,起来练练,要不张张嘴,聊聊,名狗!”“旺财”这家伙又这般不合时宜地来奚落、骚扰我,他是故意的,我懒得理他,我也不屑理他。我,阿拉斯加犬。他,打出生就未出过村寨的“旺财”。一只土狗,他今生能听到我这名,能看到我这样的狗,已经是莫大幸运了,还能跟我如此靠近,这是透支了他几世的狗福,下辈子,“旺财”怕是连护院的狗都做不了呢,想想,我还有些可怜他呢!我拢爪理了理额上毛发,我自信,如此境遇之下,我依旧不输于“旺财”,我是仪表堂堂、气质不俗的阿拉斯加犬啊,到哪儿都是。

太阳光柔和了些,我翻涌的胃好受了些,我刚抖抖身站起来,想要坚持练练腿部力量,两条长梭梭的人影便盖在了我笼子前,我心一阵激灵。

“妈,这狗好臭,该给洗洗了。”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隔着院墙对着我。我认得他,他是老奶奶的小儿子,他在城里工作,常回村里来看老奶奶。

“这狗那么大的块头,吃喝拉撒睡都在那个笼子里,又没人去打理,能不臭?”老奶奶摸了摸自己的腿说,“我这腿还是不得劲,老爱痛,弄得浑身没力气,那水管子也要费劲拿的,要不是这鬼样子,我早给他洗了,正好,你帮我把水管子拖过来,我给他冲冲洗洗。”

“妈,你别管这些狗了,你照顾好自己,谁养的谁管去,你都多大年纪了。”眼镜男身体靠在墙头,用手向上推了推眼镜又回过来看着我说,“我上网查过,这是阿拉斯加犬,这种狗忠诚、聪明,学东西快,极易亲近人,对主人忠心,是好狗。这狗要打小好好训,喂养要精细、要讲究,可不能拿起水管子就冲,这里面有很多说道,要不然狗容易生病……”

“说啥精细,都这样了,你还有啥讲究?唉,你既然懂,要是有那么一点儿喜欢,你就拿去养着,收拾干净也是一条漂亮的狗。我看,你们小区里也老有人牵着狗去公园里、马路上遛的,好些就是他这样的狗。你要不要?我帮你去把他洗干净,干干净净的。”

“你说啥呢?妈,你这是给我找啥麻烦呢?你是知道的,你儿媳妇不喜欢养狗,再说,我那转个身都碰屁股的小屋子可没有多余地方腾出来弄个狗窝。而且,你也知道我的工作,天天闹心事多,我哪还有时间养狗。这狗你让你孙子回来处理好……”眼镜男的回答让我升腾的希望瞬间破灭。

“woo……woo……woo”,我没有哭,只是想叫叫。

“我这侄儿也是,要养狗你就好好养,不养了就好好把狗处理掉,这样撒开手往这儿一放,算啥事?好赖是条命呀……”眼镜男又说这些好听的废话,他的虚假同情冰冷了我的心,令狗生厌。

“是呀,也没人要,要是有人想养,我是真心谢谢他哟,我还给他备上一份礼……孩子,谁收养这狗是在做大好事。这样子,一天天地像是坐在牢里,看着造孽哦!我是年纪大了,也就能给他喂个饱,又不敢放出来,怕他乱跑,他真要撒开欢,我是看不住的,要是让这大块头跑了出去,即便不咬人,这狗的架势也能唬人一个跟头,要是吓着谁、伤着谁,家里可没多余钱给人赔哟……这样子,唉,我也就再赖赖看吧,也许哪天就能跑出个啥好主意,能处理好这条狗。”眼镜男看着老奶奶皱了皱眉,没有接话,他似乎没明白老奶奶话里的意思,但我听得很明白。

“这狗刚来那会儿,我听说牛奶、鸡蛋、香肠、好肉可没少喂,那会儿,侄子走哪儿都带着他,还让他上床睡过,怎么这会儿就待成了这样,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上,人都受不了,何况狗……”

“woo……woo……woo”,眼镜男说话太讨厌,偏偏他又对着我说,生生要撕我心窝子,我忍不住想要轰他走开。

“汪汪,汪汪……”“旺财”温柔地叫着,摇着尾晃着头一步一步靠近眼镜男的腿,眼镜男抬腿就给了他一脚,“旺财”在地上滚了个跟头,丧着头,拖着链条回到苹果树下半蹲坐着,眼巴巴望着眼镜男。我心里忽地生出一份悲凉,为“旺财”,为自己,好像又都不是!

眼镜男留在老奶奶屋里吃饭,屋里灯光明亮,肉香四溢。“汪汪,汪汪……”“旺财”很兴奋,他的叫声为他带来了一大块肉骨头和一盆香菜饭,我似乎是沾了“旺财”的光,老奶奶给我也放了一块肉骨头,很香。但我不明白,老奶奶为啥老要忘记把我饭盆里剩下的臭馊饭倒掉,老是直接就在上面给我添新的,怎么吃?我早上、中午都是倒了胃的,她不知?我伸爪掀翻了饭盆,我感到了一股畅快。老奶奶没觉出我的故意,她嘀咕着骂了几句,又重新给我添了一盆。我现在只对肉骨头感兴趣,我抓起骨头刚要下口,爪下一空,“旺财”这贼狗从我口中夺走了肉骨头,我居然忘了“旺财”在侧,这些日子他已屡屡得手,而我总要忘记教训。

“汪汪,汪汪……”“旺财”又用他土语中的粗鄙话嘲笑我,他叼着从我口里抢走的肉骨头嘲笑我,我忍不住,脑袋狠狠撞向了铁笼。“喀”,我觉出了笼子的松动,我热血轰然上涌,一阵兴奋,朝着松动处奋力撞去,一下、两下……我不在意毛发的脱落,更觉不出脑袋被铁条碰出的痛。“汪汪……”“旺财”似乎被我的举动吓住了,臊眉耷眼的叫了几声便夹着尾巴蜷到了树下,肉骨头滑下他嘴,掉在了灰土里也全然不觉,他一边看看我,一边回看映出灯光的屋子,他掩饰不住自己的紧张。

“哗啦啦”,笼子门终于被我撞开了,我没有迟疑冲出了笼子,“旺财”浑身颤抖着上前向我亮出了牙齿,我没有理会他,一个跨步便甩开了他,“旺财”呆坐在地,我几步出了院门冲下了公路,冲向……,不知要冲向哪里,反正就是向前,冲!

“汪汪,汪汪……”“旺财”疯了一样地在我身后叫喊起来,高声扩散着我冲出笼子的消息,我管不了。我只是要奔跑,痛快地奔跑!

……

几个工人拿着焊枪忙碌了一下午,他们又给我弄了一个铁笼子,铁条比先前的更粗、更密,他们还在加了锁的笼门上顶了一块厚木板,嗨,随他们弄去吧,左右不过还是个笼子罢了,呵呵!

我记不清,我是怎么被他们又弄回来的。我恍惚记得,我跑过了一条马路,跑过了一座公园,跑进了一片偌大的草场……像我梦中的情景!我似乎还在一棵花树下痛快地撒了一泡热尿,而后觉得身体乏得很,腿软得很,便靠在树上想歇歇,之后就全然不记得了。

“还好及时找回来了,要找不回来,任他在外面伤了谁、吓了谁,迟早会让人找到家里来。这一路上,到处是监控,一查准知道是从我们家里跑出去的狗,找过来,赔钱是跑不掉的……”他们在议论我的“逃跑”。可我不是逃跑,我只是想跑。

是呀,没跑掉,可我跑过了,很痛快,值!

“汪汪,汪汪……”“旺财”怯怯凑过头来,想和我说话,难得看见他眼里有了一丝敬畏。

实话实说,没有谁来为难我,他们只是把我又装进了笼子,老奶奶还特意拿水管给我冲洗了一下,毛发干净了,也能觉着些松快。

“汪汪,汪汪……”“旺财”不喜欢月亮,他朝着夜空弄了几声浊音便钻进了树下刚垒的狗窝不再出来。

月色太美太柔!我仰着头望着深邃的夜空,感受着美丽月光的轻抚,心便在月的清辉里融化、飞升,自由自在的!

今夜有月,我当有梦!梦里没有铁笼子!

责任编校:郭远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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