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二愣
想看看父亲。我抬眼望天际
还在摩天的山麓,举锄
将山顶啃缺。一排排的沟垄
是留在天空的齿痕
父亲在兑现自己的承诺
他的身子似桃树、油菜和玉米
开放的花朵,将那些沟垄填满
如缝补人生的裂隙
父亲像他的父亲一样,用身子去填充
终有难以填平的坑洼
每一锄,都成为我的心跳
一丛草,淹没风的身躯
我是说,岩姬蕨
它低矮紧贴大地延伸的尽头
把白云之上的天空挺立
岩姬蕨,低至黄昏的鸟鸣
我躲在你的根部
把时光想成大海想成一座山
或一朵花的颜色别在黑暗的胸口
照亮黎明
岩姬蕨啊,岩姬蕨
我头枕一浪高过一浪的绿意
空山和月色
拽不住你疯长与茂盛
倒挂老屋土墙上的锄头
像一排阿拉伯数字的“7”
长长短短。头低垂,身子却笔挺
那是祖辈和父亲
与大地和解的姿势
铁锄,把土地挖得坑坑洼洼
又一次次填平
锄刃如牙,铲一片片草叶
煨热麦子与谷穗,还有玉米
我的牙,才嚼出粮食的洁白
挂在墙上的锄一生无语
却似大大的问号
叩着土墙的天空