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劳动与垄断资本》

摘 要：《劳动与垄断资本》一书是对马克思劳动过程分析的继承和发展，该书出版后引起强烈反响，学术界针对布雷弗曼此书发表了不同的批判性看法。此外，布雷弗曼着眼于现实问题、辩证地看待历史性问题以及严谨的治学态度也值得学术工作者学习。

关键词：写作背景；批判性分析；学术启示

一、《劳动与垄断资本》一书的写作背景分析

《劳动与垄断资本——二十世纪中劳动的退化》一书于1974年出版。该书出版具备重大的意义，其意义不在于理论的创新而是把学术界关于资本主义社会问题的分析重新聚焦到对其进行马克思主义的分析。因此对其出版背景的考察必不可少，基于此，我们才能从历史的洪流中去充分认识该书的重要意义。

（一）该书出版时期的世界经济形势

自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到20世纪70年代危机，是发达资本主义经济史上的“黄金年代”。1974年该书出版，此时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结束战后黄金时期经济，并陷入了70年代滞胀危机。

根据麦迪逊资料显示，对黄金年代10余个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数据进行计算，其GDP和人均GDP的增长率几乎是1820年以来任何时期的两倍；劳动生产率增长也是此前任何时期的两倍；投资出现了前所未有的高涨，资本积累速度大幅提高；出口额的增长超过GDP，其增速是1913-1950年间的八倍，是1820年以来整个19世纪的两倍。以美国为首的战后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在这一时期实行的是以福特主义劳动过程为原型的大批量生产制度。即泰勒主义和半自动化装配线的结合。在这种劳动过程中，工人的操作、以及完成操作所需要的时间，都是由装配线决定的。此时的工人在劳动过程中更加处于被支配地位，完整的劳动过程随着半自动化装配线的结合被分割为更加碎片式的环节。

但是到20世纪70年代，美国等主要发达国家出现的经济停滞与通货膨胀并存的罕见现象，即70年代滞胀危机。20世纪70年代，美国共经历了三轮严重滞胀，经济增长放缓，高失业与高通胀并存，菲利普斯曲线失效。在黄金和石油价格不断飙升的背景下，通胀率达到了15%以上，失业率从4%以下上升到接近9%，从而引发金融市场动荡、股市价格暴跌，直至发生社会骚乱。同时，英国、德国、日本也陷进滞胀的泥潭。

这一时期也处在美苏冷战的重要时期。以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为指导，实行社会主义国家制度的苏联，到了70年代，实力在不断上升，美、苏争夺霸权的阵势愈加激烈。在西方发达国家滞胀期间，苏联也在不断输出社会主义的制度优势。

（二）学术界对当时经济困境的讨论

自从20世纪70年代初主要发达国家相继发生通胀与失业并发的滞胀现象以来，由于无法解释这一新的经济现象，一直占据经济学主流地位的凯恩斯主义理论备受质疑和抨击。于是，如何解释滞胀成为经济学各主要流派争论的焦点。各个学派对滞胀成因的解释各不相同，极大地推动了现代经济学理论的繁荣和发展。其中形成了著名的新剑桥学派、新凯恩斯主义、供给学派、货币学派、理性预期学派等等西方经济学派。这些学派强调滞胀只是一系列社会经济政策失误造成的，因而是可以克服的。滞胀可以通过一系列政策调整和经济改革得到解决。此外，还有一些西方马克思主义以及新左派的学者采用马克思主义来理解和分析美国经济社会面临的日益严重的问题。

（三）该书的出版对当时学术讨论的影响

布雷弗曼于1920年出生，属于美国经济学界的“新左派”，1967年担任《Monthly Review》期刊出版社社长。该期刊是1949年5月，在纽约市由保罗·斯威齐（Paul Marlor Sweezy）和里奥·休伯曼（ Leo Huberman）创办的社会主义期刊。这两位编辑一致认为，美国面临着日益严重的社会和经济问题，这些问题最好用马克思主义来分析，《Monthly Review》就是进行这种分析的阵地。《Monthly Review》催生了当代美国马克思主义思想学派，学者们称之为“美国社会主义的复兴”。1966年保罗·巴兰和保罗·斯威齐出版的《垄断资本》就是该学派最著名的作品。

到1970年代，许多美国历史学家、社会学家开始从政治经济学的角度分析美国社会问题，布雷弗曼的《劳动和垄断资本》就是从政治经济学进行的这样一个分析。它是《Monthly Review》评论学派的产物，但它在其中开辟了新的领域。尤其是布雷弗曼在本书中对资本主义过去百年中的生产方式的发展情况、对新的时期的资本主义下的劳动过程的发展变化进行了马克思主义的分析，是当代马克思主义研究者所忽略的但本身是非常重要的部分。就像作者说的那样：马克思主义者们并没有对马克思的著作增加什么新的东西。本书提供了一个多世纪以来对资本主义社会整个劳动过程首个清晰的批判性理解。因此，它为之后对劳动过程进行大量的彻底研究开辟了道路。此书出版后，对人们关于劳动关系的认知产生了极大的影响，挑战了主流学派关于劳动关系的地位。哈里·布雷弗曼和之后的激进劳动过程分析家们都极具影响力，在《劳动与垄断资本》出版仅25年后，人们已经很难再像二战后初期那样充满自信地支持关于劳动关系的正统观点。本书在理论上像布雷弗曼自己说的那样，没有什么创新的东西。但在应用马克思的理论去观察分析垄断资本主义阶段出现的新现象方面，却提供了许多新东西，它往往是同资本主义社会的传统学识相对立的。

二、学界对《劳动与垄断资本》的批判性分析

在《劳动与垄断资本》一书当中，布雷弗曼为我们提供了过去百年美国社会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发展的历史分析。他特别关注了两个相互关联的过程：垄断资本使劳动过程发生的转变，以及这种转变对先进资本主义社会的阶级结构的影响。该书出版的巨大影响不仅在于布雷弗曼在本学派开辟了新的研究领域，还在于该书引起了学界的广泛争论。

（一）Mackenzie（1977）and Spencer（2000）

Gavin Mackenzie（Cambridge）抨击布雷弗曼把工人阶级当成一个阶级本身，而忽略了他们的阶级意识。布雷弗曼本人在书中明确给自己的研究做了界定，即“我不打算讨论现代工人阶级的觉悟、组织或活动的水平。这是一本关于作为一个自在阶级（ a class in itself）而不是作为一个自为阶级（a class for itself）的工人阶级的书”通过这个简短的陈述，布雷弗曼开始对本世纪美国资本主义所表现出的工作组织中的转变进行了严谨而详细的分析。

Mackenzie认为无论布雷弗曼的分析是多么广泛和细致，他都有一个重要的缺陷，就是忽视工人阶级的主观意识（阶级意识）。Mackenzie认为，将一个阶级本身与一个阶级本身的构成因素分开进行分析是一个错误的二分法。它歪曲了马克思自己对这种区别的使用。在实际的实证分析中，阶级的这两个方面是不能分开的。换句话说，对于马克思和当代社会学来说，对阶级的分析必须是对过程的分析。Mackenzie认为布雷弗曼忽略了阶级意识而对阶级进行分析是错误的二分法，并且与马克思的矛盾分析相违背。对工人阶级的分析必须注重工人阶级主观意识上与资本家的对抗和矛盾分析，工人阶级和资本家是一组矛盾分析，是作用与反作用的分析。但是布雷弗曼把矛盾的一方看的过为平静，忽视了矛盾主体的意识，因而不是矛盾分析，所以提不出理论上的创新。

Mackenzie认为《劳动与垄断资本》是一本关于垄断资本主义中劳动过程退化的书；它不是（正如马克思主义学术著作中所预期的那样）对这种社会形式的矛盾的分析。因此，美国垄断资本主义的持续稳定和工人阶级相对被动的持久性，都是不能以任何理论上有意义的方式提出的问题。

David A.Spencer（University of Leeds）也认为布雷弗曼忽略了劳动工人的主观维度。布雷弗曼的分析虽然成功地扩大了人们对具体劳动过程的理解，但在挖掘资本主义异化和剥削的必要联系方面存在不足。特别是，在劳动过程中，将本质和外表的联系放在不同层次的分析是有问题的。布雷弗曼对劳动过程的狭隘关注造成了对资本主义生产特殊性的不必要的概念混乱。

（二）福斯特（1988）and Tinker（2002）

福斯特在1988年的新版导论的回应认为布雷弗曼非但没有回避阶级斗争问题，反而加深了我们对阶级斗争的认识。他认为，与马克思一样，布雷弗曼认为阶级首先与剥削过程有关，与从直接生产者那里获取剩余产品的方式有关。阶级斗争不仅发生在阶级变得具有自我意识并作为政治参与者的更广泛的公共领域内，而且发生在日常生活中，发生在劳动过程本身之中，以万分之一秒（甚至更短）为时间单位来衡量的对生产控制权的竞争非常激烈。一个又一个的案例研究表明，布雷弗曼的分析在更深刻、更透彻的层面上阐明了阶级斗争——这一层面很少为知识分子所理解、但为工人们所熟知。本人认为福斯特是从微观的角度认为阶级斗争（包含阶级意识）是发生在任何时间和任何地点的，因而布雷弗曼在分析一个又一个案例的时候就是在阐明了阶级斗争，进而是深刻的阐明了工人阶级带有主观意识的行动，所以布雷弗曼不仅没有回避阶级意识，反而是加深了我们对阶级意识的更深刻的表达——阶级斗争的认识。

布雷弗曼在导言中也就自己的“自我限制”给出了详细的回答。并且在新版导论的附录中，又明确回应了他在《劳动与垄断资本》中的自我限制。布雷弗曼表示“实际上，正是出于对阶级意识这个问题的兴趣，我开始了我的整个研究。然而，当我开始研究的时候，我坚信直接研究这个问题是没有用的，因为在我看来还不存在进行这种分析的条件。”所以，布雷弗曼本人表示他并没有直接进行阶级意识的研究，原因有二，一是缺少关于工人阶级的具体情况；二是半个世纪以来，社会条件变化迅速，工人阶级也随之发生了变化，但美国、西欧、日本等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阶级斗争却处于相对平静的状态。因而缺乏阶级斗争的直接经验，而布雷弗曼非常看重直接经验，认为缺乏直接经验的研究将是“为陈词滥调、辩解和旧公式的重复”。

Tony Tinker（Baruch College， CUNY， USA）作为布雷弗曼劳动过程分析的拥护方，他针对“布雷弗曼忽视了工人阶级主观意识”的批判的回应在福斯特1998年发表的新版导论之后。Tinker从政治、哲学、意识形态等多方面针对以Spencer为代表的后现代主义（他们几乎普遍反对布雷弗曼对劳动过程的理解）的一些分析做出了回应。

三、《劳动与垄断资本》一书带来的学术启示

（一）着眼于现实问题

布雷弗曼导言中表示“我深感兴趣的是工人阶级的结构及其变化情况。”因为他发现从事于制造业和各有关工业部门的那部分人口，即所谓的产业工人阶级，在比例上一直在减少。但他不清楚发生这种转变的细节以及取代旧职业的新职业的形成过程。所以开始了自己的研究。并在研究中阅读了大量关于职业问题的各种文献。进而发现了现有文献分析中的矛盾，在解决矛盾的过程中形成了自己的创新点。

这个过程对于从事学术研究的笔者来说，深受启发。做研究一定要着眼于现实问题，才具备研究价值。选定研究问题后一定要尽可能的穷尽关于该问题的当前研究，在穷尽的过程中建立自己的逻辑思维，才有可能形成新的创新点，做出有价值的学术贡献。

（二）辩证地看待历史性问题

布雷弗曼指出有人力图把马克思理解为公式的提供者，从而在他身上贴上一张“技术决定论者”的标签、尤其是根据少数分散警句来了解马克思的历史方法的人，这些都是完全没有理解马克思真正思想的人。马克思从来不对历史采取一种公式主义的看法，首先是态度上的谨慎和非教条化，此外马克思还是辩证法的天才。社会的具体确定形式确实是“确定的”，但这种确定性是由历史的发展演变的确定性，而不是公式化、教条化的确定性。

在做学术研究的过程中，切记教条化的看待问题和接受问题。要辩证看待事物背后的发展规律，辩证地看待事物成为事物本身的过程。

（三）严谨的治学态度

布雷弗曼说自己开始把工人阶级作为有阶级意识且为自身利益而斗争进行讨论需要两个满足条件。两个条件，一个是充分地占有资料，经过耐心实际的调差，清楚地了解工人阶级的具体情况；另一个是有充分的具体经验，随着经验积累，才能够更好地理解工人阶级的思想状况和斗争方式。这之后他才会开始进行富有成效的讨论。

这是一种严谨的治学态度，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布雷弗曼认为自己缺乏两个开始研究的必要条件，因而没有如大家期待的那样展开阶级意识的讨论。这在做学术的过程中也非常重要。要想开始着手研究一个问题一定要充分地占有资料、详细地了解该问题，把握的全面和精准，才能进行有价值的输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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