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析古琴新作品《月下独酌》

〔关键词〕古琴音乐；指法编订；月下独酌

一、引言

古琴曲的指法编定对古琴曲的传承与传播具有重要意义。在古琴近三千年的发展历史中，现存古琴谱中同名异曲、不同版本的琴曲 3000多首。无数琴家在古琴曲诠释的过程中不断注入新的灵魂，使得藏于纸墨之中的古琴谱转化为鲜活的声响。古琴曲的诠释与指法编订对古琴音乐的传承和传播具有极大的推动作用，指法编订可决定作品的意境、意蕴与精神。

面对古琴新作品，指法编订更是一项富有挑战性的工作。为何具有挑战性呢？一是因为新曲目的演奏尤其是首演没有可直接参照的演奏范本，二是因为曲目本身的时代性与创新性具有解读与诠释方面的难度。当代古琴曲指法编订还是一项具有时代性的工作，何谓时代性？古琴新作品需依靠作品核心精神的指法，从而吸引人才，推动其在演奏上的传播与推广。为了让古琴艺术在新时代得到更好的传承和发展，对古琴新作品的指法编订研究也是古琴演奏者的一份责任。

本文以冯书雅创作、曾鼎夫编订指法的古琴独奏作品《月下独酌》为例，从古琴新作品的首演者与作曲者的视角，解析编配指法过程中的经验与心得，希望能得到琴学界的意见和建议，逐步提升作品指法编订的质量与内涵。

二、 当代古琴曲的诠释与指法编订的背景

近年来，在古琴比赛中现代作品的使用频率呈明显上升的趋势，选手的自选曲目高度重合的现象已不复存在。如今一些重要比赛已经将现代作品定为考核范围的必须内容。当今琴人，特别是专业学生，对曲目的需求是极高的，若青年一代作曲家能够积极投入古琴等民族器乐作品的创作中去，作品定能快速让大家熟知。

指法编订是作品创作与演绎之间的重要桥梁，是作品诠释的重要表现方式与思维的体现，它影响着作品气质，同时也为琴人节省了决策成本，更好地推动作品流传和发展。面对古琴发展的现状，古琴艺术传承者需要继续深入对指法编配的思考，探索古琴指法对现代作品的表现能力，挖掘减字谱这一古老形式于如今音乐创作所带来的重要启示。

音乐虽然是声音的艺术，但它对人类心灵的震撼和共鸣，超越时空的界限，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的。古代音乐在当今无法一比一重现的情况下，却始终有着似曾相识的熟知。《月下独酌》便是结合东方审美与西方多声创作技巧，深度挖掘古琴更多的艺术展示面，力图展现作品的创作意图。

三、古琴独奏曲《月下独酌》的创作缘起

古琴艺术是中国传统音乐中一颗璀璨的明珠，也是中华民族艺术史中宝贵的财富。古琴独奏《月下独酌》是当代作曲者冯书雅受古琴演奏者曾鼎夫邀请，受启发后，以李白的诗作《月下独酌》为意象创作的作品，体现了李白与天地为友的寂寞和孤傲，刻画了李白在失意中依然旷达乐观、放浪形骸、狂放不羁的豪放个性。作曲者与演奏者在创作前共同商讨，希望此曲以中华传统文化为根基，尽可能展现古琴的韵味。

四、古琴独奏曲《月下独酌》的指法编订

（一）加强曲式逻辑

古琴曲的曲式结构往往随着音色、音位、指法的变化而建立。即在古琴的上、中、下三准的不同位置，泛音、按音来加强乐曲的结构感。《月下独酌》在以上布局的基础上，也探索出同一音色的多元情感表达。古琴的泛音既可写实叙事，又可写意抒情，《月下独酌》A段与F段的泛音曲调既构成了首尾呼应，又在快板片段中，出现了连续旋律、不同色彩叠加的音乐形态，形成了音响上的强烈对比。

图1是对上述A-F段音乐形态与各要素的可视化呈现，可见《月下独酌》整体音乐跌宕起伏，段落间层次分明，点状与线状音乐形态形成鲜明对比。

（二）保持音色统一

如谱例1中所示，第80小节至第83小节具有一定的双声部因素，高低声部在不同的音域和音色上构成了双重层次。这段指法的常规编配思路是低音声部中除了第80小节低声部的第一个音La必须通过按音完成演奏，其余低音声部的单音均可演奏空弦，但是若这样编订指法，则会出现按音与散音衔接的生硬感。

因此，考虑到音色的统一性，指法编订者将第80小节低声部的第一个音至第83小节低声部的第一个音全部采用了按音的方式进行编配，使得这部分音色统一，逻辑顺畅，化解了生硬感；同时也更具挑战的意味，即快速泛音与按音交替的技法。

（三）挖掘余音效果

为了更好地表达谱面的内容，挖掘更好的音响效果，在一些地方需要考究余音的取舍带来的影响。

虽然散音便于演奏，但是散音的运用同样也会带来不一样的多声部指法编配难点，因为高声部的泛音可采用的指法编配方案需要排除散音所在弦上的泛音。其中的第 85小节便是一个典型的例子，高声部的第四个音Re最方便的泛音音位是在四弦五徽，但是因散音同样是四弦的缘故，若在四弦五徽演奏此音，则无法将低声部的余音按照谱面持续，此时的解决办法是找同位音区中相同音高的音，也就是七弦七徽上的泛音，从而避开四弦空弦的震动。此解决方案使余音有了更加充分的保持，又带来了更加饱满的音响效果。

在许多乐器中，泛音仅作为音色的点缀，寥寥数音，并不构成乐曲的主体段落。而古琴泛音却是一个特例，古琴音乐中大量使用泛音，许多作品都离不了泛音，泛音并且常常作为一个独立的乐段表达乐思。

在一些情况下，余音所带来的不良效果是需要避免的。如谱例二中，第 132小节的高声部旋律形成的半音进行——Si、还原Si、Do三个连续的半音，谱面上的指法位置都是在五线上，需要在演奏上避免余音，加强横向的旋律走向，给人一种紧张情绪被解决的和谐感。

虽然按上述情况演奏后，与随后出现的还原Mi之间的过弦有一定的难度，如果把Do改成六弦散音会显得方便许多，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散音所带来的余音延长会造成音响层次的混乱，所以应当避免。

（四）注重编配音质

明朝琴家徐上瀛在《溪山琴况》中写道：“修指之道，繇于严净，而后进于玄微。指严净，则邓滓不容留，杂乱不容间；无声不涤，无弹不磨，而祗以清虚为体，素质为用。”充分体现了对古琴音乐追求音质的美学需求。

按音的音质还与按弦的琴面位置有很大关系，在大多数情况下，徽外的按弦会产生不饱满的音色，甚至容易产生“打板”声。所以一般情况下，徽外的音位不应频繁使用，下准中段的音位共鸣最好、音色饱满，应为主要位置使用。

（五）注入个性特色

在古琴音乐的表达语汇中，旋律的装饰音很大一部分是基于“吟、猱、绰、注”这四大技法构建而成的，它们的共同特征是表达了线性化、腔韵化的音乐内容。在现代作品里面，演奏者可以尝试与传统作品中的装饰音方式不一样的装饰音奏法，给音乐注入特色与个性。例如谱例二中，第132小节上所标注的上波音记号，若按照传统的处理方式，是处理成接近于“撞”的方法。但编配者受到了琵琶与吉他装饰音效果的启发，在此处通过三个点状的音来完成装饰音的演奏，如此更加符合此段音乐动感、充满跳跃性的形象，更好地抓住风格和气氛，同时加大了其与慢板线性抒情特征的对比。

（六）妙用音色指法

在指法编配的过程中，编配者依照作品的核心精神，尽可能充分地巧妙运用古琴特色的音色和指法，在编配指法的过程中通过细节提升作品的古琴气韵。

五、结语

《月下独酌》作品在诠释思路中关注了如何加强曲式逻辑、保持音色统一、有效挖掘余音效果注重编配音质、巧妙运用音色指法等方法，赋予作品现代指法与古曲古法交融的立体呈现效果。

基于古琴音乐的特殊性，古琴作品的发展之路极具个性化，古琴艺术在强调追求传统文化韵味与内涵的同时又要不失时代风貌。当代古琴音乐的发展需要作曲家和演奏家的共同努力，不断磨合与沟通，更需要琴学界的各位同仁相互学习与交流、创作与演绎、传承与创新。

参考文献

①戴晓莲：《〈东皋琴谱〉的打谱及其琴歌吟唱初探》，《音乐艺术》，2010年，第4期。

②张纯：《涅槃重生——古琴音乐创作发展之概观》，《中国音乐》，2020年，第1期。

③薛冬艳：《中国音乐美学中的文人气质散议》，《安康学院学报》，2008年，第1期。

④戴晓莲：《〈修禊吟〉打谱后记》，《音乐艺术》，2002年，第4期。

⑤沈莹君：《当代古琴作品音乐表现力初探——以〈鹮〉中的古琴演奏为例》，《黄河之声》，2022年，第18期。

⑥阎林红：《论古琴泛音及其在乐曲中的运用》，《乐府新声（沈阳音乐学院学报） 》，2022年，第1期。

（上海音乐学院优秀学生“音才助飞”项目资助）

作者简介

曾鼎夫，上海音乐学院学生，研究方向为中国乐器演奏——古琴；冯书雅，上海音乐学院学生，研究方向为作曲与作曲技术理论。

责任编辑 郑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